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想到結果出來居然6個危急值！
低鉀是會死人的！以前他覺得血鉀低於3已經是極限了，沒想到還能更低，他整個人就是一個大寫的懵，趕緊喊家屬談話。
“醫生，我們家早就想好了，我們拒絕有創搶救。”病人父親克製又痛苦地說。
“呃……”病人這麼年輕，章成很想勸，但又把後麵的話生生咽了下去，“你們不要再商量一下，再考慮一下嗎？”
病人母親眼含著淚水搖頭：“算了，別讓她那麼痛苦了……”
他回到診室，打了電話給腫瘤科和ICU讓他們過來看看，雖然家屬放棄有創搶救，至少要給予對症支持治療。
章成正下著醫囑，搶救室大門打開，又一個病人被送進搶救室，過了一分鍾不到，就聽到搶救室一個高分貝的女高音在空氣中炸裂，罵罵咧咧的，他剛出去想看個究竟，就跟人撞了個滿懷。
一個矮壯的女人佝僂著背，脖子上青筋暴露，叉著腰，另一隻手指著他破口大罵：“你是死了嗎？都幾分鍾了都不去看一眼我爸，你是不是死了？”
“你爸什麼情況？”
“我爸要小便，我爸要小便。”家屬衝著他吼道。
章成火冒三丈，提高聲音，“病人到底是什麼原因來醫院？”
“發燒，37度，是不是那個新冠肺炎啊？！”
章成遲疑了幾秒，每次聽到發燒他都心肝一顫，他走到床邊一看，老人，95歲，腦梗後長期臥床，看看心電監護，血氧飽和度好得不得了。
“不放心先做個CT看看。”他徹底無語，轉身就回去開單子，還沒到一分鍾，家屬又衝進來，衝著他喊道，“為什麼還不給我爸治療？為什麼不給他輸液呢？不打退燒針？”
眼前這個女人，似乎從頭到腳都是嘴，而且每張嘴都在不停地噴著字句，那聲音就像許多把鋼鋸同時鋸著木頭，他覺得自己快要窒息了，頭腦發暈，四肢無力，章成吼道：“我在開單子，你別鬧，這是搶救室！”
大媽完全聽不下去，繼續罵罵咧咧，忽然有個護士喊道：“章醫生，剛才5床腹痛的患者，抽的血出結果了，血色素隻有5克了！”
可能是消化道大出血，他的心髒咯噔地跳了一下，趕緊喊道：“先輸血，給兩個單位的紅懸，輸液速度再快點！打電話給普外住院總，我聯係手術室！家屬呢？5床家屬在不在？”
他掛掉電話，護士過來告訴他：“章醫生，11床剛才說心慌憋喘，現在血壓測不出了。”
11床是肺癌晚期，但是從入院後情況一直很穩定，隻要核酸結果出來之後就能轉到腫瘤科了，章成納悶，怎麼病人狀況會直轉急下？難道是被嚇的？
他立刻讓護士給多巴胺，去跟家屬談話：“你媽血壓一直掉，可能不行了，要不要有創搶救？”
話音剛落，病人的兒子就“騰”地站起來，徑直走向那個還在對著護工大吵大鬧的家屬，章成一把拉住他：“等等，你幹什麼？”
“醫生你別攔著我，她在這裏大吵大鬧，我媽那麼膽小，剛才被她嚇得胸悶心慌……”四十度歲的大男人瞬間淚流滿麵，死死地瞪著那個女家屬，“憑什麼她在這裏大吵大鬧的？！”
“醫生你別拉我！我媽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她也別想好過。”
那個大媽縮了縮肩膀，撇了撇嘴，腳底抹油溜出門了。
這時候搶救室一陣詭異的寂靜中傳來天籟之音：“11床血壓有了，92\/60！”
章成長長地鬆一口氣，他拍拍家屬肩膀：“算了算了，還是陪陪你母親吧。”
就這短短的半小時，從身體到精神都被深深地淩虐了一遍，他捂著腦袋坐回電腦旁，像是一條死狗奄奄一息，喊道：“我想辭職！”
護士笑著說：“你現在辭職，能找到工作？”
“我準備去考醫保局了，沒準一年後來醫院查賬的就是我……”
“可以，加油，從乙方變成甲方！”
到了晚上十一點多的時候，他終於有時間回到值班室睡一會兒了，不刷手機，不刷手機，幾分鍾後就在他要昏昏欲睡，朦朦朧朧中，突然耳朵受到了強烈的刺激。手機響了，他痛苦地捂住臉，然後起身披上白大褂戴好口罩，出了值班室。
搶救室最角落的那張床上躺著一個小孩子，她個子小小的，圍著厚厚的圍巾，懷裏緊緊地抱著一個熊，章成走近一看她微微地蹙著眉毛，盯著他的那雙黑溜溜的眼睛露出緊張懷疑的神情。
孩子的媽媽很緊張地說：“醫生，我們家孩子可能是晚上時候吃那種有鋁箔紙包裝的巧克力，不小心吞下去一點點了，半夜時候她喊肚子痛，我隻好帶她來醫院。”
他檢查了之後沒發現什麼異常，又給小孩子做了B超，腹腔未見明顯異常，闌尾區也無異常，右側胸腔少量積液，白細胞稍微有點高。
“可能是腸炎吧，輸點液，我們先觀察一下症狀。”
他回到值班室，躺下來醞釀著睡意，但是他總是感到有什麼不安的東西在捅著他，讓他輾轉反側。
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每隔一個小時，他就會在噩夢中驚醒一次，每次都看到那個小小的身影蜷縮在病床上，手臂上吊著一支點滴。“好疼啊好疼啊！”每次她哭著說完話，章成就被嚇醒一次，被嚇醒第三次後，他呆呆地坐在床邊，總感覺怪怪的。
忽然他想起周莬說過的話——醫生幹得多了，就有直覺了，你心裏會不踏實，這是因為你知道危機四伏。
他一個激靈跑到床邊，把孩子媽媽嚇醒了，她問：“醫生，怎麼了？”
他搓了搓手，把手指搓熱，按著小孩子的肚子，問道：“這疼不疼？這裏呢？”
小孩子搖搖頭：“不疼，沒有之前那麼難受了……”
不疼但是下腹部壓痛反跳痛都很明顯，他實在不敢診斷是闌尾炎，考慮腸梗阻偏多，說道：“可能是不典型的闌尾炎，也可能是腸梗阻，小孩子所有的症狀、體征都很不典型，我們醫院沒有兒科，所以請您盡快帶孩子去兒童醫院就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