“既然你已經不糾結過去,又為什麼不能和我一起麵對未來?”他笑了笑,似乎不甚在意,“時歡,我也說過,你怎麼樣我不強求,但是我不會讓我的血脈流落在外。聰聰馬上就要上學了,他應該在更好的環境中成長,而這些你都給不了他。所以他必須和我一起。”
“你什麼意思?”時歡眼中浮現出警惕。
喬永誠拭去她眼角的淚,笑得極其溫柔:“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那就是什麼意思。”
“你威脅我?”她冷冷地看著,胸膛急促地起伏著,“喬永誠,你要和我搶兒子的撫養權?你憑什麼?”
他也不辯解,隻低低地笑出聲來:“就憑六年前的話費是我充的!”
時歡猛地推開了他。
喬永誠毫無準備之下往後退了一步,正好撞上門板,發出一聲響動。他急忙穩住身體,然後食指豎起在唇前,衝時歡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噓……別吵醒了兒子。”說完,他笑眯眯地退了出去。伸手替她關上房門的同時,他還不忘紳士地道聲“晚安”。
時歡這一晚慪到不行。前半夜望著天花板氣得胃疼失眠,後半夜好不容易睡了過去,卻在夢裏和喬永誠對簿公堂,爭奪起兒子的撫養權。
好在第二天是周六,不用起大早去上班。
可等她睡飽起來走出臥室的時候,卻發現喬永誠並不在家中。聰聰倒是已經醒了,正捧著一桶餅幹吃得津津有味。
時歡走過去,從兒子手上把餅幹桶搶了下來:“不許再吃了,等下吃不進早飯了。”
“嘁!”聰聰嫌棄地撇了撇嘴,“媽媽,你看看現在幾點了!吃午飯還差不多。”
“呃……”時歡一滯,轉頭看了一眼牆上的掛鍾,還差十分鍾就到十一點半。
她有些訕訕地道:“對不起啊,媽媽起晚了。”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你喬叔叔呢?”
“不知道。”聰聰搖頭,“我早上醒來他就不見啦。”
“哦。”時歡點了點頭,一邊若無其事地轉身走去廚房,一邊在心裏咬牙切齒:滾了最好!可千萬別再回來!
然後如她所願的,接下來的半個月時間裏,喬永誠都沒有再出現過。
之前他強行闖入她生活的時候,她手忙腳亂厭煩到不行。如今他忽然消失了,她似乎又覺得少了些什麼。時歡覺得自己這心態挺矯情的,並且對此嗤之以鼻。
喬永誠的東西都還在這裏,證明他還會再回來。即便他土豪,衣物隨用隨扔,可他說想讓兒子跟著,應該絕不是說著玩的。
她忽然動了念頭,想要帶著兒子再來一次說走就走的旅行。然而轉念便放棄了。先不說她在C市工作六年,換個地方等於又要從頭再來。就是聰聰,她也沒辦法和他交代。五歲的孩子說懂事還不太懂,但卻又明白很多。她已經沒給孩子完整的家,不能再搞得跟遊擊戰一樣。
亂七八糟的東西在腦袋裏轉來轉去,攪得人腦仁疼。
時歡喝了一口快要冷掉的咖啡,隨手從辦公桌架子上抽了一張報紙下來,赫然看見頭版頭條上,登的就是N城喬家的事。
N城姓喬的肯定不少,但顯赫至此的,也就那一家。她略掃了一眼,發現報道的是喬家老太爺八十壽宴的事情。配圖是壽宴上的場景。衣香鬢影?奢侈豪華?時歡覺得自己語文太差,找不出恰當的詞來形容那種場麵。再看看時間,是上周末的事情。
看樣子那人忽然消失,是回家給長輩做壽去了。
她緩緩地翻頁,視線定格在某張照片上時,臉色驀地一僵。
那上麵的人是喬永誠的母親,王慧芝。六年過去,她似乎並沒有隨著時間流逝有太大變化,穿著一身寶藍色長裙顯得雍容華貴。旁邊還站著一位穿黑色晚禮服的年輕女孩兒。畫麵定格那一幕是兩人在說著什麼,神情都很愉悅。再往下看,是媒體的八卦。大意是說宴會上某某千金在王慧芝身邊全程相伴,猜測兩家有結為兒女親家的意向。文字下又配了張喬永誠的單人照。
時歡諷刺地勾起嘴角,很幼稚地拿出碳素筆,將他們母子的臉全部都塗黑了。
那晚喬永誠問她,既然已經不糾結過去,又為什麼不能和他一起麵對未來。其實答案很簡單,她不想一直怨恨過去,但並不代表未來就一定要寬容,甚至死皮賴臉地再貼上去。
王慧芝對她說的話,她至今言猶在耳。
王慧芝的兒子陷害了她的父親,王慧芝卻來指責她出身低賤背景不幹淨。真是天大的笑話!
