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蠶蠱(3 / 3)

苗君儒望著桌子上的豐盛飯菜,有不少還是煙熏的野味,也有一些是專門為他準備的素菜。吃飯之前,他照例從隨身帶的包裏,拿出幾個大蒜頭,給幾個學生每人一顆。

自進入湘西苗族地域後,每次吃飯前,他都要他的學生先吃下一顆大蒜,而且一再交代,不要隨便揀路上的東西。

一旁伺候著的管家見他這麼做,眼中閃過一抹驚異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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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飯,幾個傭人端了茶上來。

姚萬泉不虧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絲毫不差這些待客的禮數。

他說道:“犬子的棺木就放在西廳的喪屋裏,等下由管家帶你去,你需要什麼,隻要吩咐他就行!我還有事,就不能相陪了!”

苗君儒點了一下頭,算是答禮,見姚萬泉出門的腳步有些匆忙,也不知道是什麼事這麼急。

管家上前躬身道:“苗先生,你需要的東西已經準備好了,請問什麼時候開始?”

苗君儒說道:“現在就可以開始,等會我開棺後,不能有女人在旁邊,否則會衝煞!”

管家答道:“你放心,不會有別人的,我都已經安排好了,請跟我來!”

苗君儒一行人跟著管家,來到一間屋子前,屋子的門外掛著一杆招魂幡,兩邊各有一個寫著黑色“奠”字的白紙燈籠。他們剛要進去,突然衝裏麵衝出兩個男人來,險些撞到他們身上。

管家厲聲嗬斥:“你們不好好看守少爺,跑出來做什麼?”

其中一個男人驚慌失措地指著身後,結結巴巴地說道:“姚……姚管家……裏麵……有蛇……蛇……”

“什麼?有蛇?”苗君儒一驚,幾步衝了進去。

屋子並不大,兩邊的牆壁上掛著白布,正中擺放著那具姚天寶的大紅棺材,邊上放了紙紮的引路童子,還有一些別的紙紮動物和生活物品;棺材的上方放著香案,香案上麵擺著靈位,靈位的左右各點著一支白蠟燭,麵前放著一個香爐,香爐裏的三支香燒到了一半。香爐的前麵放著三牲祭品,棺材的邊上放著一個大銅盆,裏麵還有一些未燒盡的紙錢。屋子的一角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放著一匹白布,還有一大碗糯米、一把鐵尺和一支毛筆,桌腳下係著一條黑狗和一隻雄雞。整個屋子裏隻有那兩支白蠟燭發出來的微弱光線,有一種說不出的陰森恐怖,充滿著詭異。

按道理,在死者的棺材出門前,那些紙紮的東西都要燒掉,因為那是給死者在陰間用的。可是眼前的這些東西還好好的放在這裏,就更加說明姚萬泉也肯定他的兒子沒有死。

路子林站在門口,朝裏麵看了一眼,說道:“為什麼不多點幾盞燈呢,看起來這麼陰森恐怖,難怪那兩個人會嚇走!”

馬永玉打了路子林一下:“這麼膽小的人,真不懂你怎麼會來學考古,你有沒有搞錯?剛才那兩個人是被蛇嚇跑的。”

苗君儒站在那裏沒有動,他看到幾條色彩斑斕的蛇,正圍著棺材打轉,忙對身後的學生說道:“你們注意點!”

其他的人也看到了那幾條蛇,管家皺著眉頭說道:“奇怪,這蛇是怎麼來的?老爺平生最怕蛇,就是一條死蛇,他都不敢看的。這屋前屋後,還有城牆那邊,全都定期撒上硫磺粉的!這寨子自建起來後,就沒有見過一條蛇。我從小到大,見過的蛇倒是不少,就是沒有見過這樣的。”

苗君儒在進寨子的時候,就已經聞到過硫磺粉的味道,見過那些撒在牆腳的硫磺粉,聽管家這麼一說,他就覺得有些奇怪了,一個從死人堆裏滾爬過來的人,居然會怕蛇,而且會怕到這種程度,實在讓人無法相信。他想起姚萬泉說過的伏羲和女媧確實是人首蛇身的話,越發覺得姚萬泉身上,有著常人無法解讀的秘密。

這秘密究竟是什麼呢,為什麼一提到那件事,就勸他不要卷入,還說什麼很恐怖很可怕的話出來,莫非姚萬泉真的見過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才令其如此害怕蛇。

那幾條蛇遊走在棺材的旁邊,不斷去吃從棺材內滲出來的血,連土灰一同吞到肚子裏,一滴都不曾落下。

苗君儒對管家說道:“去點幾支大火把來,有硫磺粉的話,也拿些過來,另外叫人把那條黑狗和那隻雄雞殺了,有多少血裝多少血,要快,隻怕來不及了!”

