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一、天階咫尺忐忑心(2 / 2)

而“金後決源”那句,則很是荒誕。顏亶繼位之後,將一直撫養自己的康金鈴尊為太後,“金後”二字,便是指的她。所謂“決源”,則是說康金鈴身為趙肅宗嫡女,臥薪嚐膽,忍辱負重,一步步爬上權力頂峰,隻為了要為自己的家族複仇。顏亶即位後,大肆屠戮曆年南征功臣,也怪不得百姓會有此猜測。

顏音心中隱隱的不安,也正因為此。雖然沒有聽到父王被牽連的消息,但今上如此行事,總不免讓人心下惴惴。

眼見著周圍漸漸暗了下來,又到了該找宿頭的時間。前麵隱約燈火閃爍,一處小城遙遙在望。

一進城門,便是一處夜市,人流熙熙攘攘,好不熱鬧,各種食物的香味飄了過來,讓人食指大動。

“音兒!你看那邊,好像很好吃的樣子,咱們下車去嚐嚐!”顏亭一手指著車外,一手牽了牽顏音的衣袖,滿臉期待。

顏音點了點頭,心中一酸,三哥忘記了以前的事情,忘記了父皇,所以沒有悲傷,也沒有憂慮,隻有眼前這些看得見摸得著的欣喜。這個樣子,看上去雖然讓人心痛,但說不定反倒是一種福氣……

這是一個賣渴水的小攤子。

攤主是夫妻兩個,男的蹲在地上燒灶,女的站在案前分裝。

攤棚下麵吊著一溜兒花梨木的水牌,寫著各種渴水的名目和價格。

熱的渴水一律用黑陶碗盛著,配一柄小木勺,冷的渴水則是一色青白瓷細頸瓶,整整齊齊的碼放著,顯得幹淨清爽。

顏音抬眼便看到了“湯綻梅”三個字,心中一動,忙道:“我要一盞湯綻梅。”

“好咧!”那女子抬起頭來應了一聲,又問道,“另一位爺喝點什麼?”

顏音見那女子三十多歲年紀,包著頭帕,眉眼依稀有些熟悉,但也沒有在意,隻是轉頭問顏亭:“三哥,你要喝什麼?”

顏亭仰著頭,挨個去看那些水牌,嘴裏還小聲念著那上麵的字,似乎難以決斷。

顏音不由得有些感慨,在邊陲深山住了十年,原本的天潢貴胄,幾乎變成了沒見過世麵的鄉下人,最近新巧流行的玩意兒全都沒見過。記得以前,就算是在燕京城,也沒有這樣精致的渴水攤子,更沒有這麼多名目的渴水。

見顏亭猶猶豫豫難以抉擇,那女子便道:“聽這位爺嗓子有點啞,想必是趕路上了火,不如喝點兒楊梅渴水,生津潤喉的。”

顏亭點點頭,應了一聲好。

其實,顏亭的嗓子自那次受刑之後便壞了,十年來雖經調養,但說話的聲音還是微微帶著點兒嘶啞。顏音心中黯然,卻不說破。

那女子手腳麻利的取過一個青瓷瓶,在瓶中插了一根麥管,遞給了顏亭。又用木勺取了湯綻梅,置在罐中,衝入了滾水。

顏音呆呆看著那些湯綻梅幹枯的花蕾,在熱水的滋潤下緩緩舒展,靜靜綻放,終於成為盛放的白梅……思及往事,心中五味雜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