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六章 笨鳥先單飛(2 / 3)

武鬆打跑了老虎,山中的猴子也稱不了霸王,呂布既亡,曹操雄視兗州,再無敵手。張邈雖然壯了膽子跟曹操叫板,但也真不敢去死磕。派弟弟張超帶領家屬退保雍丘(今河南杞縣),張邈自己帶親信直追呂布而去。

八月,曹操蕩平兗州,圍攻雍丘,張超苦苦抵抗。得知這一消息的張邈,懇求呂布前去救援,被呂布拒絕。張邈憤然離開呂布前往揚州向袁術求救,這是張邈在馬背上的最後一程——半路上,張邈為部將所殺,獻首級於曹操。

愛有多深,恨有多重。張邈的死並不能撫平曹操被知己背叛的傷口,十二月,攻克雍丘、抓獲張邈張超家眷的曹操,看著這些往日與自己情同骨肉的人,百感交集。

亂世中不能原諒背叛,這一次背叛隻能被做成十分有教育意義的樣板戲,曹操下令:夷張邈、張超三族。

這一年,曹操四十一歲,與張邈相交近三十年。袁紹的這兩個小朋友,一個遇難,另一個遇難呈祥,不管是誰,都無法跟袁紹比。

這就是出身的偉大力量,我奮鬥了十八年,還是不能與你坐在一起喝咖啡。

興平二年,曹操孤軍奮戰的時候,絕對還沒有想到,第二年將會有個小夥伴陪他一起俯瞰天下。

從理論上說,這個天下本就是他的。他叫劉協,大夥兒更習慣稱呼他為:漢獻帝。

在漢獻帝與曹操手拉手向前走之前,曹操的日子很難過,漢獻帝的日子更難過。

東漢末年大小神魔鬥法時,論法力,獻帝連個無名小妖都不如,但論屁股後麵的人馬,絕對是第一。問題在於身後人馬多的分兩種,一種是領著人馬去打別人,一種是被別人的人馬追著打。唐僧和漢獻帝都屬於後者。

最開始獻帝並未淪為第二種人,董卓剛把他帶到長安時,獻帝依然好吃好喝好穿好戴,就是貌似有點不好過不好受。把獻帝當皇帝看的人覺得他太委屈,但我們很清楚一點,獻帝根本不是皇帝,他不過是個木偶劇演員,總歸木偶劇的台柱子待遇也是不錯的。事實將證明董卓的存在對獻帝有益無害,董卓頂多是個玉兔精,想要唐僧的肉體而不是肉。

董卓死後,要吃唐僧肉的馬上就來了。

曹操和張邈的故事證明,共患難的朋友比共富貴的更靠不住。類似的戲碼在李傕、郭汜、樊稠、張濟這四個被王允列為“不赦”的難兄難弟之間上演,他們的故事比曹張劇更精彩一些,先是共富貴,然後共患難,然後再共富貴,然後共赴黃泉。

興平二年二月,正共著富貴的涼州四將內部,出現了一點小問題。為了維護安定團結的大好局麵,大哥李傕殺了製造問題的樊稠,接著去殺郭汜。郭汜沒有配合的閉眼,反而同李傕在長安大打出手。稍微有點體虛的郭汜,準備吃一口唐僧肉補一下,想把獻帝請到自己的軍營裏做客。李傕得知消息,搶先動手,接走或者說劫走了獻帝,並放火燒了長安的宮殿以示慶祝。

你抓大小王,我拿四個二,不甘示弱的郭汜將太尉楊彪、司空張喜以下的公卿大臣全部掠走。各有好牌在手的李傕和郭汜就此展開一個漫長的牌局,繞著長安城內外混戰了幾個月。戰鬥場麵極為激烈,獻帝本人就曾多次看到亂箭直奔自己的麵門,仿佛置身3D電影院。

到了六月,打煩了的李傕部將楊奉決定不玩了,拉著自己的隊伍閃到了一邊。同時,打了幾個月盹的另一位涼州軍大將張濟被賈詡把耳朵叫醒,從陝縣來了長安,為郭、李二位做民事調解。

請記住張濟這個名字,除了賈詡,曹操會在未來接收他的另一位親密戰友……郭、李在賈詡的勸說下握手言和,數一二三同時放出了獻帝和大臣們。然後當然又出了問題。皇宮已被李傕暴力拆遷了,獻帝去哪兒?此時剛被皇帝封為驃騎將軍的張濟提出,讓獻帝去弘農(今陝西靈寶市北)歇歇腳,李傕和郭汜又站在了一起,堅決不同意,最後雙方妥協,獻帝先在附近縣城住一下。

八月,獻帝來到新豐(今陝西臨潼東北),任命老丈人董承為安集將軍、楊奉為興義將軍,與張濟共掌朝政。有趣的是,轉移到縣政府辦公的中央機關,居然在十月發出了一份紅頭文件——正式任命曹操為兗州牧。

