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卷 第2章 喬娜·聖·洛朗(3 / 3)

喬娜的聲音漸漸變弱,到最後已經完全聽不到。她像是要隱瞞什麼,沉默下來。側臉呈現出一種與平時截然不同的神情。

【……喬娜,怎麼了?】

【沒、沒有、沒什麼。現在隻要想想怎麼跨越這次試煉就好。好了,推理的時間到了!】

喬娜像是要轉換心情地說道。我點點頭。

現在不是想這些有的沒的的時候。不管怎樣向著三百萬前進就好。

【看到女性時首先要注意袖口,男性的話就是褲子的膝蓋處,這樣。】

【啥啊?】

【福爾摩斯說過,觀察一個人的時候要把注意力放在細節上。好好看看這間教室,有必要確認逃脫工具有多少。就讓你見識見識好了。看推理小說所培養出的我的推理能力有多厲害。我們的神說了!】

【所以說到底是怎樣的角色設定啊。】

就在喬娜幹勁十足的時候。

一陣像是割裂木板一樣的聲音在教室裏響起。

我循著聲音望過去,發現安藤正在教室的出入口處架起一把鐵鍬。

【……安藤同學?】

她把鐵鍬插入門的縫隙中。

伴隨氣勢十足的一聲門鎖被強行破壞,門被踹倒了。

安藤擦擦汗,看向我們笑了。

【推理小說裏的手法之所以會成立,是因為那是小說。這就是我的主張哦。】

她將鐵鍬扔到一旁說道。

【至於門就利用獎金來修好了,來吧,向下一個地方出發!】

她悠悠然踱步走向被古城化的12號館的走廊。

【……我,討厭那家夥。】

被當頭一棒挫了銳氣的喬娜的聲音,在教室裏回蕩著。

我對安藤的印象大幅改變,不過我們也確實盡早地逃脫成功了。

問題是接下來該去哪。

由於采用強硬手段離開了教室,沒能獲得前往下一個場所的提示。我緊急返回教室但為時已晚,推理小說研究會已經開始整理現場。已經沒辦法獲取提示了。

結果,人類三名和妄想一名,開始在霧氣彌漫倫敦化了的校園裏尋找提示。

時間被消耗過去,一轉眼離文化祭結束隻剩一個小時了。

在人群裏長時間移動使我無論身體方麵還是精神方麵都接近臨界值。也許是壓力累積的緣故,妄想技藝也越來越精湛。

英國傳說中出現的妖精哥布林在身著近代西洋風服裝的人群裏走來走去,教學樓的屋頂上,登場於亞瑟王傳說中的身長5米的科摩蘭巨人正坐著吐息。

大概是因為以前看過的《英國的怪物們》吧。

當我開始意識到時,來來往往的人們的頭都替換成了牛、馬、兔子和山羊的頭。簡直像在做一個瘋狂的夢。

【你臉色不太好啊。】

回過神來,一隻青蛙在我腳邊抽著煙管說道。

【哎呀呀,都是因為你莫名奇妙地幹勁十足,明明蹲在家裏就好了。真不該逞強的對吧。】

【吵死了,給我消失吧。】

我無視青蛙看著周圍。

【……怎麼了?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稍微休息下?】

喬娜擔心地說道。她還是如往常一樣。看向這邊的砂吹和安藤也都沒什麼問題。

我對她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種程度我才不會輸。我要拿到三百萬。】

喬娜有些吃驚地抬了抬眉毛,然後抿抿嘴輕輕點了點頭。

【我也會全力支持的。】

我跟喬娜一起快步跟上砂吹和安藤。

【怎麼了,突然停下來。】

【沒什麼,沒問題。別擔心。】

唔嗯,砂吹應了一聲然後撓撓頭。好像連金田一耕助的頭屑都要再現一樣,當砂吹撓著頭的時候白色粉末狀物就會在肩頭堆積起來。

【然後,怎麼樣,下一個目的地明白了嗎?】

聽我這麼問道,砂吹有些困擾地哼哼。

【沒任何線索都能找到的話就不用這麼辛苦了呐。】

【來吧,就是這種時候,才是體現這本大學筆記真正價值的時候。】

砂吹又再次懶懶地從懷裏掏出筆記。

【這本筆記裏麵這樣寫著。「第三項試煉才是仇敵推理小說研究會所準備的最大的試煉。在我們戰鬥曆史的長河中,無人能突破這一關。那是一道足夠蠻橫足以令我們憤慨不已的難關」這樣。】

