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 / 3)

陸菊人沒有理白起,白起卻說:嫂子嫂子,我沒得罪你呀你也不理我?陸菊人說:你啥時叫過楊鍾是哥,卻叫我嫂子?白起說:那我叫你總領,總領嫂子!陸菊人說:你有事?白起說:是有事,現在古井巷那兩處屋院聽說都在爭,可三道巷那屋院和我家緊鄰最適合我買麼。陸菊人說:那你就買呀。白起說:我說的是阮家的屋院。陸菊人說:阮家的屋院又咋啦?白起說:這你還瞞我?誰不知道要殺姓阮的,那房就被預備旅沒收啊。陸菊人說:殺姓阮的?誰殺姓阮的?!白起說:你還真不知道!就把阮氏族人如何通阮天保,預備旅又如何抓了十七人,一一給陸菊人說了一遍,陸菊人說:哦。但她不信,白起還說:預備旅殺人收房,你去找井旅長麼。白起又說:我不是和井旅長有過節嗎,我才求你給說個話麼。陸菊人卻已經走了。走到130廟前,碰著陳來祥,問:是不是抓了姓阮的十七人?陳來祥說:嗯。陸菊人說:要殺呀?陳來祥說:血債就得血來還。陸菊人心一下子緊起來,腦子裏閃的第一個念頭就是:咋能殺人呀?殺十七個人?這是誰的主意,是井宗秀決定的,井宗秀咋敢有這種決定!陸菊人就把裝著香燭燒紙的籃子交給陳來祥,又讓剩剩就跟著陳來祥不要亂跑,她就急急地往城隍院去。城隍院裏正好井宗秀騎了馬往出走,看見了她,下了馬,說:今日楊伯頭七,你沒去墳上?陸菊人說:才去呀。剛才在路上聽到些話,我不知是真是假,過來見見你。井宗秀說:嘿嘿,你現在能一個人來城隍院尋我了!陸菊人說:瞧你咋成了這樣,胡兒馬碴的!井宗秀就拿手摸下巴,下巴上的胡子多長,他拔下一根,說:我知道是麵目全非了,有啥事?陸菊人說:要殺姓阮的人是別人胡傳哩還是真有這事?井宗秀說:有這事。陸菊人說:那我給你提醒一句,這人命關天,可不敢任著氣頭了,你沒想想,才死了五十多人,現在又要死十七人,那渦鎮成了啥啦,屠宰坊也從來沒一次殺過這麼多豬和雞呀!井宗秀說:你知道阮上灶通敵的事吧,就是他通敵才死了預備旅五十多人的。陸菊人說:看,這真是做盆子罐子如果有一個縫兒,必將以後要漏水的!當初周主任看管阮氏族人,我就給他說這會把這些人推到阮天保那兒去,繩怕細處斷,果然就壞在阮上灶手裏。先頭是殺了阮天保父母,和阮天保結了死仇,看管了阮氏族人,逼得阮上灶通敵,現在再殺姓阮的十七人,這後果怎麼得了?!井宗秀說:事情已到這一步了,殺了他們,就一了百了。陸菊人說:這怎麼能了?殺一個人,這人父母兒女、兄弟相好,親戚朋友一大群就都結了死仇呀!井宗秀說:好了,這事咱不說了,到墳上替我也給楊伯磕幾個頭。騎上了馬,往街上去了。

