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鄉長宗國民村主任黎小惡一行人進了院。三怨首先開了口：“今天來找你們做絕育手術，待遇是七天假，每天補助5元錢，家屬可陪護5天。這是第一批。下一批就沒有這個待遇了。”
“我們已經帶環了，還用手術嗎？”柳月含說。
“你就是戴套也得做！別說戴環呀！你沒聽明白嗎？現在是絕育，大隊是有任務的，你們是第一批，還會有第二批。你們不做誰做呀？讓那幫老單身、寡婦們做嗎？要是實在不做，我們也有辦法，公立教師開除公職，民辦教師更是小菜一碟！”小惡說的非常不好聽。
宗國民平和道：“你就是鍾老師家屬吧！咱兩家的姓差不多，一個卷舌音一個平舌音都是ong字韻。計劃生育是國家的一項基本國策，提倡一對夫婦隻生一個孩子。現在你們已經是兩個孩子了。”
“他們是兩個女孩。”
“女孩也是傳後人。”
鍾學勤接到通知趕到衛生院已經十一點了。隻見柳月含貓著腰捂著肚子
“老婆，你做絕育也沒跟我說一聲，是不是很疼啊？老婆，你辛苦啦！”
一旁的傻三妮大放厥詞，“這老爺們都是口是心非！問那話問的，‘是不是很疼啊？你咋沒跟我說一聲。’過後走那好橋幹啥？能不疼嗎？拉個扣子還疼呢，這趕劁豬了，把你大頭朝下綁在斜坡條桌上，拉口子不說，還伸手找那花花腸子，攤那手藝好的一下子找到了一刀兩斷少遭不少罪！要是攤上那手藝差的，攉弄來攉弄去一半會兒找不到，好不容易找到了鉤那弦更是褶辣辣的疼！這老娘們兒啥罪都得遭！還說，‘咋沒跟他說一聲’跟你說一聲當啥？不做啦！還是不疼啦！淨他媽走好喬！”
“三妮，說啥呢！賴國安沒來護理你呀？”
“他護理我，他護理那小騷逼吧！”
鍾學勤陪護柳月含來到住處，“老夥，這輩子注定你沒兒子了，你不會怨恨我吧！”
鍾學勤驚訝道，“月含，你怎麼會想到這個問題？你生二女兒時我就說過，《我不重男輕女，生男生女都一樣，而且生女兒對我來說更好，不用娶媳婦蓋房子。》”柳月含領著鍾學勤來到布攤上，“補助這35塊錢，你買一件馬褲呢上衣吧！老師不能穿的太損，讓人笑話。”她說的非常深沉，非常實在。她再一次用實際行動詮釋了什麼叫夫妻，什麼叫兩口子！——兩口子這樸實甚至有點庸俗的農家語，沒有“愛人——親愛的”那麼狂熱，也沒有“夫妻”那麼文雅平靜。然而，這句看似平庸的稱呼，壽命最長經久不衰。倘若到了前麵加了一《老》字，那麼，這兩個人經得起了《歲月的考驗！》願人世間的夫妻——兩口子且行且珍惜！
多年的媳婦熬成婆，鍾學勤轉正了。
大約是春季。鍾學勤，齊振山、孫馬列............一眾民辦教師齊聚西廣場東南隅的新立湖大酒店，大家心神不定的在那裏住了一宿，次日 ，大家走進對麵的蟲城三中。一場決定命運的考試正在這裏舉行。考試的科目並不多，所教學科外加政治。考試既合理又現實。沒有難為人的意思。考試的結果鍾學勤獲得了政治99分；數學97分的傲人成績。考試並不是擇優錄用，而是采取不及格淘汰的錄取方式。每每提及此事鍾學勤都引以為傲——我是一個稱職的中學教師。由民辦教師轉正成為公辦教師，不能不說是一個飛躍。對於鍾學勤他們來說國家的需要和自己的愛好相結合是成功者的最好選擇！隨之而來的是每月工資60多元，農業糧轉成了非農業糧。並且家屬和子女隨之農轉非。這不能不說是徹底的改變了命運。柳月含終於可以在她父母麵前揚眉吐氣了！這既是她的眼光獨到也是她的命運合該如此。
大女兒鍾新華考入中專，戶口已經起到學校，畢業後分配工作自然轉為非農業戶口，他是最後一批包分配的招生，也是最先一批自費的中專學生。好在自費不多一年交學費100元，三年一共300元，一次性交齊。也是大女兒有福，在她報到之前，鍾學勤已經轉正了。300元的學費不成問題。這一年可謂雙喜臨門。報到那天，鍾學勤用自行車把大女兒帶到南關公交客運車站。直到女兒坐上開往雙陽的大客，他才緩緩地收回目光，轉頭回家。大女兒上學後第一個星期六的晚上，跑回家來。她說，“可把我想家想壞了，強把火盼到星期六。要不是差畢業後有工作，我真想像當年爸爸一樣輟學回家。想家的滋味實在難受！”
“大閨女，你可千萬別學爸爸。爸爸當年就是因為想家放棄了學業，落入了莊稼地。多虧民辦教師這一職業改變了爸爸的命運，否則，你300塊錢學費不知咋掂對呢！那時，你奶奶含糊其辭，一句《幹啥不是一輩子！》險些讓我在農家貧窮一輩子！你可要珍惜你的前途，把握住自己的命運！現在，讀書是鄉下人改變命運的唯一途徑！”
“爸！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習珍惜自己來之不易的考試。”
鍾學勤還親自去了女兒的學校看望。他關心女兒的未來。
二女兒鈡新英上了初中，由於她身體不好，要是報考中專的話，《身體檢查》這一關就過不了。她讀小學時，父親和母親就動員她不要上學了。媽媽說，念書多辛苦，不如長大找個好婆家，消消停停一輩子。可是，她堅持上學讀書，二年級那年，十冬臘月頂著西北風大煙雪往家走，哭哭咧咧鼻涕多長。多虧他媽半路迎來把她背回家。如今，中學這一關又來到了眼前。柳月含想的還比較簡單，她勸二女兒：“老閨女，咱別念了。本來你身體不好，今年你快十八了，畢業後找個好婆家，讓他養著你。像媽媽一樣讓你爸養著，多好！”爸爸也勸她，“讀書不是輕巧活，不容易！”可是，鈡新英就是不聽！她要學姐姐。盡管爸爸媽媽百般阻撓，打消極針。她還是考上了蟲城九中——當年爸爸的學校。報到那天，爸爸把她送到寬平大橋。她和同學一起上了開往大屯的104路公交車。現在的交通是真的發達了，開往大屯的不但有火車，還有公交客運汽車。
鈡新英上學一個月沒有回家，這讓鍾學勤感到意外，根據自己當年的切身體會和大女兒上中專的的感受，想家是在所難免的。第一個周末一定會回家。可是，二女兒竟然一個月沒回家，究竟是什麼原因？鍾學勤有些害怕，他不敢往下想。次日是星期天，鍾學勤早早吃過早飯乘坐107到蟲城轉乘104，去了九中。故地重遊，不勝感慨！鍾學勤踏進校門，一眼就看見鈡新英和一個女生向宿舍走去。
“鈡新英！”
寧靜的周末，校園鴉雀無聲。
“我爸！”鈡新英回頭看見是爸爸，滿麵笑容的對同學說。
“老閨女，你咋沒回家？”
鈡新英嘻嘻笑說，“也沒啥事，回家幹啥？”
“你沒事兒，爸就放心了。”
鍾學勤回到家，對柳月含說，“二女兒可比我強多了，也比她大姐強。一個月沒有想家的意思。這孩子有些冷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