【照亮黑暗中毫無道理的一切的力量才是推理。你不這麼認為嗎,華生君。至少,比暴力解決更明智。】

喬娜指著安藤的後背說道。

不要指著別人。我一邊提醒她一邊抬起頭。

大概是心緒沉靜下來了。周圍人的頭部從馬、山羊和鳥變回了普通人類的頭部。

我放鬆肩膀再次看向砂吹。

【然後呢,筆記裏有關於目的地的內容嗎?總之再這樣下去的話,時間隻會一點點浪費掉。】

砂吹煞有介事地翻著筆記。

【「他們之所以能在八十年裏一直守護著這項傳統是有理由的。他們並不是隻單純考驗推理能力。我們的智慧無法突破第三道難關的理由,那是……」】

【……砂吹?】

砂吹沉默著,慢慢地合上筆記。

【原來如此,是這麼一回事啊。我明白了,這場活動的詭計。】

他吧嗒一聲合上筆記塞回懷裏。

【喂,什麼意思啊。】

【跟著吧諸位,下一個地點我明白了。】

他用力點點頭,察覺到了無法置之不問的真相。

【我說砂吹。既然看看筆記就能知道答案,一開始就全部看掉啊!】

【事先都知道了的話不就不能好好享受了麼。】

砂吹說著邁出一步向著目的地出發,我們也連忙跟上去。

他如一陣風般在人群中穿行,再次展現了出類拔萃的腳力。

我們也一邊對著受到驚嚇閃到一旁的人們賠禮道歉一邊跟在他身後。

【為什麼職業摔跤同好會的人會協助推理小說研究會的原因我一直不明白。現在終於懂了。】

砂吹突然停住腳步,對著隨後追上來的我們說道。

【體育係社團和文化係社團的關係一般來說就好比水和油一樣。文化係的人站在社團大樓的走廊裏覺得進行肌肉訓練的體育係令人厭煩。相反體育係的人則認為文化係社團小看了身體能力的鍛煉。總之人類對跟自己不一樣的人產生排斥。】

聽了砂吹的話,喬娜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眉毛微微抽動。

【但是職業摔跤同好會和推理小說研究會是一榮俱榮的關係。從這次活動負責報名的是職業摔跤同好會這點就可以明白為什麼這兩個社團會聯手。推理小說研究會準備了隻靠推理能力絕對不可能突破的最後難關,而職業摔跤同好會則舉辦了需要支付觀賞費用的表演秀……】

聽了砂吹的話,我產生了不祥的預感。

【……難道說,最後的難關是……】

【沒錯。】

砂吹看向這邊得意一笑。

【最後的難關就是職業摔跤。】

他的背後傳來盛大的歡呼聲。眼前是中庭,人數已經比之前多出很多。

職業摔跤同好會的最後節目。由普通參觀者參加的比賽。為什麼普通人會願意參加這麼危險的比賽啊。

【難道說參加職業摔跤的普通民眾,就是推理小說研究會的遊戲參加者嗎!】

仿佛在回應我的疑問一樣觀眾席又響起一片歡呼。臨時場地上有一名參加者被大回環摔飛。

場地上站立著一個肌肉發達的男人——戴著麵罩隻穿著運動短褲的男人。

【職業摔跤同好會會長,常川鐵仁。看來不打倒他就無法得到提示凶手的線索。】

【……跟推理,沒關係啊……】

喬娜驚呆了。我不禁對她所言頻頻點頭深表同意。

【就是這樣。】

突然從背後傳來聲音。回頭發現一個男人站在那裏。身著無尾禮服戴著高筒禮帽,手裏拿著手杖。沒錯,是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會長,阪居浩一郎。