陸菊人從來還沒有過給井宗秀說話他拂袖而去的,到了楊掌櫃的墳上,她說:爹,是不是我不該去找他?我是不懂預備旅的事?剩剩磕過了頭在墳前的地上拔捆仙草,抓住一根扯起一片,叫著說:娘、娘,拔這草編個花圈供墳上?陸菊人說:那草的名字不好。剩剩說:娘、娘,那邊長的什麼草?剩剩指著一種草,那草有一丈多高的莖,頂部開著小白花,聚結著像個圓球,而莖根長著六七層肥厚闊大的葉。陸菊人說:鬼燈擎。剩剩說:是鬼在給爺爺和爹擎著燈嗎?陸菊人說:是呀是呀,有燈你爺爺和爹就不摸黑了。給剩剩說完,她又看著墳頭,說:爹,我說話他不聽,你說我咋辦,管不了就不管了?她跪在那裏跪了很久,說:不管就不管了!起身就往回走。剩剩攆上來,說:娘,你不管我了?陸菊人說:又咋能不管啊!剩剩說:那我要吃涼粉!進了鎮,陸菊人在涼粉店買了涼粉,叮嚀著吃完了就去茶行找你花生姨去。然後順街往南走,剩剩還在問:娘你到哪兒呀?她沒有回答,心裏說:墳裏的人不給我請主意,我找陳先生去。

安仁堂裏,陳先生給人治外傷,陸菊人一看,正是預備旅那四個光棍兵,鼻青臉腫,胳膊腿上流著血,有一個手裏還拿著一顆牙,說:先生,牙是不是骨頭?陳先生說:是骨頭。那兵說:好麼,你姓蔣的,把我打成骨折了?!陳先生說:姓蔣的不是打你,是打鬼的。那兵說:他就是打的我!陳先生說:鬼在你身上,他不打,你去陰婚去?!那兵想了想,說:哦,哦,我才不陰婚哩。就笑了,另外的三個兵也笑了。陳先生把四個光棍兵送到了院門外,轉身回來,陸菊人說:你還送他們呀?陳先生說:要送的。陸菊人就說起預備旅抓了姓阮的十七人的事,問該不該殺。陳先生說:別人來問過我這話,你也來問我?人在這世上要了解自己的角色和現狀,我是個看病的,又是瞎子,我這裏不說別的,隻說病。陸菊人一時倒被噎住,不知道再說些什麼。陳先生倒來了一杯茶,說:你喝。陸菊人說:是不是我腦子也有病了,不該操這份心?陳先生說:人麼,你孝敬了你的父母,孝敬的不是我的父母,可我就敬重你,同樣,你不孝敬你的父母,不孝敬的不是我的父母,而我就鄙視你。陸菊人說:是呀,我是為預備旅著想哩,井宗秀又不聽我的,當然,他為啥要聽我的,我又不是預備旅的人。陳先生說:他不是讓你當總領嗎?陸菊人說:我隻是經營茶,別的我不熟悉。陳先生卻說:我跟我師父學醫的時候,我還是個小道士,我是把不熟悉的東西盡量地變成熟悉,把熟悉的東西不斷地重複,在重複中不斷體會道教的東西,然後把我最拿手的東西進行發揮。陸菊人說:啊你這話我記住了,我還要給花生說,讓她也記住。起身就要告辭。陳先生說:你不再坐啦?陸菊人說:你又不讓說別的。陳先生說:好。陸菊人出了堂門,才到院子裏,陳先生說:你把院子裏曬著的那些荊芥、半邊蓮和燈芯草幫我放到台階上,麻縣長說要來看些草木的,這多天了都沒過來。陸菊人在那裏站住了,突然說:我知道了。陳先生說:知道了好。

