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清明節,陸鴻禎能抽出兩個小時時間來接送她已經算是仁至義盡,回到慶城市區,把池清霽放回家門口就又得開著車趕去老丈人家接媳婦兒去,一溜煙兒就走了。
掃完墓回來,池清霽難免有些意興闌珊,尤其不想獨處,奈何她初升高換了學校,以前的同學基本都斷了聯係,高中又鉚足精神在追宋薄言,根本沒餘力再去發展和其他人的人際關係,以至於現在站在小區門口,通訊錄翻了一遍,發現慶城還真沒個認識的,能說話的人了。
慶城是真討厭啊,她是真討厭慶城。
池清霽沒地兒去,又不想回陸鴻禎那房子裏一個人待著,索性就蹲小區門口,跟門口的物業扯閑篇兒。
她長得好看,又愛笑,基本上走到哪都不怎麼碰壁。
幾個物業跟她侃了一會兒,一堆的家長裏短,連自己月薪多少都說出來了,然後其中一個物業突然來了一句:“哎妹子,我問個問題,你是不是酒吧歌手?”
池清霽愣了一下:“你怎麼知道?”
“我昨天刷到你的短視頻了啊,我就說那個人聲音就怎麼和你特別像,發型也特別像!”那物業頓時激動起來,掏出手機證明給她看:“我還點讚了呢,你玩這個嗎,最近特別火,叫顫音的軟件!”
池清霽就看那物業熟練地點開了‘我點讚過的’列表,湊過頭去一看,還真是她。
好像是上個月的某一場,當時酒吧暖氣開得足,全場就她還穿個羽絨服,正在那唱簡單愛。
她聲線清,但咬字懶,唱周傑倫的歌有一種非常獨特,似是而非的味道,為酒吧留住了很多周傑倫的粉絲。
“我去!原來你是網紅啊!”
另一個物業驚叫起來,池清霽趕緊縮回頭去:“我不是,這視頻不是我自己拍的。”
“但是你看看這播放量——拍這麼糊都能有這麼多人看,你要自己單幹,那豈不是分分鍾就火了?”拿著手機的物業給她指了指旁邊的幾個小圖標:“你看,這都好幾萬點讚了。”
池清霽也搞不懂幾萬點讚意味著什麼,總之稀裏糊塗地在兩個物業的安利下,下載了這個名叫顫音的軟件。
下好之後,倆物業一副‘這孩子以後指定有出息’的模樣,交代池清霽以後如果火了別忘了他倆這引路人,然後引領著她關注了好幾個‘能歌善舞’的自媒體號。
池清霽也不知道怎麼這天聊著聊著,三個人就都開始低頭刷手機了。
她隨便刷了幾個視頻,感覺這玩意一個接一個,看起來簡直無窮無盡,就失了興趣。
隻是還不等退出來,一個電話倒是先進來了。
陌生號碼,但不像推銷用的特殊號。
“喂,你好?”
“我是宋薄言。”
池清霽還以為是哪個忘了存進通訊錄的酒吧老板,接起來聽見對麵的自我介紹,才想起之前好像是把手機號給了宋薄言來著。
“哦,有事嗎?”
她轉身離開保安亭,慢悠悠地往小區裏走,就聽宋薄言說:“我有個東西想給你。”
池清霽本能道:“我不在麓城,我在慶城。”
“我知道。”
她遲遲想起清明好像是法定節假日這件事,有些煩躁地撓了撓頭:“什麼東西啊,如果不是很重要的話……”
“很重要。”
行吧。
這附近她不熟,又不想讓宋薄言直接送到陸鴻禎家小區門口來,往旁邊走了一段,走到一個商場附近才勉強報了個地址過去。
掛了電話,池清霽到附近買了杯奶茶,坐在店裏喝到一半,宋薄言的車就到了。
池清霽沒打算上車,就站在車門邊,看著宋薄言下車拎著一個袋子遞給她。
“這是什麼?”
袋子是布藝的,通體米白沒有其他圖案,池清霽接過袋子往裏看了一眼,發現裏麵裝著個保溫飯盒,頓時更奇怪了:“什麼意思?”
“阿姨做的,”宋薄言卻沒有打算直接告訴她,隻說:“你嚐嚐看好不好吃。”
“?”
