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沃德之謎2(3 / 3)

“哈哈,那又怎麼樣?我們的確一早就得知了三位教授被恐嚇的事實。”安東尼警官微微笑道。

“不,那不是恐嚇。那是偽造的線索,目的就是引我入套。”茂威汀的嘴角彎著,臉部卻一絲笑意也無。“好在我留了個心眼,通知夏洛克也去那三個現場協助,才能安然脫身。”

安東尼警官搖了搖頭,說:“哼,夏洛克那老小子,居然是你的幫凶。”

“他不是幫凶,因為我不是凶手。”茂威汀慢悠悠地說道,“許少翔也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

“怎麼可能?除了那個許少翔,現場沒有其他可疑的人了。”

“安東尼警官,你跟NAA打交道這麼久,難道忘了許少翔是從不親自動手的嗎?而且,即便NAA要除掉這幾名學者,又為什麼非要選擇這種眾目睽睽之下充滿了冒險的方式?”

安東尼和伊曼的臉色變得有些難看,仿佛自信能得滿分的學生看到老師在試卷上打了一個叉。“中國人有句話叫狗急跳牆。他們陷入了絕境,親自動手也是有可能的。”

“我們還是不要浪費時間了。就拿最簡單的例子來說吧。沙瑞通教授被害一案中,現場目擊者都看到,教授中槍之後,有一個向後仰倒的過程,還在空中劃出了一個弧度。”茂威汀語速加快了,“如果他是因為害怕而跳水,就應該直接往水裏跳,而不會出現被槍打中之後仰倒的模樣。”

安東尼警官抬起灰色的眸子,冷冷地盯著他。而茂威汀也回以同樣冰冷的目光:“我並沒有在假山後麵對他開槍,當時的槍聲是偽造的。那麼問題就來了。在沒有被子彈射中的情況下,卻做出了被射中時才會出現的模樣,這說明什麼呢?答案顯然是唯一的——沙瑞通教授自己在演戲。”

茂威汀見對方臉色猙獰,便知道已經說中了八九分:“沙瑞通教授偽裝掉入水中後,立刻潛入深水區,偷偷遊到池子的另一邊。然後趁著人群四散奔逃的混亂當口,爬上岸躲入灌木叢中,換上早就準備好的裝束,喬裝成了另外一個人。至於警方發現的那具屍體,則是你們早就準備好沉在水底的。身材和膚色跟教授相仿,麵容相似,再加上頭部被槍打中,人的麵容會變形難辨,所以警方輕易地將那具屍體判斷成了被狙殺後落水的沙瑞通教授。”

“偽裝死亡?哼,胡說!”

“這案子還有個小插曲。為了偽造我曾經去過假山後麵的假象,必須有人真實地穿著與我的腳尺寸相同的鞋子去踩那片紅泥地。”茂威汀繼續說道,“但事後排查,卻沒有發現任何一個賓客的鞋底沾了那種紅泥。這是怎麼回事呢?”

“因為穿鞋子去假山後麵的正是沙瑞通教授本人。他跳下水之後,鞋底的紅泥就被清洗幹淨了。再爬上岸邊擦幹鞋子,以另一個人的身份接受盤查,可謂神不知鬼不覺。這一點也應該可以作為指認沙瑞通教授參與了整個計劃的輔助證據。”

“住口!別再聽他廢話了。”伊曼警官似乎已經怒不可遏。

安東尼警官倒是沉得住氣:“別急,讓他說完。”

“同樣的道理,弗恩教授被害也是他自導自演的好戲。先是讓那個倒黴的管理員去關上南側窗戶,然後利用定時裝置爆破玻璃,讓大家以為有子彈射入。他再主動躲進講台底下,把之前就準備好的屍體從講台下拖出來。等到教室管理員和保安跑上台的時候,他已經換上了保安的服裝。誰也沒有注意到跑上台的究竟是三名保安還是四名保安,他混跡其中,趁跑出教室報警的機會,偷偷逃走了。”

“哈哈哈!這一點恐怕是你搞錯了。”安東尼警官陰沉地笑道,“根據我們的調查,那個講台下麵有一個隱蔽的密道。弗恩教授應該是從那個密道逃走的。”

