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極舞台之謎2(1 / 3)

羅半夏有些不解地望著茂威汀,不知道他究竟預備打什麼牌。

“那場爆炸是怎麼回事?你跟這位羅先生在宣講會開始之前就神色慌張,嘀嘀咕咕個不停,究竟是為什麼?”

聽到這裏,羅半夏不禁攥緊了拳頭。她很不願意看到茂威汀跟父親針鋒相對,但心裏又不得不承認,茂威汀的懷疑是有理由的。這場宣講會由GungNail一手策劃,郵輪上的設備和暗道隻有他們才最清楚。

“難道要懷疑我們嗎?”博嵐啞然失笑,故作鎮定道,“我們可是這艘郵輪上最不具備動機的人。好不容易請來這些國家的首腦代表和跨國集團的總裁,目的就是讓他們支持Mission計劃的後續研究。發生這件謀殺案,分明是有人想借機阻撓我們的計劃……”

“博嵐。”這時,一直沉默的羅霄雄突然開了口,“還是告訴他們吧,關於那封恐嚇信的事。”

“恐嚇信?”羅半夏的氣息微微一跳。

羅霄雄藹藹的目光落進了她的眼中:“是啊,小夏。在宣講會開始之前,博嵐在這個房間的寫字台上發現了一封恐嚇信,要求我們立即停止這場宣講。”

博嵐輕輕咬了咬唇畔,像是下定了決心般站起身來,從寫字台抽屜裏取出了一張紙巾。隻見那上麵用圓珠筆歪歪斜斜地寫著兩行英文,翻譯過來的意思是:“停止表演,否則將得到毀滅。”

“所以,那場高壓鍋造成的爆炸和對B國人的謀殺,全都是為了阻撓你們的計劃順利進行。”羅半夏望著這張紙巾,喃喃低語。

“是的。小夏,你看這紙巾是從郵輪的餐廳裏取的,寫字所用的圓珠筆也是郵輪房間內部提供的。所以,凶手是在登船之後才寫了這封信。”羅霄雄說道,“事實上,為了確保安全,我們對每一位上船的乘客和他們所攜帶的行李都進行了嚴格檢查,不可能有人能夠攜帶刀具、槍支、炸藥等危險品上船。凶手為了實現自己的目的,創造性地就地取材,利用了高壓鍋、電線和家具這些東西作為凶器。”

“真是個有創新能力的罪犯啊!”杜文薑撇了撇嘴,不無諷刺道。

“去那個發生爆炸的水吧看看。”茂威汀斬釘截鐵地說。

郵輪上真正的廚房和餐廳位於一層,而招待大廳前部的水吧是一個能夠為貴賓提供冷熱飲料、冰激淩、糕點和簡餐的小廚房。為了盡快恢複郵輪上的秩序,讓貴賓們獲得更好的服務體驗,博嵐不顧羅半夏他們的反對,已經讓服務員將水吧內部打掃幹淨了。唯一保留的證據就是那隻發生爆炸的高壓鍋。

茂威汀舉起那個破損的鍋蓋仔細瞧了瞧,隻見有人用速幹膠把高壓鍋的壓力閥和安全閥的氣口全部堵住了。在這種情況下煮東西,用不了多久就會發生爆炸。

“為什麼水吧這裏會有一個高壓鍋?”茂威汀問道。

羅霄雄撓了撓頭:“據說是為了煮銀耳蓮子湯用的,因為蓮子不容易煮爛,就從樓下廚房找來了這個高壓鍋。”

“是誰提出要煮這種湯水的?”羅半夏追問道。

“不太清楚。好像宣講會的預定安排上就有,說要讓客人們品嚐中國地道的銀耳蓮子湯水。”羅霄雄說道。

“也就是說,煮這道湯水是人人皆知的事。”茂威汀琢磨著,“但湯水可以在樓下的廚房裏煮,為什麼要把高壓鍋帶到水吧這裏來呢?”

羅霄雄蹙著眉頭:“剛才我已經問過廚師了,誰也沒有注意到,那個高壓鍋是怎麼被帶到二層水吧的。”

“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不應該出現的人和事,必有蹊蹺。”茂威汀突然說了一句讓人費解的話,而聽在羅半夏耳朵裏,卻覺得心頭一驚。霎時間,仿佛有一把尖刀生生挖開她的了腦仁,從中飛出了無數牽連糾纏的細節。

“小夏,小夏,我知道進出密室的方法了!”這時,一直在飲料機那邊調查的杜文薑高聲叫道。“你們來看,這是什麼?”