這似乎證明漢家朝廷開始正常辦公了,但就在同一月,為了讓獻帝跟自己走,郭汜學著李傕乘夜放火,燒了獻帝的住處。再次被燒的獻帝,隻好逃到楊奉大營中躲起來。擔當起擎天保駕重任的楊奉擊敗郭汜,跟董承一道帶著獻帝來到華陰(今陝西華陰市)。長安已經沒法兒住了,獻帝想回洛陽,楊、董想滿足孩子的願望,就一直往東走。

別急著走,想死個人的兵哥哥又來了。

發現獻帝要跑,張濟、李傕、郭汜馬上放下成見,聯合起來追趕獻帝。楊奉、董承敗於涼州聯軍之手,百官士兵死傷甚眾,後二人提出跟前三人講和,前三人假意讚同,繼續進逼,後二人也是玩虛情,暗地裏招來河東民兵組織白波軍韓暹等部,又把前三人打敗。

蹺蹺板遊戲至此並未結束,楊、董、韓再次戰敗,獻帝帶著百官流落到陝縣,接著北渡黃河,到了大陽(今陝西平陸西南)。這時的獻帝身邊隻剩下幾十個人,住在百姓家裏,缺衣少穿,到處化緣,多虧河內太守張楊、河東太守王邑接濟,才沒餓死。

做皇帝做到這一步,已經連老農都不如,獻帝住在灌木圍成的籬笆院裏,士兵們便趴在籬笆牆上看西洋景兒。隨便哪個手裏有部隊的將領,都可以拎著酒菜來跟獻帝談談心,若是被皇帝身邊人阻攔,這些將領就在籬笆外跳著腳罵。

獻帝深入基層生活了幾個月後,到了第二年也就是建安元年(公元196年)六月,才在楊奉、董承的護送下到了聞喜,準備南渡黃河回老家洛陽。

漢獻帝心向東方的時候,曹操的心正向西方,兩人漸漸像磁鐵一樣接近。

曹操重新拿下兗州,穩定了後方之後,立刻把目標轉向了此時尚未有明確歸屬的豫州。

豫州本是袁術的地盤,如果沒有陶謙、呂布搗亂,兩年多前曹操擊敗袁術後,就該大口品嚐勝利果實了。曹操被陶謙、呂布拖了兩年,這兩年裏,袁術不僅在揚州站穩了腳跟,並重新把勢力延伸到豫州。

除了袁術之外,豫州尚有大大小小各種勢力,犬牙交錯宛然一個小亂世。

將袁術教訓到底是曹操的曆史使命,建安元年正月,曹操的軍隊就開到了陳國,袁術所任命的陳國相袁嗣爽快地投降。袁術這會兒忙著算計徐州的劉備,便請了一些客人幫忙招待曹操。

地主老財和農民兄弟有時也能坐到一張桌子上吃飯,為袁術助拳的,恰恰是汝南、潁川一帶的黃巾軍餘部。

有著豐富掃黃經驗的曹操,沒費太大力氣,就采用老辦法,半打半揉,招降了豫州的黃巾軍大部,順利攻占許縣(今河南許昌縣東)。

手裏已經拿下一個兗州和大半個豫州的曹操,果斷地把前敵司令部遷到了許縣,針對已經回到洛陽的漢獻帝開起了軍事會議。

我們的曆史教科書習慣記錄一些會議,並名之以曆史轉折點。以此而論,許縣會議當以粗體字大標題記載在曹操的爭霸史中。

正是於許縣會議上,在荀彧的主導下,曹氏集團正式製定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革命綱領。

這個綱領既不是以前的毛玠所創,更不是荀彧所創,與毛玠、荀彧所見略同的英雄,還有袁紹手下的重要謀士沮授。早在漢獻帝到達河東的時候,沮授就催促袁紹去接天子到冀州玩一玩,袁紹也心動了,卻被另一個謀士郭圖阻止。

郭圖反對迎接獻帝的理由是:現在大夥兒就是赤裸裸地搶真皇帝做,要個假皇帝幹嗎?把劉協接過來,要麼被他那些亂七八糟的命令攪得我們煩,要麼我們就不聽他的搞得那些王八蛋戳我們脊梁骨。目前情勢不明朗,千萬不能要這麼個穿黃袍的拖油瓶。

袁紹最後選擇的是郭圖的意見。請記住郭圖吧——就像袁紹是何進生命中的BUG一樣,他自己生命中也有個X-MAN,這個X-MAN的若幹次出手,也是在把他往絕路上引。

秉著與獻帝建立一個新家庭理念的曹操,早就派曹洪西去迎接獻帝,奈何獻帝身邊的楊奉像孫猴子一樣,見有人要靠近唐僧便揮棒相向,曹洪隻好停滯不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