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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末的時候,文麗的母親文立英從省城學習回來了。
文立英是繡林市文體局一名科級幹部,作為一個單親母親,她對女兒從小就要求嚴格,但女兒的終身大事,卻讓她這個當娘的頭疼不已,這丫頭今年都27歲了,還沒有找到男朋友,幹的又是人人敬而遠之的職業刑警,再拖下去,就真有嫁不出去的危險了。
這次去省城學習,與她同住一個賓館房間的,是市交通局宣傳科的一名女幹部。這個女幹部有一個兒子,今年30歲,名牌大學畢業,現在是市委黨校一名講師,因為眼光太高,至今沒有找到女朋友。文立英就把自己女兒的情況說了,兩個當娘的一拍即合,決定學習結束後,即刻促成孩子們相親。
星期天的早上,文麗正在床上睡覺,文立英推開臥室的門走進來,一把將她拉起。
“哎呀,媽,你幹什麼呀?”文麗睡意正濃,眼也沒睜,不耐煩地說,“我好不容易攤上個不用加班的周末,你讓我睡個懶覺行不行?”
“不行,趕緊起床,跟我出去。”
“這一大清早的,去哪兒呀?”
“我請人給你介紹了一個男朋友,名牌大學畢業,現在是市委黨校的高級講師,母親在交通局上班,父親是處級幹部,根正苗紅,前途無量。人家也忙得很,平時要上班,業餘時間要進修,好不容易才約了今天在望江樓喝早茶,順便跟你見個麵。”文立英火急火燎,遠比女兒還要興奮和緊張,從文麗的衣櫃裏挑來挑去,最後挑出一條白色繡花連衣裙,“嗯,你的牛仔褲就不要穿去了,還是穿這個裙子比較淑女。”
文麗一臉痛苦:“哎呀,老媽,你就饒了我吧,我最討厭的就是相親這事。”
“不行,就是因為以前我太慣著你,終身大事一直由著你自己來,結果到現在27歲,還沒交到一個正式男朋友。這回怎麼著我也要替你作了這個主。”
“哎喲,”文麗忽然倒在床上,兩手捂著肚子,嘴裏一邊倒吸涼氣,一邊直叫喚,“哎喲,哎喲!”
“怎麼了?”
“肚子疼。”
“剛才不還好好的嗎?”
“就是啊,我也不知道怎麼突然就疼起來了。”
文立英忽然醒悟過來,不由又好氣又好笑:“別跟我裝了!”
“老媽,我真是肚子疼,隻怕連床也下不了。”文麗捂著肚子在床上打起滾來。
文立英一屁股坐在床邊:“今天就是爬,你也得爬去給我把這個親相了!”
文麗見這招不靈,隻得苦著臉,老老實實爬起床,拿起連衣裙正要往身上套,忽然手機響了,一看,是同事李鳴打來的。
李鳴在電話裏說:“麗姐,今天早上,110指揮中心接到報警,城關路一居民樓內發生命案,秦探長家離案發現場不太遠,他已經先趕過去了。他說這個案子可能跟何慶國命案有關聯,叫我開車接你一起過去。我馬上就到你家樓下了。”
“好的,我馬上下樓。”文麗從床上一躍而起,拿起警服就往身上套。
文立英問:“什麼情況?”
文麗邊穿鞋子邊說:“有案子,我得出現場了。”
“你不是說肚子疼嗎?”
文麗笑了,走進洗手間擦了把臉:“現在已經不疼了。”
“那相親的事,怎麼辦?我都已經跟人家約好了,你看,要不我再跟他約個時間,小夥子我見過,人還是不錯的……”當娘的一遇上這種事,就變得叨嘮起來。
文麗忽然想起了金一田,還有他那枚沒有送出的求愛戒指,心中一暖。“媽,您就別瞎折騰,你女兒已經有男朋友了。”開門跨出去的時候,她說。
“真的?他是誰,在哪兒工作?什麼時候帶回家給媽媽看看……”文立英頓覺精神一振,可是追出門時,已經不見了女兒的身影,隻是聽到樓梯間裏傳來一陣噔噔噔地下樓聲。
“唉,這丫頭,就是不省心!”當媽的隻有搖頭歎息。
文麗跑下樓,李鳴開著單位的警車,已經在樓下等著。
她跳上車問:“到底什麼情況?怎麼會跟何慶國的案子有關聯?”