【提示就在那個摔跤手的麵罩裏。隻要跨越這場試煉,就能到達真凶還有三百萬的所在之處。當然,如果有可能的話。】

【你們就是這樣借著青學祭發橫財?做得可真狠。】

聽了安藤的話阪居臉上浮現出虛偽的笑容。

【很遺憾不過這是我們社團的傳統呢,不可能在我這代廢除。】

【越是惡習越容易留存呢。】

【你們享受,我們賺錢。沒任何問題嘛。當然,三百萬也有準備好。別說得那麼難聽。】

安藤和阪居彼此的視線交錯在一起。

然後突然那股視線毫無預警地向我襲來。

【我聽說過你的傳聞。不就是那個分不清妄想和現實的危險男人麼。今日得見十分光榮。】

我呼吸一滯。被發現了。阪居浩一郎知道我的異常性。

我不禁垂下頭。

好像找個地方躲起來。

【大概,是想用金錢的力量得到友情吧。真是膚淺的想法呢。確實是孤身太久連友情為何物都不知道的人的想法。】

臉紅得好像要冒火一樣。真想什麼都不管逃離這裏。

實際上我也向後退了幾步。

但是,喬娜的身姿使我止住腳步。

喬娜好像失去立足之地一樣抬頭看著我。是了,這個計劃是喬娜想出來的。而且,不是為了其他任何人正是為了我想出來的。

【才……才不膚淺。】

我靜靜說道。已經有好多年沒對他人采取攻擊性態度了。聲音有多顫抖我自己也知道。這個瞬間,我清楚地認識到我是個膽小鬼。

【我認為這沒錯。】

雖然完全沒有自信說明用錢買友情到底哪裏沒錯,但總覺得必須這麼說。

【原來如此。那就證明給我看吧。】

阪居說道。

【接下來就是字麵意思的靠著身體決勝負。我就在這裏,看看你們的實力吧。】

對於阪居所言我們麵麵相覷。

【好了,下一個挑戰者是誰!!】

實況的聲音傳來。

【沒時間磨蹭了。搞不好下一個挑戰者就會打倒那個男人。】

聽了阪居的話我著急起來。雖然我是很想去,但別說格鬥技了所有運動我都不擅長。如果可以一生都不想邁出家門一步的我到底能做什麼。

【嘛,既然都走到這一步那就好說了。打倒那個男人就行了吧。行啊,我去去就回。】

【等等等等等等!】

我趕緊阻止了她。再怎麼說也不能讓女孩子去戰鬥。

【砂吹,給我上!是時候發揮你強得犯規的運動能力了!】

【我一向都是不問俗世之爭的。就安藤挺合適的啊。她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女人。】

安藤微笑著從懷裏拿出疑似電擊器的物品。

【安藤同學,這是犯規的!】

我不禁大聲喊出,意識到的時候,周圍的目光已經全部集中到這裏。

【不如你去呐?】

砂吹的話讓我一時語塞。喬娜拉拉我的袖子,引起了我的注意。

【……不然,我去。】

喬娜抿著嘴的表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她隻是個妄想根本沒辦法戰鬥,但轉念一想,不管是妄想還是什麼,總歸不能讓女性說出代為戰鬥這種話還老實接受。

【知……知、知道了,我去。】

聲音都走調了。但對這樣的聲音周圍的觀眾都給予聲援。

【好了看來下一位挑戰者已經決定好了!】

實況的聲音傳來。英國的紳士淑女們紛紛讓出一條路,眼中閃爍著好奇和興奮看著我。

突然被這麼多目光注視著讓我幾乎要暈過去。

【真、真的沒問題嗎?別勉強哦?覺得痛得話,要馬上棄權哦?】

喬娜的話使我更加沒有退路。雖說是自己的妄想,但為了我把這個活動介紹給我甚至陪我走到這一步的她,我絕不能讓這樣的她看到我難堪的不戰而敗的樣子。我踏出一步,表現出參加比賽的決心,歡呼聲爆滿中庭,連空氣都被震動。

