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七章 任爾東南西北風(2 / 3)

被帶著曹操體溫的紫汗巾子感動得熱淚盈眶的呂布,當即回信回憶了一下自己與漢獻帝的深厚感情,並對曹操說,我當年那麼不懂事,你不怪罪我,還對我這麼好,沒說的,袁術這個王八蛋的人頭,我替你盯著。

呂布全然忘記,自己已經暗地裏與袁術簽下了共進退的合同。

與呂布深情相擁之後,曹操又拍了拍劉備的肩膀,老弟,你是皇帝的一家子,又為國家立了那麼多功勞(劉備此時能數得出的功勞都是打袁紹和曹操所得),先封個鎮東將軍、宜城亭侯,你可別嫌棄。怎麼對袁術,你老弟心裏有底,哥哥我不多廢話。我也知道你被呂布打得不善,要槍要糧,你盡管悄悄地開口。——我最討厭呂布,肯定站在你這邊,你懂我吧?

被曹操下了死力忽悠,呂布和劉備就此暫時安穩下來,不再針對曹操使勁兒,至於他們之間互相怎麼掰腕子,曹操才懶得去管。

於是劉備、呂布、袁術在徐州、揚州一帶關起門來,自成一個小三國,互相變化著組合掐來掐去,都不理曹操。

騰出手來的曹操,擦擦滿腦門子的汗,把鷹隼一樣的目光投向了他真正的目的地。

強敵環伺,要各個擊破,當然先揀最弱的打。

下一站,南陽!

南陽此時的統治者是張繡。

我們還記得,長安之亂時,涼州四將之一的張濟。在獻帝都許之後,張濟因為缺糧,於建安元年冬天去了荊州,準備向劉表借點糧食過活。

借的方式有點暴力,張濟在穰城沒借到糧食,反而死於劉表手下某個小卒射出的流矢。

張濟死後,他的侄子張繡帶領他的部眾和家人,在南陽宛城(南陽郡治,今河南南陽市)駐紮了下來。

荊州屬官為殺死張濟向劉表慶賀,劉表卻傷感地說,張濟因為鬧窮來我們荊州做客,我們作為主人沒有好生招待,卻讓他爭戰而死,這實在不是我的本意,今天我隻接受吊唁,不接受慶賀。

為證明劉表確實是一個如此富有喜感的人,請看他的原話:“濟以窮來,主人無禮,至於交鋒,此非牧(劉表自稱)意,牧受吊,不受賀也。”

有了劉表的喜劇天分,張繡得以作為一個失去家庭的苦孩子,順利得到南陽這座大福利房。拿下宛城後,張繡立刻將賈詡請了過來,把賈詡當父親一樣尊重。賈詡對張繡,也真是像關心兒子一樣。為了兒子的前程,賈詡親自去了趟襄陽,跟劉表談了談。

賈、劉會談的結果是,劉表願意忘記張濟之死的哀傷,與張繡結為聯盟。

劉表並不知道,賈詡轉過臉就對張繡說:劉表多疑不決缺乏主見,成不了大事。

張繡也不知道,他的賈爹爹的一顆芳心,已經漸漸被一個身影占據。

這個人便是渾身充滿雄性氣息的曹操。

說曹操曹操就到——建安二年正月,曹操帶上長子曹昂,親率大軍到達淯水(宛城在淯水西南),把前來迎擊的張繡打敗。

張繡敗了後,兩眼冒小星星的賈詡指著淯水對岸說,這個男人可以做我們的主人,你降了吧。

對賈詡言聽計從的張繡,果然就降了曹操。

曹操征討南陽,順利……結束?

沒有,遠遠沒有結束,曹操的航母將在淯水的小河溝裏翻掉,而且堡壘是從內部被攻破。

破壘者,曹操。

作為勝利者,作為天朝的天使,曹操檢閱了張繡的軍隊。在檢閱的過程中,典韋始終跟隨曹操,舉著大斧怒目圓睜,凜然不可侵犯,逼得張繡一夥人不敢抬頭看曹操,盡顯天朝的雄風。

曹操對典韋的表現很滿意,但他還不知道,這將是他最後一次鑒賞典韋的標準軍姿。

檢閱了軍隊,還要慰問家屬。曹操又來到張繡家的後院,與張家的老小一一親切握手,在握到一雙小手的時候,曹操手兒停了停,心兒蕩了蕩。這雙小手,屬於張繡的嬸娘、張濟的老婆。

隨後曹操對張濟溫情地說,你叔叔死了,我很心疼你,不如由我來做你的叔叔怎麼樣?

那麼,我又有親人了?張繡眼圈都紅了起來。

要做張繡的叔叔,當然要與張繡的嬸娘睡在一起,曹操很快完成了角色的轉變。

於是張繡的眼圈又紅了起來,曹操,你幹我嬸娘,我幹你娘!

憤怒的張繡沒有昏頭昏腦去找曹操拚命,因為他身邊還有個永遠清醒的賈詡。

對曹操極其失望的賈詡,讓張繡給曹操打了個報告:有一些糧草鎧甲要運送,押運隊要從您大營中通過,可不可以?

曹操摸了摸張繡嬸娘的小臉說,可以!