李鳴發動車子,警車在寬闊的街道上高速行駛著。
“今天早上,110指揮中心接到報警,說是城關路一棟居民樓裏,發生了命案。接警後,最先趕到現場的,是城南派出所胡所長。胡所去看了,死者是個老頭,耳朵後麵,還有下巴下麵,都有被人抓傷的新鮮爪痕。胡所知道何慶國的案子,一下就聯想起來了,立即打電話向市局彙報。市局很重視,馬上命令咱們重案二組出警。秦探長就住在城關路,離案發現場不太遠,他自己已經先趕過去了。”
案發現場在城關路179號。
這是一棟七層高的居民樓,一梯三戶,一共住著二十來戶人家。命案發生在403房。死者名叫楊如誠,今年63歲,係繡林市農資公司退休職工。楊如誠有四個孩子,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兒子叫楊暉,在繡林大道租了個門麵開水果店,老婆兒子女兒一家四口都住在水果店裏。
今天早上,楊暉起床開檔的時候,發現手機裏有一個未接來電,一看,是昨天晚上8點左右,他父親用家裏的座機打來的。昨晚生意很忙,估計是當時自己沒有聽見手機響,晚上洗澡睡覺前,也沒有看手機,所以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未接來電。他把電話回撥過去,卻顯示忙音。他以為父親在打電話,等了一會,再撥,仍舊忙音。楊如誠的妻子十多年前就已病逝,如今老頭子一個人獨居。楊暉打了四五次電話,都是忙音,就覺得有點奇怪。剛好他騎摩托車到城南市場進貨,要經過城關路,就順道去看看父親。
到了父親家門口,敲了半天門,沒有人出來開門。他從門縫裏瞄一眼,看見客廳的地板上好像躺著一個人,知道出事了,急忙把大門鎖撬開,可是大門裏邊裝了防盜插銷,仍舊開不了門,隻好從對門鄰居家借來斧頭,把大門劈開。進去一看,楊如誠倒在地上,已經死了。於是立即打110報警。
文麗和李鳴趕到的時候,秦漢川和法醫曹超都已經在現場了,還有一個身形矮胖的警察,正帶著幾個人在忙碌著。文麗認得這胖子,就是城南派出所所長老胡。
文麗向師父打過招呼,就去看現場。
死者楊如誠雖然已經頭發花白,但身體看上去還算健碩,此時正穿著睡衣,斜躺在沙發邊的地板上,雙手捂著胸口,身體蜷縮,麵色烏青,頭朝著茶幾方向,茶幾上放著電話座機,聽筒垂懸在地。再仔細一看,其兩邊耳根及下巴下麵,明顯有被人抓傷的爪痕,但這爪痕與何慶國身上的爪痕又有所不同,看上去抓得更深,更淩亂。
法醫老曹上前檢查過後,說:“死亡時間,大約在昨晚,也就是3月27日晚間6點至9點之間。”
秦漢川問:“死因呢?”
“初步估計是中毒身亡,但具體情況,必須要等到屍檢之後才能弄明白。”
“能看出與何慶國的案子有關聯嗎?”
老曹又上前仔細看了死者身上的爪痕,搖搖頭說:“從力度上看,與抓傷何慶國的,應該不是同一個人。但在屍檢報告出來之前,我不敢下任何結論,以免誤導你們的偵查方向。”他對法醫中心上次在何慶國屍檢工作中出現失誤的事,一直耿耿於懷,越發變得謹慎小心起來。
秦漢川把死者的兒子楊暉叫到一邊,問:“聽說昨天晚上,你父親曾給你打過電話?”
楊暉眼圈發紅,點點頭說:“是的。”他掏出手機翻看一下,“他是昨天晚上8點28分,用家裏座機給我打的電話。但是我沒有接到,直到今天早上,才看到未接電話。回撥過來的時候,一直忙音。”他回頭看了一下茶幾上的電話,話筒一直垂吊在那裏,想必是父親昨晚毒發之時,想給他打電話求救,電話響了很久,他卻沒有接聽,最終錯過搶救時機,導致父親毒發身亡,父親臨死前,連電話也來不及掛上。
“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父親出事的?”
“今天早上7點左右吧,我到這邊水果批發市場進貨,順道過來看一下,誰知卻……”楊暉說到這裏,聲音竟有點哽咽。
秦漢川看看房間大門,那是一扇老舊的實木門,安裝門鎖的位置已經被斧頭劈出一個大洞。他走過去看了看:“這門裝的是普通球形鎖啊。”
楊暉說:“是的。當時是鎖上的,我沒有鑰匙,開不了門,所以就撬了鎖。”
“這種鎖,人站在外麵關門的時候,也可以按下後麵的按鈕,把門鎖上,是吧?”
“是的。不過我爸在大門後麵加裝了一個防盜插銷,這個必須要在屋裏才能插上。所以我雖然撬了鎖,也開不了門,最後隻好找對門鄰居借來一把斧頭,才把門劈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