“是嗎?很好,這樣更加合理了。”

安東尼警官上前一步,故作坦然道:“經你這麼一解釋,案情確實又清晰了很多。不過,這都是兩位教授自己的行為,跟我們無關。”

“是嗎?如果沒有你們在背後的協助和支持,兩個教授怎麼弄得到屍體?”茂威汀的目光驟然結冰,“而且還得是剛被殺害的屍體。”

“嗬嗬……斯沃德,這你就想錯了。”安東尼分辯道,“你應該了解,國際刑警組織是各國刑警聯合組成的一個機構,並沒有自己的死囚牢,哪裏弄得來屍體?即便我們向某個國家的監獄要,又能以什麼名義呢?”

茂威汀眸中的寒冰一絲絲碎裂開來:“你們當然不會用死囚。那三個被找來的替死鬼應該是根本查不出來曆的難民。目前歐洲的難民主要來自中東和北非,要從中找出與三名教授身材、麵貌相仿的難民,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要找難民作為替死鬼,NAA也可以做到。你為什麼要咬住我們不放呢?”安東尼警官仍死死地守住那道防線。隻要沒有確切的證據證明他們參與其中,一切就仍是茂威汀的猜測。

突然間,茂威汀眼眸中的寒冰崩裂,熊熊的火焰噴射出來:“你真的以為自己做得一點破綻都沒有嗎?安東尼,在第三個案子裏,為了嫁禍給我,你可是親自動了手的。”

“哢——”隻聽見手握緊槍支的聲響。安東尼臉色煞白地看著他,嘴唇微微顫抖起來:“夠了!住口!”

“當時,我手裏拿著一把防身用的手槍。因為戴著手套,上麵並未沾上任何指紋。”茂威汀卻繼續說道,“為了使蘇黎世警方能夠驗到屬於‘我’的指紋,你特意急急地趕到現場,第一時間奪走了我的手槍,悄悄換成你早就準備好的那一把。自然,如果當時我手裏沒有拿槍,你也會將那把沾有指紋的手槍放在現場的某處,作為令三個案件連貫起來的道具。”

茂威汀的話音未落,背後傳來一聲斷喝,然後一記結結實實的槍把子打在了他的後腦勺上。原來,伊曼警官趁他們聊天之際,指揮手下悄悄繞到茂威汀的身後,實施了偷襲。

高大冷硬的男人竟出乎意料般地被打翻在地,身體如蝦米一樣蜷縮起來。其實對他來說,後腦部的痛楚並不嚴重,腦震蕩帶來的暈眩和惡心感,以及腦部思維的混亂才更為致命。

——就像電腦CPU發生了短路,一時是空白的藍屏,一時又湧現扭曲的畫麵,嗡嗡作響的主機板蜂鳴,斷斷續續的語音……

“我要死了……”

“你不會死的,教授會給你做手術。”

“不,那種手術,我不接受。”

“聽著,斯沃德,你應該活下去。”

尾聲

羅半夏站直了身體,右手舉槍,定定地對準了安東尼警官。而在他們的周圍,夏洛克、盧杏兒和湯川也已經分別將伊曼警官和另兩名刑警製服。

“夏洛克,羅小姐,你們這是要做什麼?”安東尼扯開僵硬的嘴角,“我們正在抓捕通緝犯斯沃德,請中國和英國警方予以配合。”

剛才,當茂威汀被他們打倒在地的時候,一直躲在木屋背後偷聽的羅半夏等人衝了出來,三下五除二將以安東尼為首的幾人控製住了。

“茂威汀的推理,我們都聽到了。安東尼,你還有什麼好狡辯的?”夏洛克翹起兩撇胡子,既有痛惜又有憤恨,“我真沒想到,你居然投靠了那個組織。”

“組織?哼,我跟NAA可沒有任何關係。要不然,我怎麼會任憑米婭把鮑威爾逮捕起來?”安東尼激烈地反駁道。

湯川在一旁噘了噘嘴,笑道:“你跟NAA當然沒有關係,因為你是GungNail的人。這次的案件說白了,就是GungNail跟NAA鬧掰了,彼此火拚的結果。”