即使我努力裝淡定朝著場地走,腦子裏還是被混亂、不安和緊張攪得一團糟。

妄想以驚人氣勢開始進行塗裝。

瞬間比賽場地就變成了圓形鬥技場。籠罩著校園的濃霧散去天空放晴,日照灼燒著地麵。沙塵漫天飛舞,不知不覺間四周形成了階梯狀的觀眾席。場內的紳士淑女們都包裹著白袍子。

宛如古代羅馬。

大本鍾在遙遠的某處刻畫著時間。存在於倫敦裏的鬥技場麼。腦子裏閃過疑問不過現在沒有多餘的精力深思。

麵前肌肉發達的男人,頭部變成了看上去好像很凶惡的豬的頭部,口水從嘴角滴到地上立刻冒出一陣煙。

各位想象一下。一隻站立行走的戴著麵罩的豬的怪物。我不禁後退一步但還是對自己說著。

不可以害怕。這是由於恐懼心理形成的幻覺。贏過這場戰鬥留到最後,拿到三百萬,用那筆錢交到朋友,讓喬娜放心。必須這麼做。

我大喊一聲衝向男人。

當然,被完美擊倒在地。

腕挫十字固、德式拱橋摔、臂部墜擊、正麵高踢、空手手刀、單手背部破壞擊、頸部墜擊等等等等!!

各種職業摔跤技暴風雨般向我襲來,已經超越痛感甚至還感覺挺舒服。

對方好像認為我是非常好搞定的對手,沒施加多大力氣。即是專心於讓比賽變得像表演一樣讓氣氛燃起來吧。

某種程度上可以說是摔跤比賽中扮演反派角色的模範。

我確實地體會到了大海裏隨波搖晃的樹葉的感覺。

被有效擊倒進入倒數又重新站起來已經不知道多少回了,雖然不是特別痛但體力已經到達極限。

比賽形式是無限製一招決勝負。隻要沒了結就不能休息。

【喂……喂、已經夠了。這個計劃失敗了。也許用錢沒友情什麼的,果然還是錯了。】

倒下的我聽到了場地外喬娜的聲音。

也許她的計劃確實搞錯了,但那也是為了我而想出來的計劃。這份心意沒錯。因為我很開心。

再說,交朋友是一個人的事。為了交朋友而依賴他人很奇怪。

我站起來,看著眼前的豬頭怪物。觀眾們的聲音似乎離我很遠。

【還要繼續呐。】

背後傳來砂吹的聲音。

【我想要朋友。如果這樣可以逃離孤獨,不管是什麼都會做。】

【說得好。盡情戰鬥吧。】

這個聲音支撐著我的後背,我再度衝向豬頭怪物。也許是被意想不到的反擊所震懾,體格強壯的豬頭和我一起摔向地麵。

不論是對我自己、對敵人還是對觀眾來說,這都是一次令人意外的反擊吧。

場地四周再次傳來熱烈的歡呼聲。

【成、成功了?】

還沒。砂吹在身後說道。

大概是即使隻有一次也為自己雙膝著地而感到羞辱吧。

豬頭憤怒地嘶吼著抓起我的腳開始旋轉。世界都以我為中心開始轉圈。

一瞬間從重力解放,還以為要伴隨強力衝擊摔到地麵……

突然被誰輕巧地接住然後慢慢降落。

【選手交換。】

眼前是背著吉他的金田一耕助。

【我不會讓你的勇氣白費的。】

砂吹慢慢走過去。豬頭警惕地看著他。

【小心點……那家夥很厲害。】

【唔嗯,嘛你就看著吧。】

接著……到底發生了什麼。

不知何時砂吹已經站在了豬頭眼前,觸到了他的腹部。

僅僅隻是這樣,豬頭便仰麵緩緩倒向地麵。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真沒想到在通信教育上學到的氣功會在這裏派上用場。哎呀呀。】