陸菊人回到了茶行,花生和剩剩在玩,陸菊人給花生嘰咕了一陣,兩人就包了幾封上等茶葉,和剩剩一塊去了縣政府。在縣政府門口喊王喜儒,王喜儒出來,陸菊人說井旅長讓來給麻縣長送茶葉,王喜儒帶著進去,陸菊人卻讓剩剩就待在門口,剩剩嘴噘臉吊,陸菊人說了句:聽話!陸菊人和花生見了麻縣長,送上茶葉,麻縣長就問了茶行的生意怎樣,又問起鎮上的情況,陸菊人就把預備旅要殺阮氏族人的前前後後講了一遍,請麻縣長出麵製止,說:這事隻有你現在能製止!麻縣長說:這年月人活得不如草木,但人畢竟不是草木呀,你們婦道人家還有這般善良,實在令我感動。這事我壓根不知道,如果不知道,也就罷了,得過且過,可現在我知道了,我心裏也放不下。能不能製止,我不敢保證,但我得去過問。陸菊人再沒多說,退出來,剩剩是在門口,卻在門口尿了一泡。陸菊人罵了幾句,用幹土撒了尿漬,花生說:姐,我又高看你呀!陸菊人說:咋啦?花生說:你竟然就直接說出請縣長製止的話。陸菊人說:和縣長不能拉家常,隻有幾句話就得說明說透麼。你姐是不是變了?花生說:說話硬了。陸菊人笑了,說:我也覺得我說話不顧忌了,話硬其實不好。花生說:縣長會給他說嗎?陸菊人說:這我不知道。花生說:我看不一定說,說了他也不會聽。兩人再沒說話,回到茶行,陸菊人卻說她想喝酒,關了門真的就喝起來。喝了,陸菊人還說我現在能曉得楊鍾當年為啥要喝酒了,後來她自己就喝醉了。這一醉,第二天晌午都沒醒來。

麻縣長是當晚去見了井宗秀,他們說了很長的話,井宗秀同意不殺阮氏族人,卻堅決要把阮氏族人趕出渦鎮。第二天早晨,預備旅仍是一條繩拴了十七人,押著從130廟出來順了中街往南遊行示眾。鎮上人全擠來觀看,指著,唾著,咒罵著他們罪該萬死。遊行示眾到柿子街口老皂角樹下,許多人提前往城南門口外河邊跑,要占個好位置了等著看把十七人投下渦潭。但是,遊行示眾到了城南門口,又遊行示眾著返回到城北門口。出了城北門洞,一直經過虎山灣,到了十八碌碡橋上,押送的人群站定了,夜線子、陳來祥當著十七人的麵殺了三隻狗,警告道:從今日起,渦鎮沒有了姓阮的,如果發現有進來的,見一個殺一個!十七個人便跪在橋上,眼淚汪汪地向著渦鎮方向磕頭,然後一個攙扶一個上了黑河岸。人群裏鞏百林突然喊了一句:往西南!往西南,指的去四川的豐都,那裏是陰曹地府所在地,以前渦鎮人詛咒誰就是說:你往西南去!鞏百林這麼一喊,好多人都附和說:好!鞏百林就逞了能,竟順口編詞,他喊一句,眾人跟著喊一句:姓阮的,十七戶,往西南,去地府,這裏沒了你的土,渦鎮不是你的故!

***

陸菊人醉了,醒不來,她沒有見到遊行示眾的場麵,等她後晌醒來,聽花生說十七人不殺了,被趕出了渦鎮,陸菊人說:縣長到底是縣長!走出門來,太陽西照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都忙著生計,見麵在打招呼:吃啦?好像從來沒有發生過什麼。隻是燕子比平日多了許多,在空中變著花樣飛。燕子是最親近人的,但它又不肯像麻雀落在門檻上,台階上,它的巢築在門頂上和前簷下,超然獨處。而遠遠地過來了蚯蚓,有人在問:吃啦?蚯蚓說:沒吃!那個人說:那快去吃呀!蚯蚓說:去你家吃呀?你給吃呀?!他走過來,頭低著並沒有看到陸菊人,經過一棵樹,踢一腳樹,經過誰家門口的石獅子,踢一下石獅子。陸菊人說:人家一句問候話,你就當真讓你吃啊?!咋啦,誰打了你啦,這蹭的!蚯蚓說:旅長。陸菊人說:他咋打你啦?蚯蚓說:他痔瘡犯了還喝酒,喝高了,還讓我去取酒,我在酒壇子裏灌了水哄他,他嚐出是水就把壇子摔了,瓷片子蹦起來打在我腿上,腿上青了個疙瘩。陸菊人說:他一個人喝?蚯蚓說:這些天都是自己在屋喝。陸菊人說:心裏不美,喝悶酒了。蚯蚓說:仗都打贏了,有啥不美?陸菊人說:這你不懂。蚯蚓說:他也罵我啥都不懂,我要是啥都不懂,還能不讓他喝酒?陸菊人說:要喝就讓他喝麼,別拿水哄他,你能哄了他嗎?他就是打你罵你,你就坐在他那兒,啥話不說,看著他喝呀,你倒自己跑出來!蚯蚓說:他睡著了,倒在地上睡著了。陸菊人說:那快回去,讓他睡平,別窩住了脖子,用熱手巾給他擦擦臉。蚯蚓擰身要走,陸菊人又叫住,說:他痔瘡犯了?蚯蚓說:十男九痔。陸菊人說:你會知道這些!回去讓他睡平了,他還沒醒來,你就去你楊爺的墳上,你能尋著你楊爺的墳吧,墳地那兒有鬼燈擎,挖些根了,搗爛給敷上。這是陳先生教的偏方,頂用哩。蚯蚓一走,陸菊人拿眼又看起一家門腦上的燕子巢,巢裏還臥著一隻燕子,呢呢喃喃地說什麼,她心裏就想,幾時燕子也在茶行的門腦上築個巢就好了。

