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望著苗君儒的額頭,用本地話說道:“你果真是靈蛇的守護者!”
還好苗君儒多次到苗疆考古,幾次在湘西停留過,勉強聽得懂這邊的本地話,他問道:“是店主告訴你的?”
那人點頭,進門後把門關上,跪在苗君儒麵前,說道:“求求你,救救我!”
苗君儒一驚,他還以為這個人過來敲門,是為了剛才他和學生說話的事情,想不到是來向他求救的。他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那人說道:“我走喜神了!”
苗君儒驚道:“看你的年紀,幹這行應該有十幾二十年了,怎麼會出這樣的事呢?”
那人急道:“我也不知道是什麼原因,一路上來都是好好的,可是到這裏住下後,我把他們放在門後,剛上了一趟茅廁,回來就見你們進來了。我們有兩個人,他先看著,我到客房裏休息,天亮後換人,可是剛才我聽到那邊有動靜,起來一看,見我的那個同伴死了,喜神也走了一具。要是走了別的還好,偏偏走了那一具,這不是要我的命嗎?”
苗君儒說道:“走腳客走了那一具喜神,都沒法向東家交代,難道那一具與別的不同嗎?”
那人想了一下,說道:“你是外地人,也許不知道前麵新寨的姚先生!”
苗君儒說道:“你說的是姚萬泉?”
那人驚異地看著苗君儒,說道:“你既然知道他,那你肯定知道他在這一帶的威望,姚先生可是一個大人物呀,隨便跺一下腳,整個晃縣的地皮都在動呢!”
苗君儒問道:“他和你那具走掉的喜神有什麼關係嗎?”
那人說道:“當然有,我走掉的那具喜神,就是他的妻舅,他有5個老婆,就隻有第二個老婆給他生了一個兒子,叫姚天寶,聽說他那兒子前不久得怪病死了。他那老婆的娘家姓朱,是漵浦那邊的,嫁到龍寨。姚先生年輕的時候經過龍寨,看上了那女人,就想辦法搶回來做了二房,那女人的男人為這事一氣之下當了土匪,就是現在大名鼎鼎的虎爺。那女人有個哥哥叫朱家鼎,據說朱家鼎後來跟隨姚先生當兵去了,姚先生回家後,那朱家鼎也不當兵了,在重慶那邊做生意,生意做得還挺大,偶爾來新寨看望他的妹妹和外甥,我是新寨人,所以也認得他。就在前天下午,姚天寶下葬的時候,姚先生派人找到了我,要我趕幾具喜神去漵浦,我認出其中一具就是朱家鼎,另外四個好像都是下人,他們幾個人臉色烏黑,皮膚發紫,說是趕夜路時不小心被蛇咬死的。姚先生給了我200大洋,說是送到漵浦那邊,自然就有人接的,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就要我的命,尤其不能丟掉朱家鼎。我本來是要走大路的,可不知道為什麼卻走到這裏來了,來了就來了,住上兩晚就走。可是現在,偏偏就他不見了!我裏外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肯定跑出去了,你說姚先生能夠饒得我嗎?當我聽說這裏住進了一個靈蛇守護者的時候,就來求你了。就算找不回朱家鼎,隻要你幫我在姚先生麵前說個話,也許他會饒了我,我們一家子上有老下有小,全都要指望我過活呢!”
苗君儒聽完這個人的話後,也不知道說什麼才好,他隻知道姚天寶被人下了蠱,卻不知道還有一個跟隨過姚萬泉的關鍵人物。
朱家鼎當年追隨姚萬泉出生入死,一定對發生在姚萬泉身上的事情了如指掌。舅舅和外甥雖說很親,但也不至於那麼急從重慶趕回來,除非有什麼很特別的事情。
雖說湘西這邊經常有不少趕夜路時不小心被蛇咬死的山民,可朱家鼎和那幾個隨從一同被蛇咬死,這也太蹊蹺了。想到這裏,苗君儒對那人說道:“走,我們去看看!”
