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立人一看到這樣安排,就知道有問題。但是,上峰的命令又不能違背,就隻好讓113團先奔赴仁安羌。他告訴劉放吾說:“我隨後就到。”
113團在團長劉放吾的帶領下,直奔仁安羌,孫立人快馬加鞭找到史迪威。
孫立人向史迪威陳說利害:“英軍已經被日軍擊敗,敗軍之將不可言勇,現在把113團交給英軍指揮,英軍將領從來沒有指揮過中國軍隊,語言不通,作戰方法不通,絕對會吃敗仗,113團肯定會遭覆滅。”
孫立人帶著一團人守護著偌大兩座城市,兵力嚴重不足。日軍如果在仁安羌打勝了,一定會來圍攻曼德勒和臘戍。日軍前來,一定會集中重兵,所以守衛在臘戍和曼德勒,等於坐以待斃。
兵法有雲:“與其戰於城,不如戰於郊。”意思是說,與其堅守城池,與敵人在城池裏交戰,不如與敵人在野外交戰。所以,與其等著日軍來犯,不如帶人去找日軍作戰。
孫立人要求親去仁安羌,指揮113團作戰如果僥幸取勝,那麼曼德勒和臘戍就高枕無憂了。
孫立人苦口婆心,可是史迪威不準孫立人前去解圍,隻讓他堅守曼德勒。
孫立人繼續堅持。一旁的參謀長說:“你懂不懂?這一團人是送給英國人一個人情,我們也知道1000人說什麼也不可能戰勝10000人。”
孫立人勃然大怒,他說:“我做長官的,不能看著部下去送死,即使去死,也要死在一起。”
孫立人從下午點一直說到6點,終於說動了高層的心,他們研究後,對孫立人說:“你去吧,如果打勝了,算你的首功。”
所有人都認為這場戰鬥,孫立人必敗無疑。
孫立人顧不得和這些官僚再爭辯,立即出門追趕113團。
那個說風涼話的參謀長是誰?孫立人在自己的回憶文章中沒有點出姓名。當時遠征軍參謀團團長是林蔚,這個譏諷孫立人的人,會不會就是林蔚?
為了討好英國人,而對1000名中國士兵的生命視而不見,這就是當年國民黨軍隊裏高級軍官的做法。這種做法實在讓人寒心。
1000人要攻打10000人,這事怎麼說也不靠譜。
如果日軍知道了當麵的對手隻有1000人,日軍絕對會傾巢出動,一戰就會
讓113團處於下風。
所以,要攻打日軍,絕對不能讓日軍知道自己隻有1000人,而要做出比日軍10000人還要兵力雄厚的架勢。而且日軍打破腦袋也絕對不會想到,1000名中國軍人,居然就敢攻打10000名大日本帝國的皇軍。
怎麼才能讓日軍造成錯覺呢?
孫立人唱起了空城計,他號稱是中國軍隊第二軍全軍向日軍發起進攻。
第二軍,是抗日戰場上很有名氣的一支軍隊,讓日軍多次吃虧。
淞滬會戰的時候,第二軍擔任掩護任務,在安亭阻擊日軍長達天,保證了參戰部隊的順利撤退。武漢會戰的時候,第二軍扼守田家鎮要塞,阻擊日軍達12天之久,自身傷亡2500人,而日軍也傷亡1200人,這樣的傷亡比在抗戰之初是非常不錯的。
此後,第二軍參加了昆侖關大捷、棗宜會戰、長沙會戰、鄂西會戰。其中,在鄂西會戰中,重創日軍第1師團,逼得師團長赤鹿理寫好遺書,準備自殺,幸虧第9師團來援,赤鹿理才僥幸未死。
這樣一支與日軍多次交手的部隊,日軍肯定聽過。
而且,第二軍還是國民革命軍中最早的一支部隊,遠在北伐戰爭的時候就成績顯著,解放軍上將陶峙嶽在第二軍做過旅長。
在緬甸拚牆河邊,孫立人分析,僅僅依靠虛張聲勢,還是不行的。因為僅僅依靠虛張聲勢,無法將日軍趕走,更無法救出7000名被圍困的英軍。
空城計不是計謀,空城計是一種冒險。要打贏這場戰役,必須用計謀。
用什麼計謀?用疑兵之計。
