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到時候總會有辦法(2 / 3)

時間過得好快,鍾新華畢業了。她被分配到人口鎮中心小學。她像出籠的小鳥,飛向了鄉野的碧空。她的第一個月的工資,全數交給了爸爸。

“新華,你自己也留點吧!別舍不得花。”

“爸!我沒啥花的。”鍾新華孩子似的,臉上堆滿稚氣。

就在高考前夕,蟲城九中突然打來電話,說鈡新英腿疼不能走路——鍾學勤柳月含聞訊風風火火趕去學校,接回了二女兒並很快住進孟家屯骨傷醫院——那是那個年代有名的骨病醫院。柳月含整天整夜的護理。多虧那個年代上學就醫花不了多少錢。而且醫院不管有錢沒錢先看病是他們的常態。救死扶傷是白衣天使們的崇高職責任務。住了多長時間記不清了,大約半個多月。記得是馬上就要出院了,鈡新英已經能下地走了。她突然發燒,高燒不退。院方說,“治療發燒不是他們的專業,建議轉院。”當天轉到《醫大一院》。那時住院並不困難。住了一天又轉到《郊區醫院》前前後後足有一個多月,柳月含被折磨得精疲力盡。這天,她無可奈何地對著二女兒說:“老閨女,你可快點好了吧!再這樣下去,媽真的受不了了!”她掉下了絕望的眼淚!上天憫人,聽到柳月含的絕望聲音還真的好了。高考已經錯過,鈡新英隻能賦閑在家養精蓄銳。

男大當婚女大當嫁,是鄉下人刻在骨子裏的信仰。鍾學勤把大女兒的婚事提上了日程。表侄子麻明說,“政府裏有個新來的小夥子,年齡和妹妹相當,我看挺好,明早上班你領著妹妹看看。”兩個人一眼看中,當年秋季結婚成家。

當年的媳婦當年的孩兒,第二年秋天生下一個男孩兒。產假期滿後,大女兒要上班,孩子誰哄?親家公和親家母還沒退休,經兩家商量,決定由姥姥看護小外孫子。姑爺家就立在人口鎮。鍾學勤和柳月含決定把家搬到人口鎮,住在姑爺家的東屋。柳月含對姑爺姑娘說,“都說一個姑爺半拉兒。我大姑娘就是我們的養老兒!”

大女兒的事情解決完了,二女兒的事情接踵而來。

中日聯誼醫院是蟲城最好的心髒外科醫院。心髒病人對醫務人員醫院信譽高度認可和信任。趙醫生是醫院的教授兼主刀醫生,五十歲左右正當年。經過他的手治好的病人不計其數。鍾學勤詳細的問詢趙醫生。他說:“隻是動脈導管未閉,紮上就完事了。”他說的是那樣輕巧,給人以安全放心的感覺。足以說明他醫術高明,信心十足。可是,心髒無小事,還是叫人心不落體。

那天早晨,上班後。護士就推來了手術車。鈡新英滿麵笑容的上了推車。柳月含扭過了臉,鍾新華忙著幫護士給新英經管脫掉的外衣褲子和鞋。鍾學勤仍然保持著平和的麵容............眼望著護士推著手術車進了手術室。

手術進行得一帆風順。鍾家人心中的一塊石頭落了地。

事後,鍾新華問:“老妹,你就一點兒也不害怕?媽都哭了。”

鈡新英坦然道:“怕啥?要是死於手術中,自己啥也不知道,這一輩子悄然結束;要是手術成功了,自己命不該絕,過了一回鬼門關,更知道生命的可貴,要好好活著!”

鍾新華說:“我妹年齡雖小,想的可真開!可把爸媽和我嚇壞了。心不落體的跳,每個人都捏著一把汗”

鈡新英表情平淡,她並沒有感覺到那麼驚訝。“爸、媽、大姐,現在我們一家三口又回到了那個歡聲笑語的年代,解除了長在我身上,卻是隱藏在全家人心裏的一塊心病。我們可以快樂地活著,好好的活著!”