眾人走過去一瞧,隻見杜文薑所指的櫃子裏麵擺著一個跟小啤酒桶差不多大的鋼製罐子。“小夏,你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麼嗎?是液氮!”

“液氮?”羅半夏之前聽說過,液氮是液態的氮氣,一種深度的製冷劑。在很多科幻電影裏,常常出現利用液氮將人體冷凍之後進行太空航行的情節。現實中,一些醫院也會使用液氮來進行精子和卵子的儲存等。

杜文薑點點頭,興奮之情溢於言表:“不錯,這應該是船上廚房用來製作冰激淩的。液氮的溫度在零下 196攝氏度,是一種快速的製冷劑。它可以讓接觸到的一切都迅速凍結。”

“那又怎麼樣呢?”羅霄雄不解地問道。

“羅叔叔,剛才我們已經排除了兩種通過水帶的假設:一種是偷了鑰匙從吊橋過去,但這會造成吊橋發出巨大的聲響;另一種是涉水遊過去,這個說法也因為水帶中的海水會在地板上造成鹽漬而被否掉。”杜文薑說,“現在所有謎團都解決了。因為凶手既沒有從吊橋走過去,也沒有從水中遊過去,而是製造了另一座‘橋’。”

“小文,你在打什麼啞謎?凶手怎麼能製造出另一座橋?那座橋又在哪裏?”羅半夏的眉頭越皺越緊。

杜文薑挺直了背脊,指了指地上的液氮罐,說:“凶手利用液氮,將水帶中的海水迅速凍結成冰,然後踩在冰麵上通過了水帶。”

“這,這能做到嗎?”羅霄雄有些瞠目結舌。

“沒問題,羅叔叔。”杜文薑邊說邊比畫,“實際上,凶手並不需要把整條水帶都凍結起來,隻需要將‘白羊座’麵前的那一部分凍結就可以了。用隔熱板將水帶隔離出一塊扇弧形區域,然後往水中緩緩倒入液氮,就能精準地把這部分水凍住。等到使用完畢,再撤除隔熱板,讓周圍常溫的水跟冰塊接觸,就能夠迅速將冰塊融化了。”

“怎麼樣?小夏,這座‘殺人之橋’很精巧吧?”

星座的秘密

“小文……”羅半夏望著杜文薑那副躊躇滿誌的樣子,有些不知道該如何往下接話茬。

倒是羅霄雄目光慈祥地笑了笑,說:“小杜啊,你這個推理確實有點兒新意,但實際施行起來恐怕不太容易。”

“羅叔叔,我認真分析過可行性,絕對沒有問題。”杜文薑急切地說道,“不信,我把液氮倒出來給你們演示一下。”

“唉,不用那麼麻煩,別再凍傷你。”羅霄雄笑眯眯地說道,“我隻是想說,你提到的那個隔熱板,先不論它是什麼材質做的、能否耐得住極寒,單說按照水帶的長度和深度,這隔板起碼得有三米長、一米八寬吧?”

“嗯……”杜文薑眼珠轉了轉,“差不多有那麼大吧?”

羅霄雄眼底的笑意更深了:“那麼大的東西,就算再輕薄的材質,一個人估計也是搬不動的。”

“凶手未必是一個人啊!”

“好,就算凶手有多人,但還是有兩個問題。第一,人多了被目擊的可能性也大大增加;第二,那麼大的隔熱板在搬運過程中,應該很容易被大廳裏的人發現吧?”

杜文薑的嘴裏像是被塞進了火炭,張著合不攏:“羅叔叔,您這是什麼意思?”