第二天,敷了藥的井宗秀撅著屁股給預備旅訓話,當場下令將那四個鬧事的光棍關了禁閉。蚯蚓又跑來給陸菊人說這事,陸菊人不聽,說:我忙著哩!陸菊人確實是忙,她收看著龍馬關分店的報表。陸菊人認得的字不多,常常有些字她看著字,字也看著她,誰也叫不上名字,她就得把賬房叫來認。但是,她能把所有數字都記得清清楚楚,不用算盤,仰起頭,口裏念念有詞,一會兒或加或減地計算出來。蚯蚓受了戧,從院子裏往出走,看見天井下的花壇上有十幾棵指甲花,順手掐了一下,花生正好進來,說:啊你手恁騷的,那花惹你了,你把它往疼裏掐?蚯蚓說:妖婆子!花生說:你罵誰?蚯蚓說:昨日恁熱惦的,今日就認不得我啦?!陸菊人在屋裏聽見,笑著說:花生,給小軍爺拿塊茶點,他脾性還大哩!花生把一塊綠豆糕拿來了,卻隻掰給蚯蚓了一半。

龍馬關分店的報表上來後,桑木、麥溪、平川、三合各個分店的報表陸續都送來,總的生意不錯,比上一季的收入多出了兩成。花生說:是不是把這些情況給他說說,好讓他高興高興。陸菊人說:偏不給他說,錢一多他腦子就又熱了,吃些虧讓他冷靜冷靜。卻又問:你近日沒見到他吧?花生說:在街上碰見過兩次,但他明明是看見了,卻像沒看見的。陸菊人說:這一段時間,你也不理他,遠遠看到了就避開。花生說:這……陸菊人說:你聽我的。咱把茶作坊擴建了,他會來尋咱們?的。

擴建作坊,陸菊人當然看中的還是安仁堂附近的那個大土坑,那也是她們唯一可以利用的地方。但怎樣把坑填起來,陸菊人並不想動用銀錢去雇工,而讓夥計在坑中豎了一根椽,椽頭上掛個小旗子,又在坑邊搭個草棚,盤一道灶,擺幾張桌子,就對外宣布:茶行不再設粥棚了,設茶攤,任何人都可以來喝茶,條件是誰用石頭擲中椽上的旗子,便喝一杯茶。老魏頭來擲石頭,擲了三個沒有擲中,他還是第一個喝了茶,他從此提了鑼滿鎮子宣傳。於是,鎮上的人沒事的時候都來擲石頭,附近巷道裏的石頭全被搬完,有人就用竹筐或木輪推車去河灘運石頭。黑河白河岸的人來鎮上買賣,更是順路在河灘裏撿那麼些石頭來,買賣完畢了,就喝三吆五地以喝茶招呼人了。大土坑也每天都十分熱鬧,半個月過去,坑裏的石頭就積了二尺多厚。陸菊人就專門派了夥計一天到黑都在草棚裏熬茶,她和花生倒不常去,在茶行忙活。