那人提著馬燈在前麵帶路,苗君儒跟著那人出了門,來到院門的旁邊,見左邊的門背後放著六具喜神,右邊隻有四具。
右邊廊簷的台階下倒著一個人,那人將馬燈往前移了移。苗君儒看清那個倒在地上的人,是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體格健壯,身上的打扮與那人相同。小夥子的脖子上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咬出了一個窟窿,地上沒有流多少血跡。人已經死了,但兩隻眼睛大睜著,臉上竟是驚惶之色。
苗君儒問:“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那人道:“半個時辰前。”
苗君儒看了一下,從這裏到他住的客房,直線距離不過三四十米,半個時辰前他靠在桌子上正想著那些事,根本沒有睡,要是這邊有什麼動靜的話,為什麼他沒有聽到呢?
他蹲下身子,摸了一下小夥子的臉,見小夥子臉上的肌肉還未完全僵硬,顯是剛死沒有多久。按道理,趕屍匠走一趟生意,如果要趕的屍體超過兩具,一般都要兩人以上,互相有個照應。在投宿後,兩人輪流著看屍,以防走屍。令他不解的時候,他之前和學生進來的時候,並未見到門後有人。就算右邊的小夥子偷懶去睡覺了,那麼左邊的那一家呢?莫非也死了?
他疾步向左麵走去,行不了多遠,依稀看到左邊院牆下的柴垛邊,倒著一個人,用手一摸,那個人早死了,脖子上也有個血洞,臉上的肌肉也已經僵硬,看來死了多時。
這倒奇怪了,趕屍匠晚上趕屍,白天休息,就算要投宿,也是要到四更天雞叫以後,看路程的長短找旅店投宿。從這具屍體的僵硬程度看,最起碼在半夜之前就進來了。
半夜投宿,太不合常理了。
那人跟了過來,看到柴垛邊的屍體,低聲驚道:“啊!這邊也死人了!”
苗君儒問道:“你們行腳客有半夜投宿的習慣嗎?”
那人搖頭道:“沒有,我是第一遍雞叫才投宿的,你也知道,我們行腳的又很多規矩,喜神隻在晚上走路,一旦天明,他們就不走了!”
苗君儒心想:莫非前一幫趕屍匠早一天就住進來了?趕屍匠行腳的時候,是要盡快匠屍體交到東家的手裏,除非天氣不好,不然的話是不會在旅店裏白白耽誤一天行程的。晚上的天氣這麼好,正好趕路,為什麼還留在這裏呢?
一前一後相差幾個小時,死狀相同,好像不是人為的,究竟是什麼東西下的手?
難道是僵屍殺人吸血?
天邊漸漸露出了一絲晨曦,山林內起了一層霧氣,這霧氣越來越濃,兩三米之內,竟然都難以看清。若要等霧氣完全散去,必須要等到日上三竿之後。
苗君儒對那人說道:“先回去休息吧,等霧氣散去後再想辦法,走掉的喜神再大白天是不會出來傷人的。”
回到客房,見那幾個學生睡得正香。那人也跟了進來,怎麼都不願意離開,說是要陪他等到霧氣散去。
折騰了這一會,苗君儒有些困了,很想休息一下,見那人可憐兮兮地站在那裏,不好趕他出去,便要那人搬了一張凳子,靠著門休息。
他靠在桌子上,一眯上眼便沉沉睡去。也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被尖叫聲驚醒,睜眼一看,見那幾個學生站在他的身邊,一個個焦慮無助的樣子。
他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路子林一副喜極而泣的樣子,指著那個靠在門邊的男人說道:“老師,您總算醒過來了,我們幾個醒來後,見屋子裏多了一個人,而且是死人,都嚇壞了,怎麼叫您都不醒,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苗君儒一聽當即跳起來,叫道:“你說什麼,死人?”
他幾步衝到門邊,見那人斜靠在門邊,臉色烏黑皮膚發紫,已是死了多時。他掏出懷表看了看,見已經是上午10點多了,記得他是五點多的時候才睡去的,這一睡就睡了五個小時,而且他的學生都叫不醒,也太意外了。
他一向是個很警覺的人,出外考古期間很少有睡沉的時候,通常隻要身邊一點動靜,他都會醒過來,更別說睡得這麼死了。
他看著這死者,是淩晨的時候和他一起進房間的,活生生的一個人,怎麼說死就死了呢?看這情形,也是中毒而死的,隻是不知道中了什麼毒。
路子林緊張地問道:“老師,現在我們怎麼辦?”
苗君儒看著那個原先暈過去的學生,問道:“你沒事吧?”