《三國演義》第71回是“占對山黃忠逸待勞,據漢水趙雲寡勝眾”,趙雲之所以能夠以寡勝眾,就在於他使用了疑兵之計。趙雲救出黃忠後,曹兵在後追趕,追到營寨外,趙雲偃旗息鼓,獨自立馬寨外,曹兵不知虛實,不敢再追。趙雲趁曹兵疑惑間,一聲令下,寨牆上箭矢如雨,曹兵急急退避,趙雲率眾回身殺出,曹兵大敗。
疑兵之計,就是讓對方無法知道自己有多少兵力,給對方造成自己兵力強大的錯覺。
孫立人又把僅有的1000人分成很多小部隊,以小部隊為單位作戰,這樣,
四麵開花,也會給日軍造成是上萬人攻打的錯覺,日軍也會相信攻打他們的,
是戰鬥力很強的第二軍。
而當年的新38師,誰聽說過?這是新38師第一次上戰場。
113團的攻擊是從淩晨4時幵始的。
李文才潛伏在樹叢中,望著前方日軍的陣地。突然,一發發炮彈帶著長長的紅色尾巴從頭頂上飛過,落在前方百米遠的高地上。炮彈爆炸後的火光,映紅了天空。
炮彈是拚牆河北岸113團的大炮和坦克發射的,它們身上的偽裝被撕掉了,炮口一齊對準了日軍的炮兵陣地。此前,偵察連和諜報隊已經告訴了他們日軍炮兵陣地所在的準確方位,所以他們的第一輪炮彈過後,日軍的大炮就被炸的東倒西歪,像喝醉了酒的懶漢一樣。
事後統計,這一輪炮彈的覆蓋轟炸,讓日軍三十多門大炮全部變成了廢鐵,日軍的大炮沒有來得及進行一發炮彈的還擊,就永遠報廢了。
然後,113團的大炮和坦克延伸發射,射向日軍步兵的兵營。
日軍炮兵陣地上的轟炸聲剛剛停歇,一營營長楊振漢就提著兩顆手榴彈衝了上去,戰士們緊緊地跟在他的身後,李文才在排山倒海的呐喊聲中,也提著兩顆手榴彈衝了上去。他們跑到距離日軍炮兵陣地僅有0米的距離時,手中的手榴彈全部甩了出去。炮彈的爆炸聲剛剛停歇,手榴彈的爆炸聲接踵響起,日軍剛剛來得及提起褲子的炮兵,全部被炸成碎片。
第師團的炮兵聯隊,就這樣在短短的幾分鍾內報銷了。
沒有了炮兵,日軍的攻擊力和抵抗力就被削弱很多。
楊振漢率領的戰士,不是第一營的全部。第一營被分成了好幾支小分隊。這些人數稀少的小分隊對日軍構成了包圍態勢。
螞蟻吃大象的戰役,就這樣打響了。
這是113團戰士在緬甸的第一仗,就顯示出了很強的戰鬥力和戰鬥素養,完全不像是一支第一次走上戰場的部隊。
孫立人是這樣評價的:
“我部官兵,平時處處受欺,時時慪氣,早就想找一作戰機會,一顯身手,借以泄心中憤慨不平之氣,所以此次出發,人人奮勇,個個爭先,士氣的
旺盛,戰鬥意誌的堅強,無以複加,真如怒馬奔騰,喊也喊不住。”
新38師的前身緝私總隊在貴州都勻的深山中練兵4年,早就想出來報效國家,可是上層總是不予理睬,要讓他們做“城管”,每天去抓那些販賣私鹽的小商小販。4年後,上麵終於同意把緝私總隊改編為軍隊編製,卻又平白無故地扣押了一半人馬。
所以,緝私總隊改編而成的新38師,憋著一口氣,一來到緬甸,就決心好好打一仗,讓輕視他們的人看看。
很不幸,櫻井省三的第師團成了新38師的出氣筒。
活該第師團倒黴,活該櫻井省三倒黴
縱觀櫻井省三的一生,是一個悲劇的一生。他在中國戰場沒有占到多少便宜,在緬甸戰場同樣沒有占到便宜。日本投降後,櫻井省三在被關押兩年後,回到日本,當了一名和尚,依靠吃齋念經、祭奠亡靈度過了後半生。這家夥看破紅塵,居然活了96歲,直到1985年才死。
孫蔚民當年擔任113團二營五連連長。很多年後,他還能記得仁安羌戰役的詳細情況。
第113團剛剛來到仁安羌,準備解救被圍困的英軍時,一名英軍少校和兩名指揮官帶著電台來到了 113團。他們看到中國士兵穿著草鞋和短褲,神情先是非常驚訝,接著就是不屑,他問:“你們就隻來了一個團嗎?”