還有,鎧甲太多,車上裝不下,我讓押運的士兵穿在身上搞活體運輸,可不可以?

曹操摟了摟張繡嬸娘的細腰說,可以!

運輸車隊來了,全副武裝的張繡帶著手下進入曹操營中。接下來的事情就變得很簡單,毫無防備的曹操被張繡殺了個措手不及。在典韋的拚死掩護下,曹操倉皇逃走。逃跑的過程中,曹操騎的馬被射死,曹昂見狀,連忙將自己的坐騎讓給父親。

曹操跑了,被重重圍住的典韋和曹昂,卻再也回不到許都。

典韋和曹昂的死對曹操來說,是兩個心尖兒被一起摘掉。

作為曹操的侍衛首領,典韋每次作戰都衝在最前麵,白天永遠站在曹操身後,夜晚永遠睡在曹操營帳邊……作為曹操的長子,曹昂知書達理、能征善戰,大有乃父風采……曹操為自己的好色付出了不可謂不慘重的代價,這還不夠,除了忠臣孝子,他還將失去愛妻。

曹操的正妻是丁夫人,丁夫人一直沒有孩子,但她的侍女為曹操生下了曹昂,丁夫人一直把曹昂當自己親生的看待。曹昂死後,丁夫人每日哭泣不止,不管曹操派誰去勸,她隻有一句話,他殺了我兒子,有什麼好說的!惱羞成怒的曹操,將丁夫人遣歸譙縣。後來曹操後悔了,親自去譙縣接丁夫人,正在織布的丁夫人“踞機如故”,對他不理不睬。曹操“撫其背曰”,跟我回去吧。丁夫人還是不說話。曹操走出門,再次停下來用商量的語氣說,咱們能談談嗎?丁夫人依然不說話。

“真訣矣!”曹操說完這句話,再也沒有回頭。丁夫人也沒有回頭,直到她先於曹操死去。曹昂的死和丁夫人的決絕,成為曹操心裏無法消解的痛,直到曹操臨終前,還對身邊人說:“我前後行意,與心未曾有所負也。假令死而有靈,子修(曹昂字子修)若問‘我母何在’,我將何辭以答!”

典韋死、曹昂死、曹操逃,這並不是建安元年曹操第一次征伐張繡的結局。

曹操雖逃,軍隊在於禁的帶領下,並未混亂。於禁沒有盲目地去尋找曹操加以保護,而是守在路上,對銜尾追來的張繡迎頭痛擊。

隨後,於禁率軍乘勝反擊,再次攻占南陽、章陵等地。張繡退守穰城,並派人去荊州向劉表求救。

劉表作出增援的姿態,無心戀戰的曹軍撤兵而去。

回到許都的曹操,因思念典韋,派人尋回典韋的屍體,葬在他的家鄉陳留已吾;又把典韋的兒子典滿提升為司馬,讓他常伴自己身邊。後來,每當經過陳留已吾時,曹操總要到典韋的墳頭用中牢(豬羊二牲)祭奠一番,灑幾點說不清是悔恨還是思念的淚水……建安二年,注定是喧囂而沉默的一年。喧囂的是橫貫幽、冀、兗、徐、揚、荊六州亂糟糟的兵馬,沉默的是屬於梟雄們的榮耀。不去討論這些梟雄的正義與非正義,成王敗寇的叢林法則下,正義性是奢侈話題,屬於這些梟雄的榮耀,隻有兩個字:勝利。

沒有人勝利,每個人都在接近勝利的泥潭裏掙紮。

形式上最接近勝利的人,是袁術,因為他當了皇帝。在後來曹丕廢掉漢獻帝之前,群雄中隻有袁術一個人稱帝,從這個角度說,袁二郎比其他人都來得率真。

但畢竟這個皇帝隻有一州之地,而且沒有多少人承認和擁護,連出自袁術手下,已經雄霸江東的孫策,也宣布與袁術斷絕關係。

始終求上進的袁術,並未因大夥兒的冷臉而放棄一顆火熱的王者之心,趁著曹操南征張繡,袁術瞄準了徐州。

準確地說,是瞄準徐州的劉備。

在袁皇帝所有的敵人裏,最不可能與他媾和的便是劉備。劉備的基本形象是匡扶漢室的大紅臉,隻要漢朝不亡,他就無法與亮明車馬視劉漢如糞土的袁術握手言歡。

劉備被袁術打得很苦,但他撐了下來。在這期間,呂布的熱心幫助,是劉備沒被袁術一口吞掉的重要原因。

呂布幫劉備的辦法很特別,擅長征戰的他放棄了武裝衝突,改為外交調解。袁術派大將紀靈去攻打劉備,呂布來到紀靈營中表示要居中調停,紀靈請問呂布調停的辦法,呂布說,咱們做一個小遊戲,我把畫戟插到轅門外一百五十步的地方,如果我一箭射中畫戟的枝尖,你們兩家就不要打了。如果射不中,打不打請便。

這個小遊戲以呂布一箭命中目標結束,紀靈領軍退走。劉備的麻煩沒了,難得做一回好人好事的呂布的麻煩來了。

呂布本來是答應幫袁術的,被曹操的黃金紫綬忽悠地轉了向,又針對袁術做了這麼些不講義氣的事情,袁術終於忍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