【氣、氣功?】

雖然很想問問他到底是什麼人不過現在沒這個閑工夫。砂吹揮揮手示意我閉嘴看著,然後拿下豬男的麵罩,取出裏麵的紙片。紙片好像已經被汗水浸濕,砂吹皺著眉展開它。

我不禁屏住呼吸。

八十年的曆史裏,突破這個難關的恐怕也就我們幾個。

【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凶手是!!】

砂吹的聲音回蕩在中庭裏。全場都因為勝利者突如其來的怪行鴉雀無聲。感覺體溫都一下子降低了。別開玩笑了。在這裏公布凶手的話,就得和全部參加者再競爭一次了。

我站出來想阻止砂吹時已經晚了。

【凶手是,推理小說研究會會長!阪居浩一郎!!】

我堵住愚蠢的砂吹的嘴的時候他已經全部說出來了。

【你是白癡嗎!競爭對手增加了怎麼辦!】

【我每次都對你宇宙規模的膚淺感到震驚。】

砂吹一副懶得跟我吵的樣子懶懶地說道。

【我們打倒了摔跤手,獲得了情報這件事,隱藏在這群人裏的參加者全員都知道。如果不在這裏公開情報,被追趕的可是我們誒?比起跟準備萬全的摔跤手戰鬥,對移動中的我們進行奇襲,情報入手的可能性比較高吧。】

我無法反駁。他說的確實有道理。

【可、可是這樣就變成艱難的互相競爭了吧?】

【就算這樣,我們也仍處於有利位置。】

對吃驚的觀眾和實況播放毫不在意的砂吹說道。

【我們在比賽前夕和他說過話,我在站上決賽場地之前都一直跟他一起看著你的戰鬥。「他最後出現的地方」這就是對我們有利的地方。啊啊,說起來他還稱讚了你很頑強。】

【那、那種事隨便怎樣都好。那家夥現在在哪?】

稍微給我留下了不好的回憶,我看向觀眾席。我們所處的位置已經一個人都沒有了。

【現在安藤正追著他。你拿著我的手機。她應該會有聯絡。】

【你呢?】

【我就繼續留在這裏打倒摔跤手拿獎金好了。】

【還有獎金啊!?】

【也就「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的報名費那種程度吧。有總比沒有好。好了,你就趕緊去吧。】

正當我準備出發的時候,突然想起一件事於是我又看向他。

【我有件事想說。】

【什麼?】

【那麼厲害的話,一開始就去給我戰鬥不就好了嗎!】

【大牌在緊急關頭出場才更能炒熱氣氛吧。】

至於他是開玩笑的還是認真的已經沒有時間去深思。我用盡全身力氣問候了砂吹一記彈額頭,然後拿過他的手機開始行動。

與此同時,我發現在人群中有一個黑影在竄來竄去。肯定是為了搜查阪居浩一郎。

阪居浩一郎說過這個活動的舞台就是這個校園。也就是說,可以認為是阪居浩一郎不會離開學校。

阪居還在學校裏。

我奔跑在石板路上,在擁擠的人群的縫隙裏穿行,向著英倫風的校園前進。

【喂,喂!這是往哪去啊。】

冷不防傳來一個聲音。在我旁邊,喬娜正緊緊地跟著。

【喬娜啊,你也聽到了吧。凶手是阪居浩一郎。我們得在其他的參加者之前找到他。安藤同學應該馬上就會聯絡我們。在那之前先在學校裏找找。他很顯眼隻要出現就不會看漏。】

喬娜好像是想到了什麼瞪大眼睛看著我。

那股視線讓我也不禁停下腳步。

【怎麼了?】

【照你所說,那麼顯眼的人的話隻要問問別人應該就能知道他在哪了。探聽調查。】

【別傻了,那不可能。】

【為什麼。】

【跟不認識的人說話不是會很不好意思嗎!】

喬娜張大嘴巴呆呆的看著我,恨恨地跺腳。

【沒骨氣!】

【幹、幹嘛啊。想說我很沒用嗎?是啊我就是沒用。所以才這麼苦惱。再說了是你太高估我了——】

【夠了,既然這樣就一步步找吧。】

當我們再度開始搜尋周圍的時候,手機響了。

【啊、手、手機響了。】

【顯而易見。快接。】

【……總、總感覺好久沒跟人在電話裏講過話了——】

【好了快接!三百萬就在眼前了!】

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就沒有理由不接了。小心翼翼按下通話鍵將手機靠近耳朵,報上自己的姓名。

