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四、花落花開塵滿目(2 / 2)

顏音頹然癱坐在椅上,似乎全身的力氣已經不足以支撐自己的身體。仿佛隻是一瞬間,那些早已痊愈的痛又回來了,胸口痛得無法呼吸,身後由肩至尾,一片木然。仿佛身上的骨骼已經變成了一具著火的囚籠,炙烤著自己的心肺……所有可以依仗的長輩都不在了,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像義父那樣追隨爹爹於地下,其實也挺好……

這個念頭剛一閃現,戴子和的話便回響在耳邊:“音兒,你給我記住,你的身體,你的性命,都不隻是你一個人的,任何時候都不要輕賤!那樣隻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傷了疼你愛你的人的心。”是啊……自己對師父的承諾過,再也不會輕生。可是,所有人都不在了,偌大的一個家,最終隻剩下了自己和小五兩人……不,還有三哥……

想到顏亭,顏音突然平複了下來,“若音兒有個閃失,你叫亭兒怎麼活?”父皇說的對,所有的長輩都去了,自己便成了三哥和小五唯一的依仗,不可以退縮,更不能亂了方寸。

“你……已經是親王了,親王不奉皇命,不得離京,你這是去做什麼?”一晚上聽到了這麼多死亡,顏音更加珍視這碩果僅存的唯一的弟弟。

顏童淒然一笑,壓低了聲音,“三哥,你知道新帝是誰嗎?就是那個南趙帝姬康玉瑚所生雙生兄弟中的老大,他們一直被康金玲撫養著。那康金玲是個狠辣角色,一路爭寵奪權,爬到了皇貴妃的高位,又幫著他兩個外甥奪得了皇位,如今已經被晉封皇太後。今上一繼位,便大肆屠戮功臣,凡是南征有功的武將,無一人幸免……人們都說,他們這是在為南趙複仇……”

“日月斯照,金後決源”,難道流言說的沒錯,康金鈴真的是一直忍辱負重,圖謀報複嗎?沒想到當年洗衣院中,那衣不蔽體滿身凍瘡的小小女童,在陰謀詭譎的宮闈中,波濤變換的政壇上,居然如魚得水,翻雲覆雨。所謂傾城傾國,當不過如是吧?

不過,那兄弟二人真會心向南趙,滅掉大源嗎?顏音在心中自問,思忖片刻,又搖了搖頭,應該不會!為情為理不會,因為大源畢竟是生他們養他們的大源,父皇畢竟是他們的親生父親,而南趙,隻是他們生母的母邦而已,對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恩。顏音又想起祖師直魯穀的故事,太祖皇帝是他殺父滅族的仇人,但又是救下他性命養育他長大的義父,他是太祖禦醫,太祖將性命安危交到了他手上,他也盡到了為人子為人臣的責任……

為權為利也不會,畢竟他們曾經是大源皇子,現今是大源帝王。大源若亡了,這兩兄弟又上哪裏做皇帝去?難道南趙的康茂會讓位給他們嗎?屠戮南征功臣,不過是為了鏟除異己罷了,他二人年紀尚輕,又不懂軍事,最忌憚的,自然是這些赫赫戰功的武將。因為這些人,隻要領兵一呼,隨時可以把他們從這個位子上拿下來。

想到這裏,顏音自己也覺得奇怪,為什麼自己可以跳出自己的身份,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品評這一切?小時候和三哥假裝外國使節,去評判朝政,是自己提出的。也許從那一刻起,自己就有了那種超然物外的灑脫。

人生百年,重要的是那些愛自己和自己所愛的人,而不是虛無縹緲的權勢地位,就像珠兒曾經說過的那樣:“廣廈萬間,夜眠七尺;良田千頃,日僅三餐……縱然你富有四海,最終也不過是一抔土埋了身子,縱然你雄踞了黃河長江,一天又能飲幾壺水?”天下太平,家國永安,才是所有人最想要的,無論大源南趙,無論渤海室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