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四章 一個人的獨角戲(2 / 3)

阿瞞終於回家了,不是衣錦還鄉,而是狼奔鼠竄。這其中的況味,遠比自傷自憐月薪隻有一千、不敢回家過年的大學畢業生要來得更為酸楚。

躲回老窩抱著老婆舔舐傷口,然後傷感地度過餘年,是很多人在遭受重挫之後的選擇。但曹操沒有,他立即讓曹仁、夏侯淵等小兄弟重新組織家兵,自己則帶上曹洪和夏侯惇前往揚州募兵。

揚州刺史陳溫和丹陽太守周昕很支持曹操的工作,給了曹操四千人。

曹操此行很順利?別急,孟子說過,老天爺要玩兒你,就絕對不止玩你一次!

於是,在曹操帶著四千人回譙縣的路上,新兵炸營了!曹操險些喪命,最後四千人連死帶跑,隻剩下了五百人。回到家裏跟曹仁、夏侯淵湊湊數,第二次組建軍隊的曹操,這回有了三千人馬。

三千減五千,結果是負數,還不如第一次。

重整旗鼓的曹操沒有去搶地盤,而是選擇了北歸,見曹操越混越倒回去,等著看笑話的先生們終於如願以償。

曹操不顧眾人的恥笑,再次於會上發言,話比上次說得重:“今兵以義動,持疑而不進,失天下之望,竊為諸君恥之!”

這回曹操的話終於點到了眾人的心坎上,眾人真的是在持疑。隻不過,大夥兒疑惑的不是自己能不能打得過董卓,而是自己人能不能打得過自己人?至於恥不恥的,不管。

此時各種勢力交錯的盟軍內部,已經嚴重不合,結了大大的膿包。

第一個捅破這個膿包的是兗州刺史劉岱,他名義上的下屬、東郡太守橋瑁一直不太聽話,劉岱對此很惱火,便決定把東郡太守變成別人,把橋瑁變成死人。

劉岱殺了橋瑁,不僅將自己的臉撕破,也幫著大夥兒把臉統統撕破,有人做初一,就會有人跟著做十五。劉岱對東漢末年亂世的演進,作出了卓越的貢獻。

袁紹默許了劉岱的行為,大夥兒起兵將近一年,閑也閑死了,得讓人家找點事兒幹。

別人熱火朝天地忙了起來,袁紹也沒閑著,他在聯係實際情況進行理論研究。

袁紹選擇的課題是:論劉協同誌有沒有死球及皇帝一職的走向。

袁紹思考後認為,被董卓挾持到長安的劉協,說不定已經死了,而且他本來就不適合做皇帝,既然這樣,不如再找一個姓劉的來當皇帝。

袁紹和冀州牧韓馥計議了一下,認為幽州牧劉虞是“宗室賢俊”,不當皇帝太可惜,便派人去幽州見劉虞,勸他站出來帶領大夥兒繼續發家致富。

袁紹是真的膝蓋癢了想找個皇帝跪一跪嗎?曹操當然知道答案:不是。

據載,袁紹曾得到一方玉印,得意地展示給曹操看。我們都知道,玉印代表著什麼意思,袁紹把這麼大的祥瑞與曹操分享,正在河內依附袁紹的曹操,也隻好笑著捧捧場。臉上笑嘻嘻,心裏很鄙夷,史書上記載的超簡潔:曹操“笑而惡焉”。

對袁紹謀立劉虞的做法,曹操表示,既然沒有得到小皇帝已死的確切消息,那麼無緣無故廢掉他,實在是沒道理。小皇帝除了苦兮兮的被董卓挾持,又沒做錯過什麼,不能這樣搞寒了天下人的心。

針對袁紹的拉攏,曹操斬釘截鐵地回複:“諸君北麵,我自西向!”

曹操支不支持自己,對袁紹來說其實無所謂,他更看重的是有槍杆子的幾位。這時槍杆子最粗的,除了袁紹,就數南陽的袁術。袁紹以為,雖然弟弟跟自己小時候會因為搶糖吃打架,但這些年來,大事兒上兩人還真是穿一條褲子。

