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平城內幾處著火的地方已經被撲滅,房子燒了不少,所幸沒有造成多大的人員傷亡。逃出城外的百姓,也陸續回城。
苗君儒和馬長風跟著幾個百姓進城,見城門口依然有軍隊在把守,看到有提著東西進城的人,立即上前盤查。因為昨晚從城內逃出的百姓,身上是不準帶任何包裹的。那個團長趁火打劫,借機撈了一大把。
在城門口右邊的城牆上,掛著十幾具屍體,馬長風看著那些屍體,眼睛裏幾乎要冒出火來,雙手不自覺地伸向腰間。
苗君儒忙摟住馬長風,連拖帶拉地進了城。等進了一條小巷子,他才說道:“草莽就是草莽,由著自己的性子辦事,這可是大白天,就在人家的眼皮子底下,連個藏身的地方都沒有。你沒看到城樓上那兩挺機槍嗎?你可以憑一時痛快幹掉幾個當兵的,可沒等你衝進城,身上就被機槍打成篩子了!”
馬長風的眼中含淚,哽咽道:“他們都是跟隨我好多年,一同出生入死的好兄弟,我心痛啊!”
苗君儒低聲道:“再心痛也要忍,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還怕沒有給他們報仇的機會?跟我走!”
大街上有一隊隊的官兵來來去去,偶爾攔下路人檢查。馬長風跟著苗君儒在城內的小巷子裏轉來轉去,最後來到一處宅子的門前。
苗君儒低聲道:“你和程大峰就是在這裏見到那個朱福,然後和劉掌櫃他們一起,通過一條新挖的地道到那邊去的吧?”
馬長風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苗君儒一看四周沒人,急忙推門走了進去,馬長風跟在他的身後。進了門,就是一個長方形的小院,與普通的院子不同的是,這處院子的院門,居然是貼著西麵的圍牆邊開的。而並非是進門就是照壁,轉過照壁前行筆直進正屋的那種。
進去之後往右拐,看到了對麵的正屋門,正屋在院子的東北角,而院門卻在院子的西南角,成對角線。院子的正中間有一棵棗樹,樹上掛著還未成熟的青棗。棗樹下有一張石桌,桌旁各有四張石凳。在靠牆角的一邊,種了不少花,有些花開得正豔。正屋門旁的牆壁上,畫著一幅道教的陰陽魚圖案。
院子的東南角有一口半月形的小池塘,池塘裏的水麵上漂著浮蓮,兩條金色鯉魚在浮蓮下麵遊弋,帶起一圈圈的漣漪,見到有人走過去,尾巴一擺,鑽到水底不見了。在院子的西北角,卻堆著一堆一人高的土堆。
站在棗樹下,苗君儒問道:“昨天晚上我離開的時候沒有仔細看,今兒一見,讓我大開眼界呀!要不是我向一個玄字派的高人討教過住宅風水,還真看不懂呢!”
馬長風看了看,說道:“這院子的格局是有些古怪!”
苗君儒說道:“這種陰陽共濟的山河乾坤地,隻有玄字派的高人才會用,除了要用符咒鎮住來自四麵八方的煞氣之外,還需配合宅子裏某個人的生辰八字。如果八字不硬,或是畫符的人的道行不夠,這處宅子就會陰陽逆轉變成死絕地,住在這裏麵人,一個都活不了!”
馬長風問道:“有這麼恐怖嗎?”
苗君儒不理會馬長風的問話,顧自說道:“山河乾坤地是玄字派的前輩高人,在替大周皇帝武則天布置洛陽宮風水時領悟出來的。玄字派的後代高人中,極少有人會用,主要是擔心自己道行不夠,不但達不到目的禍及宅子裏住的人,而且會連累自己,輕則減10年陽壽,重則喪命。地字派的宋師爺應該不會布這處屋宅風水,更何況他是個男人。山河乾坤地是護佑女人的,保女主天下!”
馬長風聽得一頭霧水,說道:“什麼地字派的宋師爺?昨天帶我來這裏的,分明是玄字派的那個劉掌門,他還有一個身份,是城內客來香酒樓的掌櫃。羅強要我進城找他,還教我說什麼‘天地玄黃,地支蒼茫’。當時是一個姓潘的人見了我,說劉掌櫃不在,有事交代給他就行。當我們離開酒樓後,劉掌櫃扮成一個賣菜的老頭,引我們到這裏來的!”
苗君儒說道:“‘天地玄黃,地支蒼茫’是玄字派的切口,這麼說,你那個姓羅的兄弟,是玄字派門下。”
馬長風說道:“我們原來尋找墓葬,都是靠他!”
苗君儒說道:“玄字派的門人以風水堪輿為主,並能修造墓室埋設機關,隻有地字派的門人,才會幹盜墓的活。你那個兄弟兼著兩派的本事,我小瞧他了!”
馬長風咬牙切齒地說道:“以後見到他,我一定要他給我一個交代!”
兩人進到堂屋,苗君儒指著頭頂的那根主梁,對隨後走進來的馬長風說道:“鎮住山河乾坤地的符咒,會有畫符人的印記,一般都放在正屋的棟梁上。”
馬長風按苗君儒所指的地方,一個縱身躍到房梁上,果然從房梁上摸下來一個一尺見方的朱紅色小木盒。小木盒上有兩道交叉的黃色封條,封條上用朱砂畫了一些符。他正要打開,卻被苗君儒按住,當下愣道:“為什麼不讓我打開?”
苗君儒說道:“山河乾坤地的鎮符寶盒是那麼容易開得麼?”