當時在第113團團部的新38師副師長齊學啟,他是美國西點軍校的高材生,他對英軍少校說:“中國軍隊雖然隻有一個團,但是能夠抵你們英國軍隊一個師,甚至一個軍。我們的一個士兵,可以抵十名日軍士兵。而且我們還有最靈的一種武器,這就是不怕犧牲的精神。”
英軍少校麵露慚色。
在第一波攻擊中,李文才所在的小分隊用手榴彈解決了日軍的炮兵部隊,孫蔚民所在的小分隊,則與日軍展開了白刃戰。
113團的炮聲剛剛響起,炮彈剛剛落在日軍的炮兵陣地,第五連就衝上了日軍的一處步兵陣地。
炮聲就是命令。
戰鬥一開始就是白刃戰。
新38師的每個班,都配置有兩把大刀。而日軍最害怕的,就是中國大刀。因為中國大刀在和日軍拚殺時,刀法非常霸道,直奔脖子而去。而脖子如果被砍斷,頭顱落地,死後的亡靈就不能進靖國神社。日軍的亡靈不能進靖國神社,就永遠在野外遊蕩,無法回家。
用武士道武裝起來的日軍,盡管不怕死,但是害怕頭顱落地,所以,日軍在戰場上一看到中國軍隊揮舞大刀,就先泄氣了,就先害怕了。
一泄氣,一害怕,就處於下風。最害怕頭顱落地,而頭顱偏偏就落了地。
瓦罐難防井台破,繩子總從細處斷。最害怕的地方,往往就有鬼。
五連衝人日軍的駐地,20把雪亮的大刀在前,其餘上了刺刀的步槍在後,一個連的人馬衝上了日軍駐地,見人就砍。日軍還在睡夢中,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遭到中國軍隊的夜襲。此前,日軍布置在駐地外的崗哨,都被中國戰士用刺刀解決了。
駐地外圍的日軍很快就成了中國戰士的刀下鬼。可是,駐地內圈的日軍聽到了喊殺聲,顧不得穿衣服,拿著槍,光著屁股衝了出來,向第五連撲來。
第五連繼續向前衝去,他們隻要見到光屁股,就一齊砍殺。日軍光著屁股反而更好辨認,中國士兵在漆黑的夜晚裏,不會誤殺了。
前麵的光屁股被砍殺,後麵的光屁股架起機槍向著第五連掃射。
天空中,還出現了日軍增援的飛機。
戰鬥一下子進入了膠著狀態。
個小時後,孫蔚民率領的第五連擊退了光屁股日軍,跑得快的撿回了一條性命,跑得慢的,被中國軍人手中的大刀砍翻在拚牆河裏。
這時候,機槍二連連長譚龍彬帶著兩挺重機槍前來增援孫蔚民。
由於對陣地不熟悉,譚龍彬連長一來到後,就把兩挺重機槍擺放在兩邊,單膝跪地,手舉望遠鏡,瞭望日軍陣地。
孫蔚民一看到譚龍彬手舉望遠鏡,就連聲喊道:“快臥倒,對麵樹林裏有狙擊手。”話音剛落,樹林裏就飛出了一顆子彈,譚龍彬倒了下去。
譚龍彬的大腿上血流如注。
孫蔚民急得眼冒火星,他派人趕快給譚龍彬裹傷,然後抬到後方醫院裏。
機槍二連連長譚龍彬是幸運的,他隻是負傷了。而第三營營長張琦卻壯烈犧牲了。
那天,李文才跟著楊振漢營長的第一營,在拂曉前衝破了日軍的第一道封鎖線,占領了日軍陣地。天亮後,日軍組織反撲,第一營堅守陣地,奮力阻擊,陣地三次失去,又三次奪回。
短短兩天裏,這已經是李文才的第三次戰鬥了。他藏身在樹叢中,把步槍貼著地麵放置著。他趴在地上,熱帶森林裏密密叢叢的樹枝樹葉遮沒了李文才,也遮沒了李文才黑洞洞的槍口,他看到在日軍進攻的側翼,有一名拿著狙擊步槍的日軍,像一條蜈蚣一樣,靜悄悄地向第一營的陣地逼近。
不遠處,日軍衝鋒的大部隊,不斷有人倒在進攻的路上,但是這名狙擊手毫不為之所動,他冷靜得像一塊石頭。
日軍狙擊手匍匐到距離李文才僅有五十米的距離時,李文才扣動扳機,日軍狙擊手不動了。李文才不知道打中了沒有,他幹脆頂上一顆子彈,再打了一槍,子彈打在日軍狙擊手的身上,濺起血花。兩粒子彈都結結實實地打在他的身上,日軍狙擊手肯定結結實實地死了。
這名日軍狙擊手,是不是打傷譚龍彬連長的那個狙擊手,沒有人知道。也許是,也許不是。
如果這名日軍狙擊手知道他是倒在一名中國新兵的槍口下,估計他即使沒有被打死,也會被氣死。
楊振漢的一營被日軍團團圍住,戰鬥進人白熱化,而張琦的三營已經結束了戰鬥,趕來增援一營。
張琦剛剛來到一營的陣地,指揮部隊阻擊,突然被日軍機槍子彈擊中,身
受重傷。
張琦倒在地上,血流如注。身邊的人將張琦送往後方醫院,可是因為流血過多,他壯烈殉國。
李文才記憶中的這場鏖戰,從淩晨4時一直打到了午後時,時間長達11個小時,這11個小時裏,戰士們反複衝殺,沒有吃一口飯,沒有喝一口水。他很奇怪:當年打仗的時候,連著十幾個小時不吃不喝,既沒有感覺到餓,也沒有感覺到渴,而不打仗的時候,一到吃飯時間就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