這一日,麻縣長到安仁堂看挖藥人送去的藥草,也到大土坑邊來,說:把這麼大個土坑填了幹什麼?夥計不知道怎麼回答,也不知該怎麼接待,慌忙跑去茶行叫陸菊人。花生說:別人都以為咱這設的茶攤隻是喝茶的,麻縣長就看出咱這是要填土坑?!陸菊人說:要麼他怎麼是縣長!兩人趕到大土坑時,麻縣長已經去了安仁堂。她們也就去了安仁堂拜見麻縣長,如實地說了自銷售黑茶後,茶行的生意興隆,是多賺了銀錢,而方瑞義也快從平原回來了,自己製作黑茶,就得再建一個作坊,但苦於尋不到地方,才打算填大土坑要蓋些房子的。麻縣長謔謔地笑,說:好啊,好啊!這種填坑的招數是井旅長的主意?陸菊人說:井旅長忙他的大事,既然茶行讓我和花生經營,為了省錢我們得自己想辦法。麻縣長說:哦。生意要做大了,商號還是“渦鎮茶行”嗎?陸菊人說:是沒有個響亮名字,不知我該不該講,現在你能給賜一個嗎?麻縣長說:桃花得氣美人中。陸菊人唵了一下,她沒聽懂麻縣長說什麼。麻縣長就說:我說了一句古人的詩,就叫個美得裕吧。陳先生先拍手說:好,這名字好!陸菊人就給陳先生說:你這兒有筆有墨的,讓縣長題寫了,我就做個匾去!麻縣長卻說了一件事,他說他在老縣城的時候去過清油鄉,鄉裏有個財東,幾代都富,他對財東說你領我去你祖墳看看是什麼原因,財東領了他去祖墳,大老遠看見祖墳旁的柿樹上有孩子在樹上摘軟柿子,財主說先等一等,等孩子下了樹再去,不然孩子見主人來了,一急容易從樹上掉下來。他就說,不用去了,他已經知道為啥富了。說完,對陸菊人說:你明白我的話了嗎?陸菊人倒一時臉色粉紅,說:我女人家的,又是一個寡婦,井旅長能讓我和花生經管茶行,我們盡著力量騰,再沒別的能耐,還都是縣長指點了銷售黑茶才有了起色。麻縣長越發高興,當即就寫了:美得裕。

陸菊人著人把麻縣長的題詞刻了匾掛在茶行門上,又在茶捆、茶箱、茶盒和每一個茶餅的包裝紙都寫上“美得裕”,發往各地分店。同時,給每個分店的大掌櫃做了一身新衣:黑絲絨瓜皮帽,帽簷正中綴一塊鮮紅的四方形的珊瑚飾品,天青色的長袍,醬紫色的錦緞馬褂,黑褲子,白底高腰皂鞋。這身新衣隨著“美得裕”牌黑茶一塊送去了各分店,陸菊人也趁機給她和花生各做了一套新衣,但她們沒有穿,壓在了箱底。渦鎮四季分明,但春天和秋天都短,不覺進入十月,南北二山的杜鵑花剛開敗,漫山遍野的楓樹、栲樹葉子又泛紅,連翹一片一片地黃,鬆樹更綠,樺樹又這兒一棵,那兒一簇,五顏六色的豐富。大土坑差不多要填平呀,井宗秀突然心血來潮,提出要來看望。蚯蚓通知了在草棚煮茶的夥計,夥計立即彙報給陸菊人,陸菊人和花生在茶行裏收購一批高山頂上的野菊,正在席上攤晾,說:喲,他要去就去麼,倒有了派頭先通知,是要我們準備著接待嗎?花生說:他現在才記起咱們啦?姐,你說見不見?陸菊人說:隔的日子久了,你不想他了?花生說:姐!陸菊人說:見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