【啊啊是你啊。這裏是安藤。現在在11號館的樓頂上哦。阪居浩一郎已經被我逼到走投無路了。快點過來!】

我在安藤看不見的情況下點點頭,並告知她馬上就過去,之後掛斷電話。

僅僅隻是跟安藤這樣的美女通個電話就感覺幸福得手舞足蹈都不足以表達。

喬娜踹了一下我的屁股讓我好好振作,隨後我們立即趕往目的地。

抵達屋頂,腳下的路都變成石板路。屋頂四角處聳立著高高的尖塔。整體呈現一種哥特式的氛圍。

鳥瞰英國街道可見的風景。

這個地方,我有在圖片上看到過。

【……這個,難道是英國的林肯大教堂嗎。】

我想想,據說是比在人文建築領域內最高的吉薩金字塔還要更高的,世界最高的建築物。

適合決戰的場所…嗎。

【……喂,在那邊。】

喬娜所指之處,安藤和阪居浩一郎正站在那裏。

【安藤同學,沒事吧。】

待我們跑到安藤身邊後她點點頭看著阪居浩一郎。

【為了防止被他逃走,我一直在這裏等你。兩個人的話比較好抓住他對吧?】

我站在被夕陽照耀的大教堂上點點頭。抓住那個男人交給推理小說研究會的話三百萬就到手了。

【你已經逃不掉了。三百萬是我們的。】

【竟然把我逼到這個地步,說實話真的很意外呢。】

阪居浩一郎笑笑。

【……果然殺人這種事,不該做呢。】

阪居盡責地扮演他的角色。我和安藤對視一眼。

【…….「十一號館的殺人事件」是…虛構的吧。】

【犯罪動機很單純……誰都行。我隻是想通過殺人證明自己的存在。】

他悲傷地說道。

【等等,所以就說了……是虛構的吧?】

【我覺得自己像空氣一樣。不管以什麼形式都好,我都想和他人產生聯係。就算是,以殺人的形式!】

【那個,是虛構……】

順帶一提,他連講話都變成了第一人稱在那邊自娛自樂。

【我不後悔。就算在這裏死掉!!】

他跨過了圍欄。這棟建築粗略估計高約20米。掉下去就死定了。

【喂、喂!!】

我趕緊跑到阪居身邊企圖製住他的手。

【別過來!過來我就跳下去!我已經,沒有什麼可以失去了!】

【不對吧!所以就說是虛構的吧!?這個高度跳下去就死定了!】

【就是啊!這樣我們就拿不到三百萬了誒!】

安藤強有力地說出了很過分的話。我身邊的喬娜也同意她開口說道。

【沒錯。想死的話先把三百萬給我們再死!】

【……你們,話不是這樣說吧。】

正在我們一人一句的時候,阪居突然大喊一聲【總之!】蓋住了我們的聲音。對於一個接下來要死的人來說可真是有活力的聲音。

【永別了。我將從這個世界起飛!】

訝然。

他真的跳下去了。我不敢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瞬頭腦空白。

看著安藤和喬娜跑過去的背影,我也立即回過神來追過去。

小心翼翼地探出圍欄確認情況。那副景象無法用語言形容。

從下一層的窗戶伸出一塊巨大的鐵板,上麵鮮明地印著阪居的腳印。

【逃、逃走了!?】

伴隨著我用盡全力的喊叫,宣告青學祭結束的廣播在傍晚的天空裏響起。

結果,沒能拿到三百萬。

忙了一整天到手的錢,也就砂吹從職業摔跤同好會那得來的兩萬。當天這兩萬就全被拿去開酒會了。

我們前往學生們常去的大眾居酒屋。安藤、砂吹、我,還有不知道為什麼推理小說研究會的阪居會長也在一起。互相讚揚對方今日的勇敢表現,互相臭罵對方各種不擇手段的卑劣方法。