“我是覺得,你所說的那個製造殺人之橋的方法,缺乏可行性。”

“如果大廳裏的三名記者是凶手,那就可行了。”杜文薑斬釘截鐵地說道,“你們剛才不是說,凶手的動機是搗亂嗎?這些記者們為了嘩眾取寵,製造新聞,合謀起來也是有可能的。”

羅半夏終於忍不住開口道:“小文,他們是來自三個國家,三家不同媒體的記者,合謀的可能性是極低的。況且,他們殺人又能製造出什麼新聞來?這動機根本站不住腳。”

杜文薑還想再分辯幾句,茂威汀陰冷地笑道:“這個詭計還有個致命的問題。當水真的結成冰後,會跟隔熱板和水帶的牆壁產生強烈的粘連關係,也就是冰塊會結結實實地跟周圍觸碰到的東西凍在一起。之後想要把隔板拆除,恐怕並不容易。”

杜文薑縮著脖子,翻了翻白眼,低頭不再吱聲。羅半夏的心頭一動,腦海中的某個念頭變得越來越強烈。她走到父親身邊,在他耳根旁悄悄說了幾句。

晚餐時分,所有人正在一層的自助餐廳用餐,羅氏父女器宇軒昂地走進來,宣布了一個驚人的消息——關於B國代表被害一案已經告破。

一石激起千層浪,餐廳裏頓時像炸開了鍋一樣,充斥著各種各樣的猜測和議論。

“凶手到底是誰?”

“這是不是政治陰謀?”

羅霄雄做了個安撫的手勢,朗聲道:“各位,在這個案子裏,凶手給我們出了一道難題,那就是如何躲過目擊者的眼睛、悄無聲息地通過會響的吊橋進行殺人。但除了這個謎題之外,本案還有一樁令人費解的事。凶手明明是用電線殺死被害人的,為什麼還要把房間裏的家具砸到他的身上,弄得室內一片狼藉呢?事實上,這個問題才是破解密室之謎的關鍵。”

“那或許是……為了利用混亂的場麵掩飾什麼吧?”一位矮個子賓客猜測著說,一雙精明的眼睛滴溜溜轉著。

“說得不錯。”羅半夏微笑地點點頭,“混亂的現場把人的注意力一下子都吸引到了家具和屍體上麵。換句話說,即便當時有什麼人躲在房間裏,也可能不被注意到。”

“是的,小夏說的正是密室分類當中常見的一種。”羅霄雄跟女兒一唱一和,“即凶手並未離開密室,而是躲藏在裏麵,直到有人打開密室。”

餐廳裏的議論聲頓時沸沸揚揚。有人說:“機械師在吊橋旁打開控製麵板的時候,吸引了很多人圍觀。吊橋放下來之後,大家都跟隨女警察走進了房間。這麼說來,在場者誰都有可能是凶手嘍?”

那位日本記者發問道:“警官,您這個說法雖然可以解釋凶手如何逃離密室,但還是沒有解決凶手怎麼進入密室的謎題呀!”

羅霄雄微微一笑,神秘地壓低了嗓音:“這個案件有個非常特殊的地方,那就是——並不是凶手進入了死者所在的密室,而是死者主動走進了凶手所在的密室。”

“這話怎麼說?”

羅半夏臉上的笑意漸漸黯淡下來:“我查閱了所有貴賓的住宿登記,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在登記本上,B國代表所住的應該是‘雙魚座’房間,杜可偉先生住的才是‘白羊座’房間!”

話音剛落,杜文薑就臉色煞白地衝羅半夏說道:“小夏,你提這個幹什麼?”

羅半夏的聲音跟眼神一樣遲緩地在他臉上劃過:“也就是說,B國代表其實是死在了別人的房間裏。”

“當B國代表在大廳參加宣講會的時候,凶手的同謀潛到他身邊,用‘白羊座’的鑰匙偷換了他身上‘雙魚座’的鑰匙,同時還調換了吊橋墩子上‘白羊座’和‘雙魚座’的門牌。因為很多人都無法將星座順序記得那麼清楚,所以這種調換並未引起旁人的注意。當B國代表準備回自己的‘雙魚座’房間時,他其實是拿著‘白羊座’的鑰匙打開了‘白羊座’房間。”羅霄雄看出女兒心情上的起伏,替她解說道,“而這時候,真正的凶手——原本‘白羊座’的主人早已等在裏麵,直接將他殺害了。”

“而且,當B國代表進入‘白羊座’房間後,凶手的同謀又將兩個房間的門牌重新調換了回來。”羅半夏的目光投在了杜文薑的臉上。

“小文,這對父女腦子出問題了吧?胡說八道些什麼!”杜可偉憤然地敲了一下餐桌,“我們走。”

