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她這麼誇張地一笑,強調地一說,連賈母都很注意地瞧了起來,心裏忍不住暗暗嘀咕道:這真是怪事!賈家人沒有蒜頭鼻子的人,好像薛家的人也沒有這種鼻子的。
這種想法也隻是在賈母腦際一掠而過,沒有深入多想,也想不起來去多想。
心懷鬼胎的寶釵,剛才見王熙鳳注意觀看嬰兒時,心就噗噗地狂跳,在極力克製自己,暗暗叮囑自己:鎮定,鎮定……
現在見王熙鳳抱著嬰兒,嘻嘻地笑著給賈母瞧,忍不住滿麵通紅,杏眼倏然閃過一絲恐慌,手指甲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很快鎮定地笑道:“這麼小的娃娃,哪裏就看得出什麼聰明來。”
寶釵笑著,示意奶娘把嬰兒抱回床上。
派到玉園送喜蛋的婆子回來了,忙不迭地來到怡紅院來見賈母。
賈母看見了婆子,高興地對她招手,笑嘻嘻地問道:“玉兒知道她得了侄兒,高興的不得了吧?”
“老太太,我,我沒有見著林姑娘。”婆子怯懦地回稟,眼光閃爍,左右環顧而言其他。
賈母知道情況不妙,笑笑道:“我那個玉兒身子一向很弱,你去的時候一定還沒起來。”說著,繼續伸頭想去瞧那個男嬰。
“哇……”那個小男嬰睡醒了,好像不高興似的哇哇大哭。
賈母笑道:“瞧,我們這些人圍著人家說話,打擾人家睡覺,人家不願意了呢。”
大家嘻嘻哈哈瞧著寶釵把男嬰抱起,交給奶娘去喂奶,紛紛說產婦需要多休息,寶釵也該休息了。
賈母回到自己屋裏,第一件事,就是仔細問了婆子在玉園門口的經過,聽罷婆子的話,賈母渾濁的眼睛更加黯然,許久沒有說話。
她明白:與黛玉的關係是很難修複了。
她懊悔得真想去撞牆,隻是擔心撞破了頭,才忍住沒有去撞。
寶釵坐月子,賈母原想把管家之事再交給鳳姐的,王熙鳳推辭說自己這一陣子身子不大好,太醫要她多休息,說什麼也不願意再接管家之職。
賈母覺得二媳婦這些天來精神不濟,想把這管家之事交給邢夫人,由大房的李紈輔助。
寶釵知道了,心裏十分緊張,擔心自己這些日子裏做得手腳會露陷。
正在緊張地想著對策,思索給如何應對之時,婆婆王夫人出麵為她解圍了。
因為王夫人盡管知道府裏早就入不敷出,官中庫銀早就一貧如洗。但考慮到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賈府這些年積下的東西還夠賣一陣子。
她擔心小家子出生的,一向愛財如命的邢夫人,會借機不顧一切地自己斂財,肥了她而瘦了自己。
同時,王夫人也擔心大權旁落,以後在府裏地位下降,就自當奮勇地要求自己一力擔當,兼任管家重任,這也是賈母想要的效果。
王夫人親自管家的第二天,就帶著周瑞家的拿著賬本來見賈母,說庫裏一點現銀也沒有了,莊子裏也沒多少進供,老爺的官祿早已用光,這個年實在是沒辦法過。
其實,她說的這些,賈母心裏都很清楚,要不然,她也不會把這副擔子交給她。
使手腕要這個二媳婦管家,一則是為了想安撫她,二則也是為了讓她把自己私房銀子拿出來過年,三則也是想著府裏典當東西過年實在不吉利。
麵對著王夫人手裏的帳本,賈母微微搖頭歎息道:“現在是你當家,你看怎麼辦好?”
王夫人哭喪著臉道:“老太太,媳婦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來請老太太示下。”
賈母輕輕地擺擺手,鴛鴦很有眼色地帶著屋子了的丫頭婆子走了出去。
賈母顯得很貼心地說道:“這個府裏,大老爺那裏鏈兒隻有一個巧丫頭,你現在是有兩個孫子的人了,以後怎麼樣,也不要我多說,你也是知道的。寶玉媳婦生了貴子,這也是個喜兆,總不能再去典當什麼東西過年吧?”
她瞧著王夫人苦瓜似的臉,親切地說道:“我給寶玉這孩子預備下了個好東西。”
王夫人沒吱聲,腹議道:她疼愛寶玉,現在寶釵為寶玉生了個兒子,明天就是孩子出生三天,她會送個什麼好東西呢?
賈母高聲喊來鴛鴦,吩咐道:“去,把我放在一號櫃底下的那個檀木箱子拉出來,取出裏麵那件傳家寶物,交給寶玉他娘收著吧。就算是我送給寶玉他爺倆,留作念心的。”
鴛鴦答應一聲,走進賈母的小庫房裏,足足有兩柱香的功夫沒有出來。
賈母有些不滿意道:“鴛鴦這丫頭,怎麼做事越來越慢了。”
話剛說完,隻見鴛鴦臉色蒼白,步履踉蹌,走到賈母身邊,附在賈母耳邊唧唧咕咕低語著。
賈母還沒聽完,老臉就變了色。
她盡量保持平靜,手輕輕拍了下自己的額頭,慢聲慢語道:“瞧我,真是老糊塗了,是在最上麵的那個盒子裏。”
鴛鴦又進到小庫房找了一會,抱著一個很大的紫檀盒子過來,放到賈母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