管家似乎看出了情勢緊急,忙把那條黑狗和那隻雄雞帶了出去,並大聲叫人過來。

沒有多久,幾支大火把和硫磺粉送來了。苗君儒接過硫磺粉,向那幾條蛇撒去。若是普通的蛇,一聞到硫磺味,立刻遠遠地逃走,可是那幾條蛇卻任由硫磺粉撒在身上,顧自貪婪地吃著棺材內滲出來的血。

苗君儒散光了硫磺粉,再用火把去燒,見那幾條蛇還是不走,便自言自語地說道:“請你們走你們不走,我隻好動手了!”

他把火把交給身後的馬永玉,返身從門背後拿了一根閂門的粗木棍來,“啪啪啪”幾下,棍棍敲在七寸上,將那幾條蛇打死。在打一條黃色小蛇的時候,隻打中了蛇的脊背,那蛇將身子一扭,鑽進桌子地下逃走了。

馬永玉問道:“老師,既然這麼容易把蛇打死,還用得著那麼麻煩幹嘛呢?”

苗君儒說道:“你懂什麼,這蛇與別的蛇不同,是有人養的,要不是它們吃了棺材內的血,你以為那麼容易對付呀?我這是先禮後兵,也怨不得我了!”

馬永玉說道:“老師,我越來越敬佩您了,為什麼你總是懂那麼多?”

苗君儒說道:“經曆的事情多了,自然懂得多!”

管家一手端著一大碗血,另一隻手提著一個小木桶,木桶裏麵有小半桶血,進門後問:“苗先生,這些血放在哪裏?”

“就放在那桌子上吧,”苗君儒說道:“你在門口守著,等下我打開棺蓋後,千萬不要讓陌生人進來,尤其是女人!”

管家應聲出門去了,和那兩個被蛇嚇出去的家丁,守在了門口。

苗君儒對許力強和馬永玉說道:“你們兩個人過來幫忙,把白布鋪在地上,其他人在邊上看著,不要說話!”

許力強和馬永玉將白布鋪在地上後,苗君儒用毛筆沾著雄雞血,在白布上畫了一幅定屍符。而後對許力強和馬永玉說道:“來,我們開棺!”

那棺蓋原本就鬆了,三個人扶著棺蓋,同時用力將棺蓋抬了起來,放到一旁。棺蓋一打開,立刻聞到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許力強朝棺內看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嚇得退到一旁。馬永玉看到棺內的情形後,臉上露出驚恐之色。

苗君儒說道:“一般中蠱死的人,死狀都比較難看!”

棺內的姚天寶平躺著,身上穿著一套質地考究的西服,腳上穿著皮鞋,腹部高高鼓起。臉上原本蓋著一張畫符的黃表紙,不知怎麼那張黃表紙竟沒有貼在臉上,而是落在了一旁。他的身下積了不少血,就如同睡在血泊中一般。不要說是個死人,就是一個活人,流了那麼多的血,也已經死了。他的臉上已經腫脹不堪,就像一具高度腐爛的屍體,完全看不出原來的麵目。眼口鼻耳七孔流血,不僅如此,還從嘴巴和鼻子裏,不斷有一些黃色的蛆蟲往外爬,難怪讓人看著分外惡心。

苗君儒驚叫道:“金蠶蠱!”

