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從綠化帶中經過,這怎麼可能?”趙鐵民搖搖頭。
嚴良道:“如果凶手勒住被害人後,再拿一條長繩係住被害人,然後把長繩的另一端扔到綠化帶後麵,然後他繞著綠化帶走到後麵,撿起長繩把人拖過來,這是可行的。但這樣做有兩個問題:一是被害人當時還沒死,如果凶手這麼做,那被害人可能會逃跑;二是他繞過綠化帶跑到後麵,要浪費很多時間,如果剛巧此時有車輛經過,那麼犯罪行為就會當場被發現。”
趙鐵民想了想,道:“如果凶手是兩個人呢?一個人控製死者,另一個人在綠化帶另一麵拉人。”
嚴良果斷地搖頭:“不可能。你說這案子不為錢財,也不是仇殺。而團夥犯罪要麼是為財,要麼是有共同仇人,反之,缺乏團夥犯罪必備的共同利益基礎,團夥犯罪的前提就不存在。並且你們五次命案調查,得到的線索都有限,指紋也是同一個人的,而團夥犯罪通常會留下更多的證據。另外,即便凶手有兩個人,也沒必要搞這套。”
趙鐵民點點頭,道:“那你說說另一種可能,凶手確實走過了綠化帶,可是沒留腳印,這是怎麼做到的?”
“很簡單,凶手穿了被害人的鞋子。拖行痕跡上不是有被害人的腳印嗎?你們認為是被害人被人拖著,掙紮時留下的,也許這腳印壓根不是死者的,而是凶手的。凶手不但穿了被害人的鞋子,而且在拖行過程中,模仿了被害人掙紮留下的那種腳印特征。”
趙鐵民道:“可是如果是那樣,凶手穿了被害人的鞋子,被害人是赤腳掙紮,那也會留下赤腳的腳印啊。”
嚴良目光微微一收縮,道:“如果被害人當時已經死了呢?”
“可是死者後來還在水泥地上寫了字,說明之前他還沒死。”
“你們確定字是死者留下的嗎?”
趙鐵民想了想,道:“這還得回去做更細致的調查。不過如果字是凶手留的,他留下字有什麼意義?”
嚴良搖搖頭:“那我就不清楚了,這該是你們警察思考的事。總之,根據你提供的線索,不管凶手采用哪種拖行方法,我能得出的結論隻有一條,就是孫紅運在綠化帶旁時就已經死了,而不是被拖到水泥地後才被殺的,水泥地上的字一定是凶手留下的。我建議你回去之後一是對水泥地上的字做筆跡鑒定;二是找省廳的足跡鑒定專家看看,留在地上的腳印到底是誰的。”
嚴良神色篤定,顯然對自己的判斷很有信心。
趙鐵民緩緩點頭:“好!”
嚴良又道:“可是凶手為什麼要這麼做,這是個大問題。”
“什麼意思?”
嚴良解釋道:“對凶手來說,最幹脆的做法是,在綠化帶旁襲擊死者時,直接把他殺死,隨後往綠化帶樹叢裏一扔,走人。這才是對凶手來說最安全的做法。他何必把人拖到水泥地上,費這麼大周折,還製造出一場不留腳印的犯罪?他一定有他的犯罪邏輯,隻不過我想不明白。”他抿抿嘴:“所以呀,趙領導,三年時間,專案組成立四次解散四次,不是單純因為警方運氣不好,一直沒抓到凶手,而是這個凶手絕對不簡單,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趙鐵民吸了口氣,神色更顯凝重。
嚴良笑了笑,緩和下氣氛,道:“對了,你之前說變態佬涉嫌這起連環命案?”
趙鐵民恢複了平常神色,點頭道:“沒錯。”
“關於變態佬有哪些線索?”
“我們掌握的直接線索和新聞裏說的差不多。這個男人四十多歲,戴眼鏡,身高體形都中等,嗯……就像你這樣。”他瞧著嚴良臉上的苦色,笑了笑,繼續道,“近幾個月來,此人多次在城西一帶半夜挾持獨自回家的年輕女性,將其拉到附近的草叢等角落進行猥褻。犯罪時通常戴著個帽子,所以監控並沒有拍到他的真實長相。根據受害人的事後回憶也隻能得到個大概輪廓,五官並無大的辨別特征。此人多次作案後,派出所調取了附近的沿線監控,結果意外發現此人還好幾次半夜跑到附近小區的電梯裏拉大便。真是個標準的變態男。”
“你說猥褻是指……哪種程度?”
趙鐵民皺皺眉,道:“就是掏出生殖器,當著女人的麵,打飛機。”
“強迫受害人替他打飛機?”
“不,他自己打飛機,隻是當著受害人的麵,最後射到了受害人身上,除此之外,他沒有對受害人進行性侵,也沒拿走受害人的財物。”
嚴良咂嘴:“真是夠奇怪的。不過,憑什麼認為他和命案有關?”
“前天晚上12點不到,城西一個轄區的派出所接到一名女性報案,說她被人猥褻。那名女性在酒吧上班,當晚下班回家,坐末班公交車到站後,她獨自一人沿著馬路向前走,迎麵走來一個戴眼鏡的中年男子。那名男子一開始沒有異常,剛擦肩而過,走了幾步,男子突然回過頭向她衝來,掏出一把刀,把她拉進了綠化帶,隨後進行猥褻。而我們的命案現場,離前晚報案的事發地點僅隔了幾十米,法醫屍檢結果判斷被害人的死亡時間和猥褻發生的時間接近,所以我們有理由懷疑那起命案是那個變態男幹的。”
嚴良笑了笑,道:“我個人認為,可能性接近於零。”
趙鐵民張嘴問:“為什麼這麼說?”
“我聽你說,凶手的前四次犯罪中,你們調查了監控,都沒發現他。也就是說,凶手把犯罪地點周邊的監控都避開了?”
“對,盡管監控有很多盲區,但每次犯罪都能把所有監控避開,顯然凶手在犯罪前做足了功課。”
嚴良道:“命案的凶手是個高水平的家夥,神出鬼沒,沒人見過他。而那個變態男,沒被抓住純粹是因為他運氣好,如果他猥褻女性時剛好遇到路人,說不定此刻已經在公安局裏了。盡管他犯罪時戴了帽子,但連在電梯裏大便的事都被你們查到了,顯然這家夥並沒有多少反偵查意識。這兩個人的水平差太多了。”
“你說得有道理,”趙鐵民抿抿嘴,“那你說該怎麼查?”
“具體的細節我不想過問,但既然你說被害人的死亡時間和變態男的猥褻時間相近,我想,抓住變態男或許是個突破口。以目前的情況看,似乎也隻能這樣了。”
趙鐵民笑了笑,望著他說:“謝謝你。”
嚴良道:“今天我談了這麼多我本職工作外的話題,單純是因為你答應抓變態佬。僅此一次,下不為例,我希望我們下次見麵純粹是吃飯,我不想再談案件的話題了。”
趙鐵民歎息一聲,不過還是點點頭,尊重嚴良的選擇。
他今天回去多了兩件事:一是讓人核對筆跡,看看“本地人”三個字是否確實是孫紅運本人寫的;二是針對拖行痕跡中孫紅運的腳印,做一下身高、體重的鑒定,如果一致,那麼腳印確實是孫紅運的,如果不一致,那意味著腳印是凶手穿了孫紅運的鞋子留下的,也就是嚴良判斷的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