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路過的服務生紛紛向她投去好奇的眼神,她才低頭,用力推開了包房門。
本來小劉正在為大家激情獻唱一首《敢問路在何方》,唱到“踏平坎坷成大道,鬥罷艱險又出發,又出發,啦……啦……”時,那個“啦”字直接卡在嗓子眼了。
周副導今天是怎麼了,居然穿裙子了,還是吊帶裙?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
在大家記憶中的周知知,身上永遠隻會出現兩種單品:一,牛仔褲;二,T恤。如還有第三種……那就是你認錯了,她一定不是周知知。
周知知被眾人看馬戲團裏猴子的眼神看得頭皮發麻,隻有鄒遊淡定而小聲地問了她一句:“孟星河今天去你家了?”
周知知兩眼淚汪汪,不住點頭。
還好她今天不算全副武裝,至少踩在腳下的是運動鞋,否則她怕是已經死在了來這裏的路上了。
角落的鹿然端著水杯,視線時不時往周知知那邊瞟一眼。
其實她並沒有好好化妝,黑眼圈在昏暗的燈光下若隱若現,隻有口紅塗得飽滿鮮豔,襯得那雙大而黑的眸子熠熠生輝。
他自顧自地看著她,還挺樂嗬。
璐璐突然湊過去,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他杯子裏的獼猴桃果汁一眼,語氣震驚:“你來KTV居然不喝酒?”
“……我酒精過敏。”
酒過三旬,大家總算差不多習慣了周知知今晚的造型,小劉唱歌也不卡殼了,還端著酒杯過來由衷地誇了她一句:“知知今天好漂亮!”
周知知:“……”
不知道怎麼接話,那就喝酒啊,周知知想也沒想,端著酒杯就灌下去。
小劉見狀:“知知真豪爽!”
周知知:“……”
繼續灌。
小劉:“要不知知以後都這麼打扮來上班吧?其他部門肯定有一大片男人會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周知知:“……”
大哥!求求你別說了,我喝,我喝還不成嗎!
漸漸的,找周知知尬聊,再看她自灌三杯,成為了當晚最熱門的喝酒遊戲。
就連璐璐都來湊熱鬧,附在她的耳邊,曖昧地小聲問:“你和Min到底什麼關係?”
“……”
周知知悲壯地端起酒杯,一口氣灌下那杯黃湯。
然後偷偷的,恨恨的,瞥了一眼角落悠然喝著喝獼猴桃果汁的鹿然——內心的鄙視情緒油然而生。
瞧瞧你,光長得帥有什麼用,還是不是個男人?來KTV就喝果汁?
悶聲喝了不少,周知知感覺頭越來越重,身體越來越輕,終於,她感受到了頭頂鐳射光球的召喚。
一聲不吭地走到電子屏前,調出電子舞曲目錄,她挨著把排名前十的榜單刷了一遍。
震耳欲聾的音樂聲響起,一、二、三……周知知開始用力地扭動起來。
朱迪實在沒忍住,一口酒噴了出來:“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幹蹦?”
鹿然:“……”
璐璐:“……”
周知知豪氣地朝大家揮揮手:“喝什麼喝啊,起來嗨!”
眾人:“……”
鄒遊是慢慢往鹿然身邊挪了挪,促狹的眼神掃過他喝了一晚上的鮮榨果汁壺:“總覺得你今天很反常啊。”
“怎麼?”
“以前在我那兒偷喝啤酒,現在改喝養生果汁?”
“噢,我酒精過敏。”
“……什麼時候的事?”
“今天。”
“……”
其心可誅。
深夜十二點,新晉幹蹦天後周知知終於累得趴在沙發上睡著了。
明天還有工作,大家陸續散場,鄒遊去前台結賬。
一晚上果汁喝太多了,鹿然跑了趟廁所回來,發現空蕩蕩的包房裏隻剩周知知一個。
條紋吊帶裙的一根帶子不知何時滑落到了肩膀,她整個人像隻八爪魚似的吸附在棕色的皮沙發上,似乎睡得還挺沉。
空調吹出的冷風撩動她的碎發,感覺到癢,周知知不自禁撅起嘴,伸手想刨開臉上黏著的發絲——
她這個樣子真是可愛爆了!