袁紹不知道,袁小弟早就光溜溜地從這條兄弟褲裏跑了出去,自己找了條褲子穿。

袁術的新褲子是知名品牌:野心。

已經有了自己做皇帝想法的袁術,哪裏肯支持什麼劉魚劉蝦,回信把自己的老哥罵了一頓。

弟弟不聽話,袁紹很傷心,更讓袁紹傷心的是,他這麼熱心地為劉虞考慮,劉虞卻不領情,也把袁紹派去的使者罵了一頓,堅決不肯搭袁紹的飛船登天。

袁術不買袁紹的爛賬,自有他的道理。此時他手下有著孫堅這樣的精英經理人,確實不需要跟任何人合作開展業務。

初平二年(公元191年)二月,就在袁紹跟劉虞磨磨唧唧的時候,袁術令孫堅舉兵北上,鋒鏑直指洛陽。

虎頭蛇尾的討董運動,似乎隻是為了證明孫堅一個人的強大。

孫堅先是在陽人(今河南汝州市西)擊敗董卓軍,陣斬董卓手下大將華雄。

由此我們知道,溫酒斬華雄的事情,不是關羽做的,關羽這會兒還跟著劉備在公孫瓚那裏遊蕩。不僅該關羽做的事情被孫堅做了,該十幾萬關東盟軍做的事情,也被孫堅一人包辦。

孫堅得勝後,長驅直入,兩三個月之後便攻下洛陽,把董卓趕回了長安。

看看,孫權的血脈裏流的,就是這種衝天的牛氣。

拿下了洛陽,有了自洛陽至南陽的廣大地盤,袁術便更加斜著眼看自己的哥哥。袁紹被袁術異樣的眼神盯得發毛,從上到下看了看自己,這才發現:拉鏈沒拉。

駐軍河內的袁紹,此時竟也跟曹操一樣,也沒有一塊實在的地盤掌握在手裏。

袁紹左顧右盼,到哪兒去好呢?謀士逢紀給袁紹出了個好主意:借殼上市。

逢紀選的這個殼,便是冀州。

如前所述,冀州牧韓馥跟袁紹的關係並不差,一直勤勤懇懇地給袁紹供應軍需,還幫著袁紹去拉劉虞的皮條。升米恩鬥米仇,韓馥真該找一個老農了解一下民間諺語,你給人太多好處的結果是什麼。都說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如果幫錯了人,當你把他幫到底的時候,也等於把自己送到了西。

袁紹一麵擺出向冀州進軍的姿態,一麵派人給屯兵幽州的公孫瓚寫信,邀請公孫瓚來一同到冀州打獵。公孫瓚在幽州等的就是這麼一天,毫不猶豫左牽黃右擎蒼朝韓馥撲了過去。

韓馥挨揍了,袁紹又派自己的外甥高幹及韓馥的老相識辛評等人去做韓馥的工作:你看你競爭不過公孫瓚,萬一敗了可就是破產啊。

正迷茫的韓馥說,袁總怎麼看?

辛評說,袁總願意把你的公司盤下來繼續經營,絕對會搞垮公孫瓚——你是袁家門生,袁總還會虧待你?

對啊!生性懦弱的韓馥,把這根胡蘿卜嚼出了甜味兒來,不顧手下謀士的反對,決定把冀州無償讓給袁紹,迎請袁紹為冀州牧。

請注意韓馥的做法:迎請。日後將有不少人被迎請為某州牧,這是東漢亂世一大特色,充滿士大夫的禮貌與謙遜。

袁紹兵不血刃得了冀州,把韓馥任命為沒有一兵一卒的奮威將軍。被嚴重虧待的韓馥再傻,也意識到自己不能在袁紹身邊等死,逃奔到了張邈那裏。

袁紹見韓馥走了,倒有些思念他,便派人去找張邈,請張邈多多照顧韓馥。張邈跟曹操和袁紹都是年少時的朋友,對袁紹的交代張邈自然不會拒絕。

據說韓馥也很識趣,知道袁紹的使者與張邈見麵的消息後,不等張邈動手,就拿裁紙刀自殺了。

常看新聞的人應該明白,這種自殺屬於“被自殺”係列,裁紙刀是與鞋帶相仿佛的利器。由此可見,古今時尚,略同。

被孫堅攆回長安的董卓,做了一些整頓民風的大動作。董卓覺得關中民風太刁蠻,像自己這樣溫文爾雅的人實在看不下去,便令人記錄吏民“有為子不孝、為臣不忠、為吏不清、為弟不順”者,統統殺掉。依照董卓注定的標準,袁術此時無疑已經犯了死刑——為弟不順!

袁紹取得冀州之後,對弟弟淘氣的行為深感痛心,決定替已經不在的爹娘管教一下弟弟。袁紹教訓弟弟,從糾正他的小毛病開始。此時豫州刺史孔伷已經病死,孫堅既然占了豫州不小的地盤,袁術就按處理無主失物“誰拿到歸誰”的原則,任命孫堅為豫州刺史。

袁紹則認為好孩子應該“撿到東西要交公”,誰當豫州刺史得他說了算,便重新任周昂做豫州刺史,進駐陽城,頂在孫堅的腰眼位置。

孫堅是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怎麼可能允許別人對自己如此猥褻。大怒的孫堅也不去打董卓了,掉轉馬頭直接把陽城踩了個稀爛。

見哥哥欺負自己的愛將,袁術也怒了,便給遠在幽州的公孫瓚寫了封信,信中不但提到袁紹的出身可疑,說他是哪個臭娘們生的野孩子,不過頂了個“袁”的姓;還通知公孫瓚,你弟弟死了,是袁紹害死的。

此前袁紹曾傳檄天下,要各地官員發兵助陣,公孫瓚當時還看不清楚形勢,傻乎乎地派了弟弟公孫越去助陣,結果公孫越在打董卓的過程中掛掉。

對袁術的信,公孫瓚懶得去分析袁紹到底是袁種還是野種,弟弟回不來了這可是事實。跟袁紹和袁術一樣重視兄弟感情的公孫瓚,立刻發兵攻打正在跟自己眉來眼去的袁紹。

相比之下,袁紹派了個不爭氣的周昂,遠沒有袁術挑動公孫瓚來得厲害。袁紹要向南進取中原,後背可是一絲不掛的晾給了公孫瓚。

為避免腹背受敵,袁紹與公孫瓚掐了起來,這一掐就是八年。

袁紹背後有公孫瓚,袁術背後也不是空窗。與袁術恩斷義絕的袁紹,遣使遊說劉表,描畫了一下袁術的狼子野心和自己輔助漢室的苦心孤詣,並表示願意與劉表永結盟好共創大業。

於是,南陽的袁術與幽州的公孫瓚結盟,冀州的袁紹與荊州的劉表結盟,互相打個不休。兄弟同心其利斷金地將東漢末世亂局的大旗迎風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