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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伊燕,知道我們為什麼把你請到公安局來嗎?”
姚伊燕被拘捕之後,審訊工作連夜展開。由秦漢川親自訊問,文麗在一旁記錄,還有一名警察進行錄像。
秦漢川采用的是開門見山的提問方式。
姚伊燕還沒有從突然被刑拘的惶恐中回過神來,臉色蒼白,左顧右盼,顫聲道:“我、我不知道……我沒有犯罪……”
“根據法醫的屍檢結論,你丈夫並非死於火災,而是中毒身亡。他在起火之前,或者說在大火燒到他身上之前,他就已經死了。”
姚伊燕渾身一震,想起了那天晚上吵完架之後,自己看到的丈夫醉酒斜倒在兒子房間門口的場景。難道說,那個時候,他並不是酒後昏睡,而是已經死了?
“這、這不可能,那天晚上,他回家的時候,都是好好的,還跟我吵架來著,怎麼可能……”
秦漢川摳住她話語中“吵架”這兩個字眼進一步發問:“吵架的時候,你們動手了沒有?”
姚伊燕低下頭去:“動了手,我用指甲抓他,他好像也推搡了我幾下。對了,他還打了我一記耳光。”她下意識地摸摸臉頰,仿佛被丈夫狠狠抽了一記耳光之後那種火辣辣的感覺還停留在臉上。
“你用指甲抓了他什麼部位?”
“臉上吧。”
“除了臉部,還有沒有其他地方?”
“還有脖子,也許還有手臂,我、我真的記不清了,當時正是氣頭上,反正是劈頭蓋臉亂抓一通。”姚伊燕把十指插進頭發中,用力扯著自己的頭發,促聲哽咽起來。
秦漢川給文麗使個眼色,文麗起身遞給她一張紙巾。
待姚伊燕漸漸平靜下來之後,秦漢川才接著審訊。
“你丈夫的屍檢報告上說,他是中了眼鏡蛇毒。”
“他被蛇咬了?”姚伊燕忽然睜大眼睛。
“不是,這種蛇毒,是通過被你手指抓出的傷口而進入他身體血液循環係統,使他中毒,最終導致他心力衰竭而死。”秦漢川直直地盯著對方,連她臉上絲微的表情變化都不肯放過,“我們現在懷疑,是你將蛇毒塗在自己的指甲上,等你丈夫飲酒回家之後,你借故與其吵架,並用指甲將其抓傷,使蛇毒進入其身體,最後眼睜睜看著他中毒身亡。”
“這、這怎麼可能?”姚伊燕臉色大變,在審訊椅上掙紮道,“我、我沒有殺人,我沒有……”
秦漢川敲敲桌子,示意她安靜。
“湊巧的是,你丈夫毒發之時,正好你兒子何小亮因為厭惡你們這對吵個沒完的父母,而潑灑酒精,放火燒家,你丈夫口鼻中落入了一些煙灰炭末,故而被誤認為是因火災吸入大量濃煙而窒息死亡。”
“我真的沒有,真的沒有……”姚伊燕淚涕橫流,渾身綿軟,癱倒在審訊椅上。
“你自己好好想想,千萬別讓你兒子從小就為你背上一個縱火殺父的罪名。”
秦漢川看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狀態,知道已經不適宜再審下去,於是結束了初審。
走出審訊室後,文麗問師父:“她現在不承認自己毒殺親夫,怎麼辦?”
秦漢川想了一下,說:“第一,明天繼續加強審訊;第二,積極查找證據,隻要咱們能找到有力證據,哪怕是零口供,咱們也能治她的罪。”
第二天一早,文麗和秦漢川分頭行動。
秦漢川提取了姚伊燕手上的指甲油樣本,送到技術科化驗,看看是否能在指甲上找到她曾經塗抹過毒蛇毒液的痕跡。
文麗則帶了兩個人,前去姚伊燕家裏搜查。
伊燕時裝店還是保持著起火當晚的樣子,看來姚伊燕並沒有心情重新收拾,隻是在櫃台後麵臨時放置了一張沙發當做晚上棲身的小床。
三人在一樓時裝店搜索一遍,沒有發現類似毒蛇毒液的東西。接著上了二樓。雖然火災已經過去幾天時間,屋裏的焦臭味仍然難以散去。家具已經被燒得一塌糊塗,大家戴上口罩,在焦炭中翻扒尋找,完全沒有發現。
文麗打電話給師父。
秦漢川說,他問過法醫中心的人,眼鏡蛇的毒液毒性在室內常溫下隻能保持24小時,超過這個時間就會腐敗變質,喪失毒性。但如果將毒液放進冰箱冷凍,則可以保存半個月至一個月左右。所以冰箱應該是搜查的重點。
文麗點頭說明白。她在牆角裏找到了姚伊燕家的冰箱。那台老式單門冰箱外麵已經被大火燒壞,但裏麵卻沒有被大火侵襲。打開之後,裏麵滾出幾個已經腐爛的蘋果。她在裏麵仔細看看,沒有發現有疑似毒蛇毒液的東西。兩名同行的警察中,有一個是技術科的痕檢員,他采用技術方法,也沒有在冰箱裏提取到蛇毒殘留物。
回到刑偵大隊,剛好遇見秦漢川從技術科出來。文麗跑上前問指甲油化驗有線索嗎?
