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趕屍匠和他們的女人(1 / 3)

耿酒鬼望了苗君儒片刻,解下腰間的酒葫蘆,猛灌了幾口酒,說道:“先處理完這兩具吧!”

他吩咐田禿子把那具屍體被咬死的屍體拖到柴垛下,動手將兩具屍體從頭到腳剝了個精光。

接著,他們把柴火架了起來,將兩具屍體放到柴火上。

路子林他們幾個學生不敢走近,隻遠遠地站著看。

苗君儒知道他們要燒屍了,通常被凶屍咬死的人,如果不盡快燒掉的話,也會變成凶屍的。他對耿酒鬼說道:“他們死的時間不同,前後相差了好幾個小時,這裏會不會同時出現過兩具凶屍?”

耿酒鬼說道:“等下看一看就知道了!”

田禿子點起了火,火勢立刻蔓延開來,兩具屍體立刻被熊熊的大火吞噬了,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難聞的怪味。

幾個人看著屍體被大火燒盡,過了半響,等火完全熄滅了,田禿子找來兩塊黑布,從灰燼中找出一些未燒盡的人骨,用黑布包了。在院內找了一個向陽一點的地方,將其中一個黑布包埋了,另一個則帶在身上。

看著田禿子做完這一切,耿酒鬼取下了身上背著的包裹,放在地上打開,見裏麵是一些日常換洗的衣服,還有一個青布包裹。

耿酒鬼打開青布包裹,裏麵是一套黑色的道袍和道冠,還有幾樣道士做法時用的法器和一些用朱砂畫好的符。

耿酒鬼穿上道袍,口中念念有詞,點燃三支香,朝東南西北各拜了三拜,插在地上。從青布包裹裏拿出一個小瓶子,倒出一些液體,抹在眼睛上。

這就叫開陰陽眼,通常開了陰陽眼的人,能夠看到平常人看不見的東西。僵屍走過的地方,會留下僵屍腳印,也隻有開了陰陽眼的人看得見。循著僵屍的腳印,就能找到僵屍藏身的地方了。民間傳說陰間有牛頭馬麵,是閻王和判官的左右手,是冥府的勾魂使者。鬼城酆都及各地城隍廟中,均有牛頭馬麵的塑像。道家認為牛是惡鬼的克星,用來開眼的液體,是施加了法力的牛眼淚,最好是那種剛出生沒有多久的小牛犢子。

要想得到小牛犢子的眼淚,並非一件易事,因為小牛犢子沒有經曆人世間的滄桑,不會象老牛那樣流眼淚。所以必須當著小牛犢子的麵把母牛殺掉,那樣小牛犢子才會流淚,這麼做雖然很殘忍,但為了得到珍貴的小牛犢子眼淚,也沒有別的辦法。

僵屍白天是不敢出來行動的,通常都躲在沒有光線的地方,最理想的藏身之處是山洞。

湘西這種地方,隨便哪一座有石頭的山上,都很容易找到山洞,有的山洞很深,洞洞相連。僵屍要是躲進了這樣的洞裏,就不容易找到了。

耿酒鬼一手拿這一把桃木劍,在劍上穿了兩張靈符,將剩下的靈符塞到袖子裏,另一隻手拿著招魂鈴。他一邊搖鈴,一邊口中念念有詞,在院內走了一圈。當走到那幾匹馬不遠的地方時,他用桃木劍在空中淩虛畫了幾下,逐一指了一下那幾匹馬。說來真奇怪,剛才還在刨蹄尥蹶子的馬,立刻安靜下來,站在那裏一動也不動了。

路子林和那幾個同學都看呆了,一個個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

耿酒鬼認真地看著地麵,開始一步步地循著僵屍留下的腳印走了。苗君儒和田禿子跟在耿酒鬼的身後出了院門,路子林和那幾個同學也隨後跟了上來。

出了院門後,耿酒鬼沿著圍牆往前走,一直走到這座小廟的後麵。小廟的後麵是一大塊平坦的土地,是原先廟裏的菜地,如今地上長了半人高的蒿草,蒿草叢中有人為走過的痕跡。過了這塊菜地,再往前走就沒有路了,是一塊光禿禿的大石頭,大石頭下麵就是懸崖。

耿酒鬼連連說道:“怪事,怪事!”