“奶奶說,啥事別犯愁,《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果然,今天一切問題都解決了。十八年前那些個日日夜夜,媽多數時間不是抱著妹妹去大隊衛生所、公社衛生院,就是陪伴著住醫院、擔心著妹妹的未來,憂心忡忡一片茫然。然而,爸爸轉正了,一切問題迎刃而解!手術費一萬五千塊錢,十八年前對我們家來說就是個天文數字!可是,今天爸爸不到三年的工資就富富有餘了。誰會想到一切都像故事一樣來得這麼湊巧,這麼及時!爸爸的轉正就是我們家的轉折點!還是奶奶說的對《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啥事都不要杞人憂天,不要自己嚇唬自己,到時候總會有辦法的!”鍾新華說著又轉向父親,“爸!當年你要是把妹妹扔在蟲城公園,寄希望於好心人——遇到好心人給她做手術,挽救她一條小命。現在會作何感想?——妹妹此時會在何方?她是死還是活?若是活著,現在活得怎樣............一串串沒有答案的問號,會攪得我們心神不寧寢食難安。妹妹的故事告訴我們,在困難麵前,我們不要輕易認輸、不要魯莽行事,更不要放棄努力!一句話,不要對未來喪失信心,放棄努力。”

鍾學勤意味深長的說,“是啊!爸爸當年也是因為性格懦弱,被困難嚇昏了頭腦,被絕望蒙蔽了眼睛,險些做出了錯事。慚愧!慚愧!”

三歲的小家永嘴唇下一條長長的哈喇子晶瑩剔透,在陽光下一閃一閃的。他玩得磨磨丟丟。

“來!外甥,老姨抱抱。”

鈡新英抱起小家永去了後大道。

河灣村二弟托人捎來了口信,母親病重了已經兩天沒吃飯了。鍾學勤緊忙叫過蘇主任交代完工作火速奔往河灣村。

母親躺在炕上,看著幾個兒女都圍坐在身邊,她目光還挺明亮,對兒女們說:“我今年七十二歲,已經賺了。一條常年流膿淌水的腿能活到今天已經是奇跡了。那年住在咱們西屋的齊振庭的大兒子,也是腿病骨縫裏往出流膿,二十歲的大小夥子一條腿著地拄著個大棍子。屋裏屋外地咣當咣當的走,自己一點也不知愁,後媽罵他大無知!他還樂嗬嗬的一口一個《媽》的叫著。我知道他是在討好他的後媽!殊不知,他就是天天給他後媽跪著,也不會博得他後媽的同情,豈不知,那條流膿淌水的腿就是討人嫌的禍根。有後媽就有後爹。他爹一天也沒有好臉色。總是迎合著他後媽的罵聲,把這個兒子看成是負擔、累贅。不上一個月就死了!那年也就二十左右。我倆得的是一樣的病,我活了七十多歲,他才活了二十左右,我是不是賺了?”母親露出了欣慰的神情。這神情沒停留多久,就悄悄地消褪了,一臉失落的表情,說,“這一輩子就這樣了,要是還有來世,不要求別的,生兩條好腿就心滿意足了。再好好活一把;若是沒有來世,也就拉倒了。”

母親又轉臉父親,“這回你也不用挑了——今天飯硬了,明天飯軟了。這回軟了硬了怕是都沒人給你做了。”

母親從小沒媽,沒過上一天好日子。嫁給父親後,還增加了洗衣做飯喂豬............還要看奶奶的臉色、父親的打罵。直到奶奶死後,母親才直起點腰。可是家裏的活一點也沒減輕。洗衣做飯............這些活一直陪伴到死!

母親雖然可憐,可她對兒女們的愛一點也不吝嗇。而且是逆來順受忍氣吞聲。那年鍾學勤三四歲吧,母親喂完豬,要做晚飯了,鍾學勤悄悄地對媽說,“媽,我那天看櫃裏有個麵袋子裏麵有白麵,你做點白麵湯唄?”媽媽說,“我大兒饞了吧!”鍾學勤高興地“嗯!”了一聲便蹦蹦跳跳的玩去了。期盼著回來會吃到白麵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