她可以不在乎自己,但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詆毀她的父親!
有些事注定是解不開的疙瘩,隻是可以不必再觸碰罷了。
時歡歎息著放下杯子,和助手打了聲招呼後,提前半天下班。她準備帶聰聰去改善下夥食。
那孩子被喬永誠把嘴養刁了。這段時間他不在,小家夥每天都抱怨她煮的東西難吃。她的確廚藝上沒天賦,今天幹脆不讓兒子受煎熬了,去外麵腐敗。
C市商業街有家海鮮料理很不錯,價錢也比較公道。
時歡先給幼兒園老師打了電話,告訴她聰聰今天午飯不在園裏吃。然後匆匆忙忙地趕去接兒子。
聰聰從小就不挑食,這點倒是隨了喬永誠。菜剛上來他就開始忙活,一頓飯下來,小肚皮撐得鼓鼓的。時歡擔心兒子積食,飯後領著他去了遊樂場。母子倆一起瘋到下午五點多鍾才意猶未盡地離開。
路上,聰聰在出租車裏睡了過去。大概是累了,孩子打起了呼嚕,等出租車到了地方,任由時歡怎麼叫都叫不醒。她隻好抱著兒子回家。
這片小區最近換地下管道,車子根本開不進去,隻能停在樓群外的路邊。聰聰在同齡孩子裏不算是胖的,但少說也有三十多斤重。時歡抱久了難免吃力,路麵又刨得亂七八糟的,有些難行。眼看要到自家樓下了,她卻一個不小心絆到了一塊石頭。
“啊……”時歡驚叫著身體一歪,嚇得整顆心都要跳了出來。她摔了不要緊,可別摔了孩子。
一雙強健的手臂忽然伸過來扶了她一把,順勢又幫忙托住了聰聰。
這一番折騰,聰聰在她懷裏醒了過來。孩子睡得迷迷糊糊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眯著眼睛一邊打嗬欠,一邊軟軟地喊著:“媽媽。”
時歡急忙拍了拍兒子的背:“乖,媽媽在!”然後一邊安撫著,一邊看向幫了自己的好心人。
那是個身材略顯魁梧的中年人,敏銳的眼神讓她有種熟悉感。時歡看著他不由得怔了下,正想說“謝謝”的時候,對方卻先一步開口:“時小姐,您好。”
時歡訝異地瞠目,隨即升起一絲警惕:“你認識我?!”
那人笑了笑,神情頓時柔和許多:“時小姐,我姓方,是喬老先生的特殊助理。”
喬老先生?!
時歡心裏一震。隨著對方側身的動作,將視線放向不遠處。這才發現在一群保鏢的簇擁下,一名白發蒼蒼卻精神矍鑠的老人就站在自家樓宇門前。
時歡租的這兩室一廳總麵積還不足六十平方米,不過就她和聰聰兩個人也沒覺得憋屈。這會兒忽然多出幾個人,一時間顯得十分擁擠。
小孩子累了困了本就磨人。家裏一下子又來了許多陌生人,聰聰便賴在媽媽懷裏,隻要一將他放下就哼哼唧唧的。時歡無奈,隻得一直抱著兒子。她歉意地衝麵前的老人笑了笑:“不好意思,您見笑了。”
“這有什麼好見笑的!”喬老太爺歎了一口氣,語氣很是懷念,“永誠小的時候,比這孩子還喜歡黏人。現在大了,跑到外麵去不省心了。”
時歡垂眸,沒說什麼。
喬老太爺衝著另外幾個人擺擺手:“你們幾個出去逛逛吧。小方陪我就行了。”
那幾人點頭應是,利落地轉身離開了。
屋子裏瞬間清靜許多,氣氛卻也有些壓抑。喬老太爺忽然從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了時歡麵前。
聰聰這會兒又睡了過去,毫無防備的睡臉像極了某個人。喬老太爺低頭看了一會兒,想伸出手去摸摸孩子的臉蛋,卻又怕吵醒他沒敢觸碰。
時歡心裏一軟,輕聲道:“沒關係的。聰聰睡起覺來很死,不會醒的。”
可老人還是收回了手:“我這風燭殘年,老皮老繭的。孩子肉嫩,別傷到他。”
時歡笑了笑,沒說什麼。倒是喬老太爺目光一動,有些驚訝:“這小子,竟然把這個都給你了!”
老人的話讓她有些迷惑。她順著喬老太爺的目光低頭看了一眼,發現他說的是自己脖頸上的那個小玉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