苗君儒問:“怎麼了?”

耿酒鬼說道:“腳印居然不見了!”

苗君儒站在大石頭上,朝下望了望,見懸崖上下有四五百米高,下麵是茂密的樹林。他說道:“他會不會走錯了路,從這裏掉下去了?”

耿酒鬼說道:“若是他沒有變成凶屍,他就不會亂走,若是已經變成了凶屍,他比我們還精明,不可能掉下去的。你剛才說會不會有兩具凶屍,可是我看到的,隻有一具的腳印。”

“我也隻是那麼懷疑而已,”苗君儒接著說道:“如果有人誘使他從這裏跳下去呢?”

耿酒鬼說道:“如果他已經變成凶屍,那可不是一般的人能夠誘得了的,除非……”

苗君儒問:“除非什麼?”

耿酒鬼說道:“除非有一個象我這樣的高人,可是這方圓百裏之內,已經沒有人能夠超過我了。”

苗君儒說道:“你這一番話倒提醒了我!”

他將在新寨城外與僵屍搏鬥的事情,對耿酒鬼說了。

耿酒鬼聽完後大驚道:“果然有高人,幾個月前發生的那件事,我就有了懷疑。如果走掉的喜神不盡快找到的話,絕對會變成凶屍的。而這幾個月來,居然沒有發生一起凶屍吃人的事。”

苗君儒問道:“凶屍在什麼情況下不吃人呢?”

耿酒鬼說道:“凶屍不可能不吃人,除非是活屍。凶屍如果半個月內不喝人血就會死,而活屍就不同,可以不吃不喝。凶屍無論怎麼樣,動作都很僵硬,也不可能象你說的那樣,反應那麼快。凶屍喝完人血之後,就會找地方躲起來,一次最多不過幾個人,隻有活屍,在主人的控製下,可以肆意地殺人。”

苗君儒問道:“你的意思是,那個人養僵屍就是為了殺人?”

耿酒鬼說道:“活屍除了殺人外,還能夠做許多別人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我沒有見過活屍,隻聽我師傅說起過。這湘西一帶,好像還沒有養屍人,隻有四川貴州一帶的苗人會養,那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現在都沒聽說過還有人會養。據說養屍人要有很高的法術才能養屍,否則僵屍變成凶屍,會第一個把養屍人吃掉。凶屍我倒見過,可遠遠沒有你說的那麼厲害,五十多年前,我跟著我師傅走一趟貨,也是象這裏一樣,是別人走了喜神,喜神變成凶屍後還吃了好幾個人,我師傅帶這幾個人順著腳印找,在一個洞裏找到了,那具凶屍的力氣很大,但是行動很僵硬,我們幾個人廢了很大的勁才把他收服,抬出洞外找個地方用火燒了。”

苗君儒問道:“有什麼辦法能夠收服活屍嗎?”

耿酒鬼搖頭道:“對付凶屍,我還有辦法,就算是百年僵屍,我也可以應付一下,可是這活屍,我可就無能為力,我曾聽我的師祖說過,要想對付活屍,必須要找他們同門中人,法術比那個人高的才行,否則隻會白白送命。能夠有本事養屍的,法術一定非常高超,到哪裏去找更厲害的人呢?”

苗君儒問道:“那我們就沒有辦法對付活屍了嗎?”

耿酒鬼說道:“除非找到一個法術更高的人,否則沒有別的辦法!”

折騰了這麼久,太陽也落山了,天色漸漸暗下來,遠近的山林被一層薄霧籠罩著,漸漸消失在夜色裏。

一行人回到夜店內,耿酒鬼要苗君儒帶著學生離開,說是他們要上路了。

苗君儒其實也想知道湘西趕屍匠的秘密,他見耿酒鬼那麼說,便不好再說什麼,瞟了田禿子一眼後,轉身吩咐他的學生收拾東西離開。

遠處傳來幾聲夜梟的嚎叫,使夜店內平添了幾分恐怖感。那幾個學生各自收拾好了東西,點起了火把。

苗君儒朝四周看了一眼,正要和學生們出去,走到門口,突然聽到耿酒鬼叫道:“靈蛇守護者,請等一下。”

苗君儒轉身問:“怎麼了?”