好不容易按捺住自己起伏的心緒,鹿然不動聲色地走過去,仔細把她的肩帶拉好。
鄒遊剛好推開門:“……”
鹿然:“……”
鄒遊輕咳一聲:“走吧。”
在鄒遊的幫助下,鹿然將周知知背到了自己背上。
他的眉頭是稍稍皺了皺,這家夥看上去明明瘦巴巴的,實際還挺沉。
鄒遊幽幽瞥了他一眼:“該鍛煉身體了。”
“……不勞老年人費心。”
“對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你是誰。”
“不用了。”他伸手把背上的人垂在的空中的胳膊圈在自己脖子上,“如果不是她自己想起來的話,就沒有意義。”
鄒遊叫了代駕,看了一眼癱在鹿然副駕駛座上睡死的周知知,第一次對鹿然擺出年長者的姿態:“我可把她當妹妹照顧,你自己把握分寸。”
“我知道。”
“那我走了。”
“嗯。”
夏夜的長風漸漸褪去了燠熱,他放下半截車窗,回頭看了身旁酣睡的醉鬼一眼。
似乎是感覺這個姿勢睡著不太舒服,周知知扭動了幾下,煙盒與打火機順勢從裙子口袋裏滑了出來。
他想了想,拿起來,摸了一支煙出來,點燃。
已經好久不抽煙了,自從手受傷以後,他就強迫自己戒掉了。
身旁周知知依然睡得很香,均勻的呼吸聲伴隨著偶爾兩聲小小的呼嚕,聽上去很像小時候家裏養過的那隻小肥貓。
他的唇角不由自主地上揚,慢悠悠地抽完那支煙,這才發動了車子。
手機有新微信提示,鹿然抽出一隻手,滑開屏幕,是鄒遊發來的一個小區定位和門牌號。
是新修的小區,鹿然對附近不熟,耽誤了好一陣才找到車庫入口。
還好,周知知沒醒。
看著她香甜的睡容,他甚至懷疑,她今晚都醒不過來了。
停好車,解了鎖,他繞到另一邊打開車門,將她小心翼翼地抱了出來。
沉……
鄒遊說的沒錯,他是該去健健身了。
有句老話說得好,所有不能輕巧地抱起心愛女人的男人,都是廢物。
為了方便行動,他將周知知整個扛在了肩上。
今天周知知沒綁馬尾,鬆鬆軟軟的長發掃過他的頸窩,癢癢的,他微微眯起眼,竟然有點享受。
電梯一路上行,終於在八樓停下來。
門開了,肩上的人終於也跟著動了兩下。
不容易啊,折騰了老半天,現在總算醒了——他側過臉端詳她,才發現是自己想多了,人家隻是覺得不舒服了,又自覺調了調姿勢。
……虧她喝醉了,還這麼懂得享受。
有些無奈,又有些好笑,他不得不騰出一隻手打開她的包,摸出鑰匙,開了公寓門。
室內黑漆漆的一片,什麼也看不清,他摸索了半天,找到開關打開吊燈,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怎麼到處丟的都是東西?
不知道的,搞不好會以為這裏才被賊洗劫了一遍。
在堆滿雜物的沙發上挪出一點兒空間,他輕手輕腳地將她放上去。
去廚房燒了熱水,又給開了空調,順便把地上換下來的衣服丟進洗衣機,鹿然這才回來客廳。
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臉:“起來了,到家了。”
一點反應都沒有。
他神色漸凜:“知知?周知知?你還好吧?”
蜷縮在沙發上的人,眼皮似乎終於是微微動了一下。
他在心中長籲了一口氣。
再喜歡,也不能把她抱進臥室。
萬一……
不行,原則問題,得把持住。
扯過地上的小毯子給她蓋上,他溫柔地拍了拍她的背,試圖起身:“那我先走了。”
一隻小手指卻輕輕鉤住了他的T恤衣擺。
……
他驚訝地回過頭,蹲下身,湊近她的臉:“終於醒了?”
沒有回答。
下一秒,一個軟軟的、濕漉漉的東西,忽地擦過了他的耳垂:“唉,星河說的沒錯,我是真沒出息!竟然隻有在夢裏,才敢非禮你!”
……
四周很靜,隻有周知知響亮的、時斷時續的酣聲在屋裏回蕩著。
意識到腿發軟,鹿然告誡自己要鎮靜,努力了幾次,總算成功從地上爬了起來。
關燈,落鎖,他靠著防盜門站了一會兒,摸出了手機。
夜闌人寂。
李心湄美滋滋地敷好麵膜,躺上床,剛拿出手機,打開《總裁的天價小嬌妻》,就被彈出來的通話界麵打斷了。
她氣得青筋暴起:“說了多少次了,這麼晚沒事別打給我,妨礙我看小說!”
“我有事,還很急。”
“再急的事都得排在我享受生活之後!”
“你最近抽空幫我看個房,最好能同層兩戶起租,如果已有租客,就看看能不能想辦法讓他們搬走……”
“你在說什麼?又發什麼瘋?!”
“我沒發瘋,現在這裏不是還有兩個月租約就到期了嗎?我要搬基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