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案:瞎畫(2 / 3)

接著是罩染和烘染,最後再對全畫作一番精心刻畫,尤其是五官,更是刻畫得精準細致生動傳神。有些在染色中被覆蓋了的墨線,則以原色重勾一次,這叫做“醒線”。

過了兩個多時辰,一幅工整細致、色彩鮮麗的工筆人物畫,就鋪陳在了那數尺寬的畫桌上。

江先生擱下畫筆,呷了口茶,向坐在自己對麵的錦衣公子作了個“請”的手勢,說公子且看看,江某這一幅肖像,畫得像還是不像?

錦衣公子一抖長衫下擺,滿不在乎地站起身,往那畫紙上瞄了一眼,隻瞧了一眼,他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法一樣,怔在了畫桌前。睜大眼睛瞧瞧那幅畫,再看看江先生,隻見江先生表情謙和,臉帶微笑,目光卻異常犀利,仿佛早已洞悉一切。

錦衣公子臉色緋紅,目光低垂,腰肢扭動,窘了片刻,才朝著江先生拱一拱手說先生目光犀利,明察秋毫,畫功不俗,神形皆肖。這幅畫,在下要了。一轉身,自書童手中拿過一錠黃燦燦的金子,放到畫桌上。自己動手,卷了桌上的畫,扭頭便走。

曾浩之一直站在師父身側給師父研墨遞筆,早已瞧清師父在那宣紙上畫的,竟是一個容貌秀麗,肌膚勝雪,明豔動人的美麗女子,不由驚得目瞪口呆。待那錦衣公子走出好遠,他才回過神來,問師父,此人明明是個衣冠楚楚的少年男子,為什麼要將他畫成一個女子?

江先生哈哈一笑,道難道你還沒瞧出來,不但這錦衣公子,就連那兩個清秀書童,也都是女扮男裝的。

啊?曾浩之驚得張大嘴巴,半天沒合攏來。

江先生慧眼識佳人的故事,在小城裏傳為一時美談,誰在大街上碰見個著裝古怪打扮得花裏胡哨的公子哥,定會拉住他的手,開玩笑說走,讓江先生瞧瞧去!到後來,這句話竟成了朋友熟人間戲謔罵人的語言,誰要是對你說走,讓江先生瞧瞧去。您可別高興,那是罵您不男不女娘娘腔哩。

牧雲齋的生意,就越發的紅火起來。不光繡林城裏的顧客,就連好多外地人,也知道了江先生畫像聖手的大名,都慕名前來,以能得到一幅江先生給自己畫的肖像為榮。繡林城裏另外幾家畫像館,生意就日漸清淡,幾乎難以為繼。

江先生便在自己店裏立了個規矩,每日隻接三單生意,剩下的,對不起,請多走一家。不明白的人,就說江先生名氣大了,擺架子,瞧不起人。明白江先生苦心的人,都忍不住要在心裏暗暗讚他一句。

一眨眼,兩個多月時間過去了。秋天似乎還沒走,冬天就擠進來了,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將衣著單薄的繡林人冷了個措手不及。這冬天的第一場雪還沒來得及融化,江先生就被一輛神秘的馬車接走了。接到了北京城,接進了紫禁城,接進了皇宮。

江先生這才知道,原來那位女扮男裝找他畫像的錦衣“公子”,竟是溜出京城到江南遊玩散心的當朝三公主。這位三公主回到皇宮後,就將自己在繡林城請牧雲齋江泉生江先生畫像的故事,添油加醋說了出來,還將江先生給自己畫的那張美人像拿出來給皇上和太後老祖宗看。皇上和太後看了,亦覺神形兼備,畫工不俗。

初冬時節,恰逢太後六十大壽。老祖宗就想讓人給自己畫張寫真像,留作紀念。可一連找了十位宮廷畫家,畫了十張肖像,皆不入她老人家的法眼。自打皇上成年親政,老祖宗由垂簾聽政到撤簾歸政之後,心境大壞,脾氣一天比一天暴躁,火氣也一天比一天大。一怒之下,竟把這十位當朝極有名氣的大畫家,全都推到宣武門外菜市口,一刀給殺了。

人雖然殺了,可這壽還得做呀。三公主為了討老祖宗歡心,就向她推薦了江南畫像聖手江泉生江先生。

江先生亦步亦趨地跟著三公主,剛走進寧壽宮,就聽得咣當一聲,一隻白玉茶杯被重重地摔在地上,裂成了碎片,熱騰騰的茶水灑了一地。太後老祖宗正橫眉怒目地衝著一名小太監發火呢:這麼熱的茶水,想燙死哀家麼?來人呀,拖下去,打三十大板,讓他長點記性。

小太監嚇得雙腿一軟,撲通一聲跪在地上,戰戰兢兢地求饒。太後鳳目怒睜,火氣更大,說做錯了事,還敢討饒,再加二十大板。早有人將那小太監拖了下去,還大一會,遠遠的便傳來了叭叭的板子聲,還有小太監的哀號聲。又過了一會,哀號漸止,有老太監來報,說那小太監挺不住,已被打死。太後火氣未消,揮揮手說抬出宮去,丟在荒郊喂狗。

三公主垂手肅立一邊,連大氣也不敢出,直到太後發完了火,才示意江先生上前請安。

太後翹起蘭花指,喝了一口宮女新斟上的百花茶,抬起眼皮,瞧了江先生一眼,問你就是三公主說的江南畫像聖手江泉生?

江先生略略一怔,悄悄望了身邊的三公主一眼,心想我江泉生幾時又成江南畫像聖手了?但事已至此,也不容多作辯白,隻得垂手低眉,道回太後話,草民正是江南畫匠江泉生。

太後道哀家把你請來,是想讓你給哀家畫一幅肖像,若是畫得哀家滿意了,重重有賞。

江先生想了想道,請太後給草民六日時間,草民一定盡力畫得最好。

太後皺眉問為何要六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