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機器聲隆隆，新任校長阿木手夾香煙，目視前方頤指氣使。你不得不佩服這才是領導！這才是領導的才能。
鍾學勤在黨支部室內踱來踱去，陷入沉思和反思：在家裏家外來回徘徊。時而歡欣鼓舞，時而眉頭緊鎖，時而疑慮重重，時而茅塞頓開。茶幾上茶杯裏的茶水微微冒著熱氣............時間到了1999年，到這所學校任職不到二年竟被變相免職了，多虧鍾學勤是一個不知道磕磣好看，不懂的自尊他尊的人，對此隻感覺到蚊子咬一下、小孩子讓人審嗒一下，臉紅了咧一咧嘴但還不至於哭的程度而已。他還自我解嘲地說，“我坐地也沒想當這個官、沒花本錢。”
自我安慰後還是反思了自己的前前後後，對自己做了階段性總結。①自小時候起，就任性，我行我素。並為自己尋找各種理由借口支持自己的主張。秋翻地時，在於家生產隊學生家住宿，因想家深夜往家跑。當時的想法是：學校願意咋處分就咋處分，反正我就是回家。多麼任性！都是小時候媽媽慣的。自己又缺少主見和定力。②考上高中時，由於想家，更是不計後果和前途，毅然輟學，這是多麼的任性！都近二十歲的人了還小孩子似的，想一出是一出，說咋的就咋的。還是那麼任性！出馬一條槍，我行我素，一點改進沒有。既然不念，當初為什麼報考？既有今日，何必當初？③被聘任為河灣小學民辦教師，是大隊，是公社教育辦，市區教育局？——是他們聯合作用的結果。主要還是大隊推薦。這是因為，民辦教師強於社員而不及幹部。在沒有他們子女競爭的前提下，大隊幹部會秉公辦事，擇優推薦。這時候，鍾學勤的優勢得以顯現。他的長處和國家的需要產生共振發揮作用。生產隊社員——＞民辦教師——＞中學校長。④不會請客不會送禮。這是鍾學勤的一大優點——永遠保持清正廉潔。為民也廉潔為官也廉潔。但這也是他的一大弊端。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對別人要求太嚴就沒有夥伴，對自己要求太嚴了就沒有人情味。不合群。把自己給孤立起來，成為孤家寡人。
同事們都說，鍾學勤當老師是個好老師；當領導不是個好領導。老師隻要求做好本職教學工作，正好適應他這樣的人。有要強心——要臉。不用去管別人的事。做領導，他就不合適了，事必躬親，把下屬的工作都做了。你以為是以身作則身先士卒率先垂範。實際是搶了下屬的工作，下屬們既不領情甚或反感——你這是什麼領導？是不相信我還是認為我不行？費力不討好。下屬們有的是他的學生有的是他共事多年的同事，他都儼然一副互不相識的麵孔，要求“教案書寫要工整，教材理解要滲透”。他不肯清閑一會，夾著聽課筆記走進了老師的課堂。這明顯是教導主任的活。是校長兼顧了主任的飯碗。這一舉動，既得罪了老師也得罪了主任，在他們的心裏顯然鍾學勤成了一個多餘的人——一個不受歡迎的人！
自己這麼辛苦，這麼深入群眾這麼勤勤懇懇怎麼鬧得這麼個下場？還是自己做了許多的不該做的事情？老朋友在區運動會上借用了初一的學生充當小學運動員，被發現了，通報批評。鍾學勤一時大公無私公事公辦湧上心頭，他忘乎所以，當著學生的麵開除了這個學生。老朋友一副不好意思的麵孔吞吞吐吐的求他手下開恩。鍾學勤像著了魔似的不肯留情。鍾學勤——你究竟有多大的權力，僅僅因為這個小小問題開除一個學生？他頑固地固執己見，最後，以撤銷體育老師為代價收場。這是他入行以來做的最荒唐的事。
運退黃金失色，一個人高光時刻過後，將會黯淡無光。牆倒眾人推。這時，一切問題都會湧現出來，不是問題也會變成問題。
學生逃學成風，把書包藏在磚垛上，去遊戲廳玩遊戲；
班車司機冬夜裏把車開進野地裏、城市裏一玩就是半夜；
學校評優選模也不公平；
領著老師走村串戶找學生，花香蝶自來，你要是把學校辦好學生還用你找？都得蜂擁而入！
自古道，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河之險，想留住學生靠找、靠抓是不行的！
搞什麼“分流教育”——那不是胡扯？追風頭趕浪頭是他的強項，學廚師學做飯上廚師培訓班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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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裏，早年他曾經狂熱過，要學邢燕子董加耕，回鄉務農，在大有作為的廣闊天地裏大幹一場。可是，現實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麼美好，大隊書記對他並沒有那麼友好，總是帶有諷刺意味的微微一笑，接著便是，“不行，他還需要接受貧下中農的再教育！”幾經否定之後，他那星星之火被澆滅了，變成了死灰。結婚成家後，除了幹活就是是撿柴火，打秋柴。跟著苞米杆車後麵追逐，撿到一鋪半鋪子如獲至寶欣喜若狂。夠一背了背著回家，勒得兩臂斷了血脈。麻麻的酥酥的。秋柴佯濕不幹死嘟賴沉。這就是標準的農家生活。他沒有別的要求。土裏刨食求的就是吃飽住暖，大人孩子健康平安；走入學校後，他萌生了許多欲望，他的心情不再平靜。段元星、史豐收曾經使他夢想自學成才成為科學家。多數時間是看書學習，很少和家人孩子嘮嗑，電視都沒時間看。他的信仰發生了變化，知識改變命運，一切皆有可能。老婆對於學習先是歡迎漸漸地反感，時而大發脾氣，“你的學習還有沒有頭？中學大學還有個畢業呢！你還能不能畢業了？能不能把精力用在家上？”
“我沒有請客送禮的本事，也沒有請客送禮的本錢，隻有一瓶子不滿半瓶子咣當的墨水。他還信誓旦旦的說，《領導喜歡送禮、喜歡請他吃飯，也喜歡為他拉套！我不會請客送禮，我能拉套！》”
“拉套的永遠是馬。送禮的能說會道的才是人！”他媳婦柳月含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