秦漢川搖頭說:“沒有檢出毒液殘留。”
他看見文麗有些氣餒,就笑笑說,“這個結果,其實並不出乎我的意料。從案發到現在,已經過去四五天,時間比較久了,再說凶手作案後肯定用清潔液徹底清洗過手指和存放毒液的場所,所以咱們一時找不到痕跡,也是正常的。”
下午,秦漢川再次提審姚伊燕。
經過昨晚和今天上午的休息,姚伊燕已漸漸鎮定下來,腦子反應比昨晚快多了,她甚至反問秦漢川:“你們說我殺了自己的丈夫,請問你們有何證據?按照你們警方的說法,殺人得有犯罪動機,請問我的犯罪動機是什麼?”
秦漢川心想,現在的偵破電視劇太多,警方破案的那一套都被電視向老百姓普及了,連這個在小巷子裏賣衣服的女人,都知道在警察麵前大談“犯罪動機”了。
他揚了揚手裏的驗屍報告,說:“我們的證據,就是這份法醫驗屍報告,上麵說得清清楚楚,蛇毒是通過爪痕進入你丈夫體內的,而抓傷他,在他身上留下爪痕的人,正是你。至於你的殺人動機嘛,就是因為你們夫妻感情不和,你想離婚,而他卻拖著不放手。”
“笑話,你怎麼知道我們夫妻感情不和?”姚伊燕語言淩厲地詰問。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已經問過你兒子何小亮,他說你和你丈夫三年前就已經分房睡覺,而且經常吵架,最主要的是,你紅杏出牆,在外麵有了相好的男人。”
“這個兔崽子,居然敢說他老娘的壞話!”姚伊燕揚起頭說,“一個孩子的話,就是你們的證據?你們說我在外麵有相好的男人,請問那個男人是誰?”
秦漢川一時答不上來。
文麗忽然想到姚伊燕的鄰居,那個胖子的老婆說的話,她說她看見姚伊燕去某家公司找人,不由心中一動:“姚伊燕,我們不把事情說穿,是給你留了三分薄麵,其實我們什麼都已經調查清楚了。你的相好,在東方大道一家藥材銷售公司上班,我沒說錯吧?”
姚伊燕臉色一變,呼呼喘著粗氣,卻說不出話來。
打蛇打七寸,秦漢川一見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就知道她的七寸被文麗捏住了,不由扭過頭去看看文麗,眼含讚許之意。
他把身子往椅背上一靠,故意用一種慢條斯理的語氣說:“姚伊燕,還要我們接著往下說這個男人嗎?”
姚伊燕“哼”了一聲,不敢接他的話。
文麗知道對方心虛了,其實她自己也挺心虛的,畢竟對於那個男人,她所能揣測到的信息也就這麼多,要真往下說,她也不知道說什麼了。
“就算我在外麵有了男人,也不代表我會殺死我丈夫。”
姚伊燕說完這句話,就垂頭閉目,無論秦漢川問什麼問題,都一概不吭聲。
文麗隻好讓她在審訊筆錄上簽字,第二次審訊,就這樣結束了。
2
出了審訊室,文麗問師父下一步的偵查方向是什麼?
秦漢川在她頭上打了一下,哈哈大笑:“你這鬼丫頭,心裏明明已經想到了,還跑來問我。”
文麗伸伸舌頭,也笑了,心想自己這點小聰明,到底還是瞞不過師父。
她說:“既然姚伊燕現在不肯開口,咱們隻能另想辦法,也許可以從她在外麵的那個相好的男人身上打開缺口。盡管咱們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誰,但既然已經知道他的工作單位,要把他找出來估計不難。”
秦漢川點點頭:“是的,而且我有種預感,也許這個男人是姚伊燕的幫凶,偷情男女合謀殺死女方丈夫的可能性極大。”
“為什麼這麼說?”
“很簡單,因為這個男人在藥材銷售公司工作,他比一般人更容易弄到蛇毒。”
“我明白師父的意思了。”文麗恍然大悟似的點點頭,“他是做藥材銷售的,他懂得蛇毒的毒性和使用方法,他能搞到蛇毒,說不定整個殺人方案都是他想出來的,而姚伊燕隻是最後的實施者。”
秦漢川說:“你辛苦一下,這個任務就交給你了,案子破了,我給你記頭功。”
文麗挺一下胸脯說:“是。”
東方大道在北城區,是繡林市區三條主幹道之一,東西長約三十公裏。文麗查了一下資料,東方大道一共有三家藥材銷售公司,而且規模都不小。首先要查清楚的是,那個男人到底在哪一家公司裏上班。
文麗先來到青雲巷,正是下午5點多,姚伊燕的鄰居,那個胖子的老婆正好下班在家。文麗問她,那天姚伊燕進去找人的,是東方大道哪一家藥材銷售公司?
胖子的老婆說:“是康群藥材銷售公司,就是東方大道與繡林大道交彙處的那一家,老遠就能看見他們的招牌,很好找的。”
文麗把警車開上了東方大道,與她同行的還有偵查員李鳴,兩人來到兩條大街的交彙處,果然老遠就看見“康群藥材銷售公司”幾個招牌大字在夕陽下閃著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