“不錯。你們之所以大張旗鼓,讓那兩名教授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害,就是為了迷惑NAA,好讓他們不再控製這些科學家。”夏洛克語氣沉重地說,“如果我猜得不錯,弗恩教授、沙瑞通教授和傑克醫生,現在應該都在GungNail的基地,繼續為你們進行秘密研究吧。”

盧杏兒也在一旁笑道:“這幾位科學家都是狂熱的、能為科學獻出一切的信徒。讓他們隱姓埋名根本算不了什麼,因為他們心目中有著更為神聖的使命——那就是你們Mission計劃。”

“Mission計劃到底是什麼?”羅半夏迫不及待地追問道。

這時,原本倒在地上的茂威汀緩緩動了一下,雙手撐地,努力想要把身體支撐起來。

“羅小姐,你好像忘記了自己的立場。”安東尼眨了眨眼睛,指著茂威汀說道,“這個男人作為NAA的職業殺手,曾經狙殺了你的父親,犯下累累罪行。難道你們現在反而打算救助這個殺人犯嗎?清醒點吧,跟我們一起把這名罪犯繩之以法。”

“該清醒的人是你們。”羅半夏舉著手槍,絲毫不敢鬆懈,“你們完全搞錯了,整個齒輪的鏈條完全錯位了。”

“什麼?”安東尼的額頭陰雲密布,簡直一頭霧水。

“你們應該感到很疑惑吧?為了嫁禍給斯沃德,你們使用了多年前緝捕他時繳獲的槍支和水晶天鵝,那上麵都沾有他的指紋。”羅半夏說道,“這指紋跟儲存在國際通緝犯數據庫裏斯沃德的指紋是一致的。可是,為什麼在這次的三起案件中,茂威汀的真實指紋卻跟數據庫和槍支上的不一致呢?”

“哼,那當然是因為NAA獲悉了我們的計劃,為了替這個叛徒洗白,才做了那些手腳——不僅侵入了數據庫,還調換了那些槍支。”安東尼的眼角帶出一絲狐疑,“羅小姐,你也中了他們的圈套。”

“我沒有中圈套。懷疑NAA做手腳才是不合理的。因為一旦茂威汀被捕,重新采集指紋就會露餡。這種蠢事你覺得他們會做嗎?”羅半夏露出憐憫的神情,“其實,鮑威爾已經意識到了一切。到現在還不能認清事實的,隻有安東尼警官你了。”

“什麼事實?”

羅半夏目光炯炯,有一股從心底裏透出來的自信和歡喜:“如果NAA沒有做任何手腳,國際通緝犯數據庫裏的指紋是屬於斯沃德的,而中國警方采集的指紋是屬於茂威汀的,那麼結論顯而易見,茂威汀是茂威汀,斯沃德是斯沃德,他們並不是同一個人。”

聽到這裏,不僅是安東尼他們一夥兒,連盧杏兒和湯川也驚呆了。

夏洛克笑眯眯地站在一旁,摸著自己的小胡子說:“果然愛情會讓人變得盲目,但有時這種盲目又會成為最強大的邏輯。”

“不,這不可能。”安東尼像是一頭被老鼠打敗的大象,發出了淒慘的號叫,仿佛支撐他靈魂的神明驟然坍塌了一般……

隨後,他手中扔出了一顆閃光彈,瞬間將一切泯滅在了煙霧之中。

和煦的日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暖融融地照射進了病房裏麵。這是蘇黎世大學附屬醫院的特別看護病房,為了方便照顧和偵訊,夏洛克囑咐醫院將羅半夏和茂威汀安排在了同一個病房裏。

那個男人還在熟睡,羅半夏悄悄跳下病床,躡手躡腳地來到了他的床前。他瘦了很多,眉框、顴骨和下巴都瘦骨嶙峋。

從三年前開始,這個男人就一直被內心的恐懼和疑惑所折磨著吧?他一直以為自己是斯沃德,卻又想不起前因後果,所以苦苦追尋,想要找回真實的自己。

那麼,真正的他究竟是誰呢?