馬長風會意過來,把盒子放在桌子上,找了根鐵條挑去盒子上的封條,撬開那把鎖,小心翼翼地打開了蓋子。
蓋子打開之後,奇怪的是裏麵並沒有料想中的黃色鎮宅符,倒是有一塊形狀像磚頭,但顏色青灰中夾雜著紅綠且半透明的東西。
馬長風拿起那塊磚頭,放在桌子上,笑道:“苗教授,這既是你所說的什麼高人畫的符?”
苗君儒走上前,拿起這塊磚頭,仔細端詳了一會,才說道:“你以為這是普通的磚頭嗎?”
馬長風笑道:“難道還比黃金和玉器值錢不成?”
苗君儒說道:“在你的眼裏,也許不值幾個錢,可是在我眼裏,他並不比你放在土地廟箱子裏的玉帶遜色!”
馬長風笑道:“我忘了你是考古學教授,像你們這樣的人,連一個磚頭都要研究半天的。你倒說說看,這東西怎麼就比我那玉帶值錢?”
苗君儒說道:“這東西叫琉璃,在中國,琉璃的曆史最早可追溯到唐朝開元年間,由於那時候的工藝還不發達,所以生產出來的琉璃呈青灰色,且夾雜著紅綠兩色。這種自然凝聚成的高貴華麗、天工自拙的東西,在當時成為皇家的寵物,可不是一般的人所能擁有的。據史料記載,唐玄宗的寢宮裏,就放著各種用琉璃製造出來的東西。而開元盛世中的賢相宋璟,一生勤勤懇懇,忠君愛國,到了晚年辭官退隱的時候,也不過得到兩件唐玄宗賜給他的琉璃盞和琉璃瓶。”
馬長風說道:“可你手上拿的,既不是琉璃盞,也不是琉璃瓶,平平整整的,連一點紋飾都沒有,就是一塊磚頭呀!”
苗君儒說道:“不錯,這確實是一塊磚頭,準確地說,是一塊墓磚!”他望著馬長風,繼續說道:“用比金玉還珍貴的琉璃來做墓磚,你認為會是什麼人的墓呢?”
馬長風說道:“你說這琉璃是皇家的寵物,連宋璟那樣的人,都得不到幾件。除非是皇帝最喜歡的人……”
苗君儒微笑道:“不錯!除了皇帝最喜歡的人,誰都無法享受那麼奢華的待遇。除了楊貴妃,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個人。馬嵬村後麵貴妃墓是座衣冠塚,羅強帶你進去的那個地方,是有人布置出來的。隻有把這塊琉璃墓磚放進盒子裏的人,才進了真正的貴妃墓。那個人會是誰呢?山河乾坤地必須要用符咒鎮住,否則屋子裏根本不能住人。他們在離開這裏的時候,將正堂上的祖師爺畫像帶走,也將這盒子裏的符咒帶走,卻放進了一塊琉璃墓磚。那個人為什麼要這麼做?”
馬長風說道:“也許那個人像你一樣,覺得這塊琉璃墓磚很珍貴,所以藏在這裏麵嘍!你不是進城來找人的嗎?人呢?”
苗君儒說道:“把東西放回去,我們找人去!”
等馬長風將那盒子重新放到梁上之後,兩人離開堂屋朝後麵走過去,直接走進那間屋子。正如他所料的那樣,程大峰和小玉都不見了。他和馬長風進來說話那麼久,如果程大峰在屋裏,早就應該出來了。奇怪的是,他進巷子的時候,特地看了巷子兩邊的牆角,並非沒有發現程大峰留下的印記。難道程大峰和小玉都沒有離開?
既然這樣,他們究竟到哪裏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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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君儒打量著這間不大的屋子,除了一張木桌子和兩張凳子外,就是麵前這張大床了。床上的被子都已經發黑,不知道多少年沒有洗過。在大床另一邊的窗台上,放著一盞古色古香的油燈。油燈裏麵還有些油,燈芯有近期燃燒過的痕跡。由此可見,這幾天內屋子裏確實住過人。
他一眼就看出那盞油燈並不是凡品,乃是唐代越窯的龍口青瓷褐彩雲紋油燈。油燈的造型古樸而莊重,除了燈嘴的高昂龍首外,周圍都有精美花紋。從瓷器的顏色上看,乃是臨安吳越國的秘色瓷。這種秘色瓷在後唐五代時期,成為宮廷的專用陶瓷,由秘色瓷製造出來的各種器皿,無論在造型還是紋理上,要顯得花俏得多。而麵前的這具燈盞,從造型和紋理傻瓜判斷,實乃中唐時期的宮廷用品。在曆史上,由秘色瓷製造的貢品器皿存世不過兩三件,每一件都是稀世珍寶。而這盞中唐時期的油燈,更是稀世珍寶中的無價之寶。
就這麼樣的一件無價之寶,居然隨手放在窗台上,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馬長風見苗君儒望著那盞油燈不吭聲,忍不住問道:“是不是又發現了一件什麼寶貝?”
苗君儒並沒有回答馬長風的問話,而是說道:“為什麼,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馬長風聽得稀裏糊塗的,問道:“誰要這麼做?”
苗君儒回過神來,說道:“這處宅子絕對不止一條地道,我們找找看!”
馬長風俯身看了看床底,正要說話,卻聽得外麵傳來紛雜的腳步聲,還有拉動槍栓的聲音。他拔出手槍,衝出了小屋子。隻見從堂屋那邊衝過來幾個穿土黃色軍裝的士兵。那士兵一看到他,立即舉起手裏的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