流傳於苗疆的蠱,其種類很多,通常有:金蠶蠱、疳蠱、癲蠱、腫蠱、泥鰍蠱、石頭蠱、篾片蠱、蛇蠱等等。這些常用的蠱之中,金蠶蠱最為凶惡。據說金蠶是一種無形的蟲靈,它能替人做事,最勤於衛生,因此大多室內很幹淨的人家便被認為是養金蠶的人家。金蠶的製作方法是:選用蛇、蜈蚣等12種毒蟲,埋於十字路口,經49日(或另一個神秘日數)後取出,存放於香爐中便成為金蠶。在信仰金蠶的人心目中,金蠶是有靈性的,雖然能使飼養者發財致富,但富起來的主人必須經常對金蠶訴說自己虧欠了多少錢,否則金蠶會要求主人花錢買人給它吃,不然就作祟。養金蠶的人家若不想再養它,可以將其轉嫁出去,叫“嫁金蠶”,方法是用一包銀兩、花粉和香灰(代表金蠶),放在路上,等貪財者來拾取,這樣金蠶便會跟隨拾獲者而去了。金蠶蠱可以致人死亡,通常是腹腫、七竅流血而死,一旦蠱毒發作,時間一般都不超過三天。

解蠱的方法雖說有很多種,但不一定管用,要根據施蠱人的功力和養蠱的時間長短而定,通常養蠱的時間越長,蠱毒就越厲害,解蠱也就越難。

馬永玉剛要問什麼是金蠶蠱,見苗君儒一臉嚴肅的樣子,便不敢說話了。

苗君儒再用毛筆沾著狗血,找來一張黃表紙,畫了符,燒在雞血碗中。從桌子上拿來鐵尺和大半碗雞血,用鐵尺撬開姚天寶的嘴,將雞血全部灌了下去。雞血一入喉,就聽到姚天寶的腹中傳來咕嚕咕嚕的響聲,那聲音越來越響,但他的腹部卻漸漸平了下去。

遠處傳來一陣槍聲,屋子裏的人神色緊張起來。守在屋外的管家朝兩個家丁耳語幾句後,轉身離去。

苗君儒對許力強和馬永玉說道:“來,把他抬到白布上!”

趁著許力強和馬永玉把姚天寶抬到白布上的時候,苗君儒點燃了22支香,插在正中的香爐裏。

姚天寶被放到白布上後,下身還不斷流出暗紅色的血。

苗君儒從工具包中拿出剪刀,將姚天寶身上的衣服全部剪開。眾人見姚天寶渾身上下的皮膚都成了黑紫色。

苗君儒撕了幾塊布,蘸著狗血從頭到腳地幫姚天寶擦身體,狗血擦到之處,黑紫色的皮膚漸漸變了,幾次三番之後,隨著一聲巨響,從姚天寶的下身噴出一些穢物,眾人頓時聞到一股刺鼻的酸臭味。

在那黃黑色的穢物中,赫然有一條拇指粗細、金黃色的蟲子。

苗君儒找了一個瓶子,將那條蟲裝進瓶子裏,看了一眼還未燃盡的香,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道:“好了,總算逼出來了,我還以為那個符沒有畫準確呢!”

許力強和馬永玉忍著惡心,在苗君儒的吩咐下,將姚天寶放回到棺材裏。令他們感到奇怪的是,姚天寶的下身不再流血了!

馬永玉問:“老師,現在沒事了嗎?”

苗君儒說道:“暫時沒事了,你們幾個守在這裏,每隔20分鍾,用狗血給他擦一遍身體,估計兩個多小時後,他就會醒過來!”

他接著對站在門口的那兩個家丁說道:“這期間切忌不要讓女人進來,否則你家少爺就會變成僵屍!”

那兩個家丁連連點頭。

馬永玉問:“老師,為什麼不能夠讓女人進來?”

外麵的槍聲越來越緊,夾雜著馬匹的嘶鳴聲,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苗君儒說道:“我也不知道,反正當年那個教我解蠱的老人是這麼說的,你們守在這裏不要離開,我出去看看!”

他循著回廊轉來轉去,來到一個大廳,見這裏坐著許多村民,男女老少都有,一個個露出驚恐的神色。幾個婦女敞開衣襟,將乳頭塞在小孩的嘴裏,不讓孩子哭出聲。

幾個持著火把的家丁跑來跑去,苗君儒抓住一個家丁問:“姚寨主在哪裏?”

家丁指了指外麵,轉身跑開!

苗君儒朝外麵走去,剛出門口,黑暗中走出一個人來,擋在他的麵前。

這是一個穿著黑色長袍的老人,老人高挽著發髻,頜下三縷灰白的長須,一副仙風道骨的樣子,手上拿著那條被苗君儒打傷後逃走的黃色小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