右手的手指輕輕覆上他的臉龐,即便在睡夢裏,他也是蹙著眉,仿佛帶有滿腔的心事。可是,她很喜歡這樣安靜的他,這樣可以讓她輕輕撫摸著的他。

她的手緩緩地往下,掀開薄薄的被單,想要查看一下他身上的傷口。其實,他們倆的傷都不重。醫生說他的後腦隻是有輕微的震蕩,反而是腹部的一處傷口比較凶險,因為沒有及時處理已經開始潰爛。

羅半夏撩起他的病號服,一眼就看到了腹部那個被白色繃帶纏住的部位。那是在布拉格,她藥物發作的時候,用玻璃碎片紮進他的腹部留下的傷口。

眼淚忍不住地一滴一滴地落在了白色繃帶上。受傷之後,茂威汀根本沒有做任何正規的治療,一直獨自忍耐著。他在瑞士境內逃亡時,傷口屢次崩開破裂,讓警方誤以為他中了槍傷。想到他帶著這樣疼痛的傷口一路逃亡,她心裏就難受得不得了。

幾乎是下意識地,她俯下身子,把雙唇輕輕地貼在了那繃帶上麵。溫柔地摩挲著,想要用這種親吻來撫平所有曾經對他的傷害。

就在這時,男人的身子微微顫了一下,隨後她便感覺到他坐了起來。羅半夏的臉刹那間紅成了燒熟的豬頭,低著腦袋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你在幹什麼?”男人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清冷。

“我,我……”如無頭蒼蠅般,羅半夏喃喃無語。

“你的臉……”茂威汀抬起她的下巴,有些不滿地望著她。

羅半夏一驚,下意識地去摸了摸臉頰,心裏莫名地受挫。她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醜極了,可是在這種時候,他可以不要那麼在意別人的長相嗎?

這時,一雙有力的臂膀突然將她攙了起來,牢牢地擁入了懷裏。

“原諒我。”男人低沉的嗓音帶著一絲鼻音,幾乎能酥到人的骨頭裏。

“又不是你做的。”羅半夏把腦袋擱在他的肩膀上,雙手環住了他的腰。“你想起來了嗎?你應該就是曾經要跟斯沃德做腦組織替換手術的供體。”

“嗯。”茂威汀鬆開手臂,平靜地望著她,“看來你也想到了。”

羅半夏報以同樣平靜的目光:“對。斯沃德跟你的HLA[1]配比達到99%,這種情況隻可能在同卵雙生子或者克隆人身上才會發生。”

“斯沃德是我的兄弟。我們一出生就失散了,直到他把我抓住。”茂威汀閉上眼睛,仿佛回到了當時的場景,“那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那你的真實身份是?”

“他曾經是FBI的王牌臥底,身份保密。”病房的門突然開了,夏洛克和盧杏兒走了進來。胖老頭衝茂威汀招了招手:“其實,我跟威汀很早就認識了,早在他遭遇那場變故之前。後來,他的身份變成斯沃德,一度令我費解。現在,終於真相大白了。”

羅半夏溫柔地看著那個男人:“但我還是不明白,GungNail為什麼非要嫁禍給你呢?”

“為了跟NAA爭奪和掌控我吧……”茂威汀轉而問盧杏兒,“安東尼他們呢?”

“蘇黎世警方已經逮捕了他們。一會兒,米婭警官就會過來,給你們倆錄口供。”盧杏兒的目光落在羅半夏的手上,“小夏,拜托,你能把手從那個部位拿開嗎?”

羅半夏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意識到那個時機恐怕已經到了。她臉上閃過一絲狡黠,突然伸手從病床的床褥底下掏出了一把手槍。

“這,這是幹什麼?”

羅半夏把手槍抵在了那個男人的太陽穴上:“夏洛克,杏兒,請你們讓一下。”

“羅半夏,你瘋了嗎?”盧杏兒慌亂地想要從身上拔槍,可是她的配槍早就被收繳了,“你,你要對他做什麼?”

“盧杏兒,我沒有瘋。演了這麼久的戲,終於可以撕下麵具了。”羅半夏一把抓起病床上的茂威汀,嘴角一咧,“現在,我就要帶他到組織那裏去。”

[1]人類白細胞抗原,又稱移植抗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