那個學生回答:“沒事,老師,昨天晚上我敲門的時候,就感覺到好像觸電了一般,後來什麼都不知道了。”
“沒事就好!”苗君儒說完,把靠在門上的死者放到地上,開始檢查死者身上的傷口,最後在死者的左腳背上,發現了幾個血點,象是被蛇咬過的痕跡。在這樣的山上,遍地都有蛇,被蛇咬到似乎是很正常的。
苗君儒暗驚,卷起自己的褲腳,果然,在右腳踝外側的地方,發現了幾個小血點。他也被蛇咬過,因為之前中過那奇怪老人的護身紫金龍的毒,體內已經含有很厲害的毒素,所以他被咬後隻是昏睡了幾個小時,而那個人卻喪了命。
那人興許早已經看出朱家鼎和那幾個下人,都是被蛇咬死的,與靈蛇教有很大的關係。如今朱家鼎走了屍,自然想到是靈蛇教的人動了手腳,所以才來求他救命,
令苗君儒納悶的是,姚萬泉那麼怕蛇,為什麼寨子裏會有蛇呢?他本人雖說不承認,但對靈蛇教的事情,卻知道得不少。
他打開門,來到院門邊,掀掉左邊廊簷下那幾具僵屍身上蓋著的黑布,見這幾具僵屍果然如那人所說的臉色烏黑皮膚發紫,是被同一種蛇咬死的。
姚萬泉要趕屍匠將這幾具屍體趕到漵浦去,這裏離漵浦有好幾百裏,怎麼就出了這樣的事呢?
除了山林間那偶爾此起彼伏的鳥叫聲外,夜店內竟如死了一般的沉寂。這種時候,店主也應該出來了。
苗君儒看了一下四周,感覺這間夜店很破爛,象是一座年久失修的廟宇,那種出奇的寂靜,讓人感覺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這一個晚上發生的事情,實在令人無法理解,也無法接受。
必須找到店主問一下,前一幫趕屍匠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
在客房後麵的一間小屋裏,苗君儒找到了昨晚見過的店主,店主已經死了,死狀和那個人相同,不同的是被蛇咬的地方,是在右手,而不是腳上。
他想起了在寨子裏被奇怪老人的護身紫金龍咬時的情景,他被咬的地方也是在手上。這麼說來,店主和凶手曾經麵對麵,或者他們根本就認識。凶手知道他天亮後一定會來找店主,所以就殺人滅口。
殺人滅口是為了掩蓋秘密,可單單為了一具僵屍,有必要那麼做嗎?肯定還有別的見不得人的秘密。
他們幾個人在旅店內搜尋了一番,再也找不到一個活人了。院門兩側那10具僵屍,也成了無主之屍。
這家旅店確實是由廟宇改成的,後堂內還有幾尊破爛的泥塑神像,神像前的香爐倒在一邊,也不知道多久沒用人來上香了。從神像的形狀和身上的彩繪看,是明朝的,有好幾百年曆史。前堂用木板隔成四間,用來做客房,旁邊那一間四處透風的屋子,是廚房。廚房的鍋內,還有一些冷的紅薯粥。
苗君儒要學生燒了火,熱了紅薯粥,就著帶來的一些幹糧吃了。一行人正要離開這裏,聽到院門外麵響起敲門聲。
苗君儒開了門,看到一個身著趕屍匠裝束的禿頭男人,手裏還提著一個包裹,他正要問話,那男人驚恐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就跑。兩幫趕屍匠,應該有四個人,死了三個,剩下的那一個應該就是這個男人了。通常趕屍匠投宿後都不會輕易離開,這個男人居然放這同伴不理,不知道去了什麼地方。他的身形一晃,已經追了上去。
這個男人的速度哪裏快得過苗君儒,轉眼間已經被追上。男人見逃不過,忙“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頭如搗蒜地哭叫道:“求求你饒了我吧,我什麼都不知道,真的什麼都不知道!”
苗君儒說道:“你起來吧,我不殺你,告訴我,是誰要你們那麼做的?”
他突然聽到一陣風響,伸手一操,將一支羽箭抓在手裏,扭頭朝射箭過來的地方望去,隻見樹枝搖晃,哪裏還有人影?
他情知有人又要滅口,忙抓起那個人,往回拖到旅店的門前,這裏視野寬廣一些,就算有人要下手,他也有充裕的時間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