“不許走!杜可偉先生,鐵證如山,你還有什麼可說的?”羅半夏口中發苦,“小文,你故意邀請我去你們的房間躲避,其實是帶我走入了B國人的房間。這個動作完成了房間交換的最後一步,讓B國人像真正死在了自己的房間一樣。”

“小夏,你……不要……”杜文薑臉上的神情痛苦而恐懼,好像大難臨頭一般。

“小文,你還對我說,你父親在裏屋倒時差休息……”羅半夏頓了頓,“那其實是你利用手機播放的呼嚕聲,目的就是為他製造不在場證明。”

“羅小姐!羅警官!看來你因為沒能嫁入我們杜家,怨氣不小啊!從布拉格一直冤枉我到這兒來了。”杜可偉倒是依然鎮定自若,語氣還帶著濃濃的嘲諷。“我就是個做生意的,你倒說說看,我為什麼要殺害一個跟我毫無瓜葛的外國政府官員呢?”

羅半夏挺起胸膛,深深地吸了口氣,目光不由自主地飄向茂威汀,仿佛想從那個男人的身上汲取勇氣。

——終於走到了這一步。再艱難、再困苦、再不堪,都必須要去麵對。

“杜先生,因為你才是NAA這個組織幕後的真正控製者。”羅半夏聽到自己平靜地說出了最後的結論。

“不,小夏,不是……”杜文薑幾乎想要撲上來阻止她,卻被吳卓攔住了。

羅半夏低垂著眼簾,目光帶著一點淒迷:“小文,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吧?所以才一直在我身邊插科打諢,演出了那麼多不靠譜的推理。就在剛剛,你還試圖用一個牽強的詭計來轉移我們的視線。你知道,我是怎麼開始懷疑你的嗎?”

霎時間,杜文薑仿佛被液氮凍住了一般,如泥胎木雕,連眼珠都沒有轉一下。

“在特定的時間和地點,出現不應該出現的人和事,必有蹊蹺。”羅半夏引用了茂威汀剛才的名言,“那次我去追蹤高啟明,正要被他射殺之際,你突然出現,挺身為我擋槍。因為事態緊急,我又感動於你的舍身相救,就沒有往深處想。但其實這裏麵有兩處疑點,一是那天你明明不知道我去了哪裏,怎麼能那麼快、那麼及時地找到我?二是既然我是SPLIT藥物最為重要的實驗體之一,高啟明怎麼會輕易開槍射殺我?除非他早就跟你約好了,故意在我麵前演出‘英雄救美’的戲碼。”

杜文薑的表情扭曲了,好像一個被凍裂的人偶,“哢嚓”一聲碎裂在地:“別說了,小夏,不要再說了。”

可是,羅半夏繼續說了下去:“之後,你跟你爸又無緣無故地出現在了布拉格。那其實是你們為了擒獲我而計劃的‘布拉格之夏’行動。但後來你們改變了主意,要讓我連同茂威汀一起被帶來。”

“等等,我怎麼聽糊塗了?”吳卓插嘴道,“你跟茂威汀不是被GungNail請來的嗎?”

羅霄雄聲音低沉地說道:“NAA和GungNail原本是密切合作的兩個機構,所有研究項目都是配合銜接,所有研究成果都是共享的。然而……”

“NAA是叛徒。”博嵐的眼眸驟然點亮,帶著犀利的鋒芒,“他們做事不擇手段,殺人、欺詐,甚至將不成熟的產品賣到黑市。這樣的合作夥伴簡直是GungNail的奇恥大辱。”

“黑市?原來如此。”茂威汀突然插話道,“在婚姻登記處死去的那個王墨羽,她的未婚夫李琦是DunPeal公司網絡銷售部的技術總監。如果說王墨羽是SPLIT藥物的秘密分銷者之一,那麼她背後的供貨渠道就是……”

“不錯,SPLIT藥物批量生產點就在DunPeal的下屬工廠,李琦就是負責這條秘密銷售線的。”博嵐咬牙切齒道,“他們背地裏已經把未經安全認證的藥品,銷售到了很多地方。”

“哈哈哈……”杜可偉如惡魔一般地狂笑起來,笑得難以自持,好像天都要被他笑塌下來了,“GungNail的高層拿腔作勢、自命清高,就會動動嘴皮子,卻把髒活累活都扔給我們幹。愚蠢和退讓也得有個限度,跟你們這群天真的科學家,我是一天都合作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