耿酒鬼一字一句地說:“我需要你幫忙?”

苗君儒問:“為什麼?”

耿酒鬼的神色有些驚慌,指著插在地上的那三支香,見那三支香並未燃盡就已經熄了,而且兩長一短,香未燃盡已是大凶之兆,更何況是兩長一短。

苗君儒問:“要我怎麼幫你?”

耿酒鬼猛灌了幾大口酒,說道:“這肯定是我走的最後一趟腳,看來我們兩個都回不去了,如果你有時間去我們村子,請代我們向家裏人說一聲。還有,告訴我那老婆子,在我家豬圈旁邊的一塊青石板下,有一個壇子,裏麵的錢夠一家人生活一輩子的。我這裏還有幾十塊大洋,麻煩你交給前麵山下村子裏的那個張寡婦。”

苗君儒把耿酒鬼拋過來的一個黑色袋子抓在手裏,那袋子很沉,裏麵叮叮當當的響,是大洋相互碰撞發出的聲音。他問道:“你不怕我把你的錢吞掉?”

耿酒鬼發出幾聲啞笑:“我看得出來,你是一個值得托付的人。”

苗君儒問道:“我想知道前麵山下的村子裏有幾個寡婦?”

耿酒鬼笑道:“隻有一個,怎麼啦,難不成你也想插上一腿?”

苗君儒笑了一下,沒有說話,也許在湘西這邊,師徒兩個人和同一個女人好,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也許那個女人不止和他們兩個人好,還有更多的男人。

耿酒鬼的笑聲並未停止:“那婆姨16歲的時候就和我好上了,後來嫁不出去,就招了一個男人進來倒插門,我每次走腳經過這裏都去找她,十幾年前,她的男人突然得病死了,從此就成了寡婦。”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她男人是不是新寨姚先生剛回來的那一年死的?”

耿酒鬼驚道:“是呀,你怎麼猜到的?”

苗君儒接著問道:“她男人死前是做什麼的?”

耿酒鬼說道:“據她說,好像當過兵,是一個外地人。”

苗君儒問道:“是漵浦那邊的嗎?”

耿酒鬼笑道:“你怎麼關心起一個死了十幾年的人來了,這我可不知道,要去問她自己。”

苗君儒向前走了幾步,問道:“那個村子怎麼走?”

耿酒鬼說道:“往回走下山後,沿著那條去扶羅的路,走幾裏路就看見了。村子叫大板坡,靠村西頭那間石頭房子就是。”

苗君儒確實想去見一下那個女人,或許從那個女人的口中,知道她男人原來的一些事情。所有的事情都那麼巧合,這其中不可能沒有某種聯係。但是他確實想尾隨著這兩人到漵浦,看究竟是什麼人來接那些屍體。

耿酒鬼換回了趕屍匠的裝束,見苗君儒好像並不馬上離開,也沒有再說話,吩咐田禿子把兩邊的僵屍搬在一起,隨後點燃了12支香,東南西北各三支,他仰頭朝著夜空嘰裏咕嚕地念了一通咒語。

田禿子來到苗君儒身邊,低聲說道:“苗先生,我們要起神了!”

他這麼說的意思,是要苗君儒他們幾個人趕快離開。趕屍匠每次起神和落神,都不允許生人在旁邊的,那樣會犯血煞,很容易屍變的。

苗君儒和學生離開了院子,那兩扇木門在他們的身後沉重地關上。他們往山下行了一段路,路子林問道:“老師,我們真的去找那個女人嗎?”

苗君儒說道:“受人之托,必當盡力!”

幾個人牽著馬,下到山腳後,看準了方向,騎馬往前走。走不了多遠,果然見到路邊有一個小村子,整個村子裏沒有一點亮光,隻有偶爾傳來的幾聲狗叫,顯示出這裏還有一絲人氣。

村頭小溪邊有一棵大樹,樹下隱約有一座木板的小房子,小房子旁邊那黑乎乎的大東西是水車,水車並不轉動,但小房子裏卻突然傳來有一下沒一下的“咚咚”聲。

這種時候,絕對沒有村民在這裏舂米,既然水車都不轉,又何來舂米的聲音呢?

苗君儒說道:“你們幾個就在這裏等我回來,千萬不要走開!”