喝醉了的安藤解開胸前一顆紐扣,造成了讓我很困擾不知道該把目光放哪裏的事態。砂吹在想些什麼我卻不十分清楚,至於阪居會長隻是一直在向我說明推理為何物。

就我個人而言,安藤的胸口更讓我在意。不過喬娜似乎聽得挺開心,我也就放任阪居會長繼續說下去了。

就這樣絮絮叨叨地渡過了今晚,走出居酒屋,由砂吹領頭做了聚會總結。

這是一個即將聽到冬季的足音的,有些寒冷的夜晚。

我和喬娜跟大家道別然後回家。

在大學附近的單軌電車站下車後我沒精打采地走著。漫天繁星閃耀,秋風使我發熱的身體稍微變得舒服了點。

不知何時倫敦的妄想已經消失,世界取回了它的本來麵貌。平時隻要想想就火大的令人厭惡的這個世界,現在不知道為什麼變得有些喜歡了。

【喂,好好走。別晃晃悠悠的。】

喬娜推著我的後背。我嘿嘿傻笑著。

然後就這樣走了一段路,她突然小聲開口說道。

【有些事想問問你。】

我回頭問她,不知道她是什麼意思。

【你,中途臉色不好。身體不舒服,勉強自己了吧?】

她一邊動著交叉的手指一邊扭扭捏捏地說道。

【我也……那個,從中途開始就被三百萬衝昏了頭。可能沒怎麼顧及到你的感受。】

我盯著喬娜看不知道她到底想說什麼。青白的月光給她的臉打上陰影。我幾乎被這副景象震懾住而無法移開視線。

【結果……不但沒能拿到三百萬,還強製你在人群裏跑。推理小說研究會的會長說得沒錯,就算有錢,友情什麼的也許根本得不到。所以……對不起。】

喬娜的臉微微泛紅彎下身子。

【什麼啊,就這事啊。】

不禁脫口而出。

【……什麼就這事啊。我是真的很在意。】

喬娜抬起頭說道。

【那麼,不必在意。沒錯我是恐懼人群,而且體力不好還跑來跑去,三百萬也沒到手……】

喬娜小聲念叨著什麼窘迫地看向四周。

【可是,我很開心。之前的聚會跟這根本沒得比。就算把我至今為止的大學生活全部加起來也沒今天來得精彩。】

要說大小的話大概就是這麼多吧,我伸展雙臂笑著說道。

總覺得很暢快。

那樣的大騷動,我從小就一直認為是隻有份旁觀的跟自己毫無關係的東西。

反正都是白癡不跳舞就虧大了。看來這句話沒錯。(注:原文為「同じアホなら踴らにゃ損」,全句為「踴るアホウに見るアホウ、同じアホなら踴らにゃ損、損」,意為「跳的傻,看的傻,反正都是傻,不跳更是傻」,形容日本阿波舞的即興加入者,也是日本俗語。)

借著酒力,胸中的煩悶似乎都一掃而光。

【我啊,我,一直都是揣摩別人的臉色過日子的。一直以來都隱藏自己的情況,對於別人的一言一語都產生恐懼,希望盡可能的遠離一切。……但那隻會,讓我更加寂寞。一件開心的事都沒有。但是今天不一樣!盡情奔跑、從頭到尾都享受著文化祭……這樣,總覺得已經,足夠開心了。】

說出這些話讓我覺得很不好意思。可以感覺到臉頰發熱,【嘛,就是這樣吧】,我中斷談話重新出發。

喬娜過了一會也走到我身邊。

【是嗎。太好了。是這樣的話就太好了。我也稍微……幫上你的忙了呢。】

喬娜麵露微笑看著我說道。

【無論如何都想讓我幫忙的話,再想幾個把你從孤獨裏拯救出來的好點子也不是不可以哦。】

【嗯,務必要幫我!】

【呼呼,這樣的話,離你從妄想裏解放出來的日子肯定也不會遠了!】

由妄想而生的喬娜笑著說道。

我不禁停下腳步。

默默地看著沒察覺到任何異樣往前走的喬娜。

然後。

喬娜回過神,有些擔心的看著我跑回我身邊。

【怎麼了?不舒服嗎?喝多了?要吐嗎?】

麵對喬娜連珠炮似的提問我隻回答了一句沒什麼,又繼續向前走著。

皓月千裏的夜晚。

沒有妄想的,美麗的夜晚。

月光下的房屋好像道具一樣。我似乎被世界拋棄了一般孑然一人。

如果我的妄想今後都不會消失。

能有喬娜陪在身邊的話,那也不錯。

我一邊晃悠地走著一邊在腦子裏想著。

其實,在腦海的一角應該是明白的。

喬娜是我的妄想,總有一天會從我眼前消失。

就像一年前的,那位電線杆女友一樣。

【怎麼了?想什麼呢?】

開心地詢問著我的喬娜。也許是因為月光的原因,非常虛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