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陝西軍東征 第一節 陝西每縣都有數百人戰死疆場(1 / 3)

人們隻知道1932年上海“一 ·二八”淞滬抗戰中英勇抗擊日軍的十九路軍, 隻知道十九路軍的軍長蔡廷鍇、總指揮蔣光鼐;而不知道1938年到1941年在山西黃河岸邊中條山同樣英勇抗擊日軍的十七路軍,不知道十七路軍的高級將領孫蔚如、趙壽山。因為十九路軍的抗日事件寫進了曆史課本,而十七路軍的抗戰事跡湮沒在了民間。

十七路軍,是一支異常神勇的部隊。因為和同一條戰線上抗戰的八路軍聯係緊密,軍中又有眾多的共產黨員,老百姓稱十七路軍為“七路半”;因為他們依托中條山頑強阻擊日軍,連戰連捷,國民政府稱十七路軍為“中條山的鐵柱子”

。因為日軍無法占據中條山,進而渡過黃河,侵占西北,日軍稱十七路軍為“盲腸炎”。

十七路軍,就是西安事變後經過改編的楊虎城的部隊,也是我的家鄉陝西的部隊。

可是,我了解十七路軍,了解中條山保衛戰,已經到了工作之後。

十多年前,在我還沒有做流浪記者的時候,我是一名文學青年。那時候的文學青年,普遍有著浪漫情懷和報國熱忱,對文學和生活有著一種神聖的感情,總感覺自己要“鐵肩擔道義,妙手著文章”,每個文學青年都像教徒對宗教一樣虔誠, 為了文學會拋頭顱灑熱血,鞠躬盡癢死而後已。

那時候,我騎著一輛叮當作響的破自行車,像一隻笨拙的大鳥,搖搖晃晃、 跌跌撞撞地飛翔在關中平原塵土飛揚的鄉間道路上,挖掘那些鮮為人知的或者不為人知的故事。

我至今還記得,在一次聽陳忠實老師講課的時候,他說到了他對陝西各地縣誌的關注,他說《白鹿原》中一個名叫小娥的人物,就是從縣誌中得到的靈感。 每本縣誌中都有一章《烈女傳》,專門記錄那些為了貞潔而守身如玉的女子,還十萬男兒血。

有為了丈夫甘願殉葬的女子。但是這些女子都沒有名字,她們在縣誌中的符號是 “王氏、李氏、張氏、趙氏……”她們的麵容在那些發黃的誌書中模糊不清,並漸漸被人們遺忘。

從那時候起,我覺得縣誌中一定有很多故事。因此,我每到一地,就想方設法尋找縣誌進行閱讀。在縣誌中,我看到了很多烈女的事跡,這些事跡讓生活在今天的我們瞠目結舌。

我現在還記得一本縣誌中記載有這樣一個故事:

某氏,剛結婚第二天,丈夫就離世,此後終身不嫁。曾有鄰居一男子妄圖輕薄, 拉了她的手腕一把。她回家後用快刀砍斷手腕,血流不止身亡。死後,縣令命修建牌坊一座,彰顯她的高風亮節。

看這個故事的時候,我沒有受到感動,我隻感到不寒而栗。

我到過關中平原的很多地方:黃陵、長安、三原、藍田、臨潼、華陰、華縣、 潼關、大惹、合陽、韓城、蒲城……也翻閱過這些地方的縣誌。我在縣誌的最後幾頁,總能看到一長串姓名,每個名字的後麵都有“死於中條山保衛戰”幾個字。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有關這場戰役的記載。這場戰役留給我的印象是異常慘烈悲壯, 即使按照縣誌上的不完全統計,每個縣城死於這次戰役的都有幾百人,而關中平原就有上萬人。

這到底是一場什麼樣的戰役?為什麼會有如此重大的傷亡?

有一年,我在渭南塬上尋訪到一位參加過中條山保衛戰的老兵,他姓關,我忘記了他的名字。他現在已經去世多年了。

渭南塬是秦嶺的一條餘脈。秦嶺像一條蜈蚣一樣,它西起甘肅,爬過陝西, 來到河南,它伸出的無數爪腳就是它的餘脈。渭南塬上有好幾個鄉鎮的人居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