池清霽現在沒什麼食欲,又喝了奶茶被撐了個半飽,麵對宋薄言送過來的飯,確實興趣不大。
但她看了滿臉認真的宋薄言一眼,還是點了點頭準備把他打發走:“知道了,你回去吧。”
說完,她也不管宋薄言走沒走,直接轉身將宋薄言的人和車都甩在了身後。
傍晚,在外麵閑逛了大半天的池清霽回到陸鴻禎家,陸鴻禎夫妻倆已經回來,正在廚房忙碌,見她進來便喊她開飯,池清霽怕這飯盒被看到不好解釋,隨手就給放到了自己床頭。
等到吃過晚飯洗完澡,又陪著一歲人類幼崽玩了一會,池清霽回到房間才看見保溫飯盒才想起還沒打開看過。
她完全不知道宋薄言的葫蘆裏賣的什麼藥,走過去抱著一種來都來了的心態打開飯盒蓋子,拎著蓋子的手就那麼僵在了半空中。
是嵌糕。
白白胖胖的一對嵌糕就跟一對新年瓷娃娃似的,被整齊地放在了飯盒裏。
皮薄得已經隱約透出裏麵餡料的顏色,撲麵而來的米香讓池清霽本能地直接上了手。
隻一口,池清霽的眼淚就快下來了。
她甚至顧不上還在飽著的肚子,狼吞虎咽地解決掉一個,然後第一時間拿起手機給宋薄言打了個電話過去。
“宋薄言,那個嵌糕,真的是你們家阿姨做的嗎?”
其實回憶最會騙人。
就像是很多離家多年的北漂,總能在一個街頭小館找到所謂家的味道。
很多時候那不是因為那個小店的廚子真的和家裏做的飯味道很像,隻是因為大腦中的記憶被饑餓與食欲篡改,把家裏的味道和館子的味道混淆在一起,要真的對比起來,就會發現兩者的區別很大。
她知道媽媽做嵌糕的秘訣在於那一勺子秘製燉肉的肉湯,那個肉湯的味道是任何鋪子都複製不出來的,所以這麼多年來每次找代餐,很多時候別說五分像,哪怕隻有三分像都能讓她成為忠實的回頭客。
可剛才吃的這個也不能說是完美複刻,但說有七成像是完全不誇張的。
在這一刻,不論是真的像還是大腦製造的錯覺,池清霽那顆千瘡百孔的心,確實在熟悉的味道上,得到了一絲慰藉。
池清霽回程的日子就在掃完墓的第二天。
夫妻倆抱著孩子送她到了動車站,一歲幼崽在短短兩天時間裏就被池清霽策反,窩在媽媽懷裏還不停朝池清霽探出身子,咿呀地想要姐姐抱。
陸鴻禎左手拎著池清霽的行李箱,右手拎著給池清霽買的一大兜子零食,齊齊地往她手裏送:“清霽啊,這幾天我和你嫂子忙著清明的事情也沒好好照顧你,你下次來我們一定多帶你下幾頓館子——這些吃的你拿回去路上吃,你得多吃點啊,太瘦了!”
池清霽看了一眼那一大袋子零食,也沒好意思說這估計給她能吃一個月,笑著點了點頭:“謝謝鴻禎哥。”
她走得算遲,當天已經是工作日,動車上人不太多,不靠窗的位置空出不少。
從慶城回麓城,足足三十小時路程,好在現在高鐵有那種高級軟臥,一個房間兩個人,床墊的質量也比普通軟臥要好,讓這趟旅程不算太過難熬。
進了臥鋪房間,池清霽第一感覺就是這高級軟臥估計全高級在床墊上了,裏麵房間小得令人咋舌,兩人間甚至都不是兩張床,而是上下鋪。
但來都來了,她也隻能一邊笑著跟陸鴻禎一家三口揮手道別,一邊在微信裏樂隊的四人小群裏說已經上車了,帶了很多吃的,拿不動,希望有人接駕,誰接吃的給誰。
果不其然,墩子第一個跳出來:幾點到,我現在就去等!
小黑也不甘示弱:我已經到動車站了,你別跟我搶!
池清霽抿嘴笑著,把車票拍到群裏,順便也給劉姐發了一份。
這頭圖剛發出去,池清霽點開那個名叫顫音的軟件刷了還沒兩個視頻,劉姐的電話就打了進來。
“池啊,車票我看到了,明天晚上到是吧,到時候我開車去接你啊?”
“沒事不用,我喊闞北他們來接我了。”池清霽笑著說:“回去休息一天就開工,別急劉姐。”
“嗨喲,我又不是來催你開工的!”劉姐那頭聽起來心情相當不錯:“你知道你被人拍了個短視頻發到網上去了嗎,最近有好多人來酒吧,都說想聽你唱歌,你直接成大明星了你!”
池清霽對這些事沒什麼感覺,別人的喜歡和討厭早就沒法對她造成波動,自然也沒打算聽那幾個物業的話真去做自媒體。
不過她想了想,這對劉姐倒確實是個好事兒,畢竟酒吧客人多了,流量一大,如果到時候能成為麓城叫得上名字的酒吧,那以後哪怕她不在這幹了,劉姐的營業額還是穩定的。
“都點酒了嗎?”她很直白地問。
“你人不在那怎麼點啊,都等著你回來呢,”劉姐興致勃勃:“你回來之後好好幹啊我的池,到時候給你加薪!”
池清霽一聽加薪,總算來了點幹勁:“行,那後天晚上多唱一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