交代完後,他從行李中拿出一頂禮帽戴在頭上,那樣別人就看不到他額頭上的靈蛇印記了。他提著那袋大洋進了村子,沿著一條石板路向村西頭走去。

這一帶住著的都是侗族人,房子都是用石頭墊底的木架房子,很簡陋。村子並不大,隻有二十幾戶人家,還沒走10分鍾,就看到了那間石頭壘成的房子。

走到那間房子前,依稀見到木板門縫內透出一線光來。這一路走來,並未見到那家的屋子裏有光線透出來,唯獨這間除外。這光線太暗,不走到門前是根本看不到的。

門兩邊各有一個窗戶,裏麵不知道放了什麼東西,竟然將光線遮得嚴嚴實實,更別說從窗口偷看裏麵的情形了。

他走到門口,正要去敲門,卻聽到裏麵傳來女人的呻吟和男人沉重的喘息聲。他猜得沒有錯,這女人除了耿酒鬼他們師徒外,還和別的男人有關係。

他站在門口好一會兒,走也不是,敲門也不是,正當他想將那袋大洋放在門口的時候,聽到裏麵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門外的請等一下!”

過了一會兒,門開了,一個30多歲的女人出現在門口,這女人披著一件繡花短褂,露著半個酥胸,斜著身子靠在門邊上。她見到苗君儒後,似乎吃了一驚,打量了一番之後,問道:“你找誰?”

苗君儒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景,神色很不自然地說道:“有人托我把這些錢給你?”

那女人接過袋子,掂量了一下,驚道:“是誰要你帶這麼錢給我?”

在這種窮鄉僻壤之地,兩塊大洋就可以夠一家人一個月的開銷,這一袋大洋,足夠這個女人生活好幾年,就是做一棟房子也夠了。

苗君儒說道:“是一個做山貨生意的人。”

那女人眼中閃過一抹亮光,有些著急地問:“他人呢?”

苗君儒說道:“做生意去了!”

反正錢已經送到,在這樣的情形下,他不想和這個女人多說話,那幾個學生還在村口等他呢。他說完後轉身正要離開,卻聽到那女人輕柔的聲音:“你既然來了,為什麼不進屋坐坐,要不喝口茶再走吧?”

苗君儒已經走出了好幾步,聽到這女人說話的聲音後,忍不住停下了腳步。這時,從門內竄出一個男人,手上提著一把彎刀,衝到他的麵前,一刀朝他的脖子上砍來。

在那女人的驚呼聲中,苗君儒已經準確地抓住那男人握刀的手腕,順勢將那男人拋了出去。那男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刀子掉在一邊。

那男人迅速從地上爬起,身子一矮,向苗君儒的下三路攻到。苗君儒輕巧地避過男人的攻擊,一腿踢在那男人的背上。

那男人受力不住,滴溜溜地一直滾到牆角,過了半響才站起來,這次他再也不敢冒然進攻了,瞪了苗君儒幾眼,轉身進了屋裏。

當他衝出來的時候,手上不是拿這一把刀,而是一把盒子槍,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苗君儒。就在他正要勾動扳機的時候,眼前身影一晃,槍口抵在了那女人豐滿的胸脯上。

那男人惡狠狠地問道:“為什麼不讓我殺了他,他到底是你的什麼人?”

“我並不認識他,他隻是一個過路客,幫別人送錢給我!”女人說著搖晃了一下手中的袋子,立刻傳出一陣有人的叮當聲,誰都可以聽出裏麵裝了一大袋子的大洋。

那男人盯著苗君儒:“有這樣的好事?”

苗君儒淡淡地說道:“本來我想喝杯茶的,看來這茶並不好喝!”

那男人問道:“你是做什麼的?”

苗君儒見那人有刀有槍,身手雖然不怎麼樣,但是孔武有力,估計和虎爺是同一路人,已是說道:“我也是做生意的!”

那男人問道:“你做的是無本生意?”

苗君儒笑道:“聽說湘西這邊做無本生意的人很多,不過我做的可不是無本生意!”

那男人收起槍,狐疑地看了苗君儒和那女人幾眼:“你們真的不認識?”

那女人說道:“他是個外鄉人,我怎麼會認識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