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去之後,迎麵一堵照壁,照壁上有一朵蒲團大小的陰刻菊花圖案,在大菊花的四周,按八極方位分布著八朵小菊花。而在圖案的中間,卻有一個篆體的“恨”字。
苗君儒走上前細細端詳著照壁上菊花,吳建新見他盯著那朵菊花圖案看得出神,於是問道:“苗教授,這菊花圖案有什麼問題嗎?”
苗君儒低聲道:“這九朵菊花的雕刻手法和外麵那間密室桌子上的雕像一樣,都是漢代的產物。古人愛菊,但以種菊和畫菊為主,但雕刻菊花的,曆代少有。”
他雖是看菊花,但實際是看菊花中間的“恨”字,就是這個字,使他想起一個人來,那就是日本的玄學大師上川壽明。當年他在日本求學時,上川先生曾經講過一段中國的曆史,那就是漢初三大名將之一的英布,英布原是項羽帳下五大將之一,封九江王,後叛楚歸漢,漢朝建立後封淮南王。誰都想不到,就是這樣的一代名將,居然在呂後逼殺韓信和彭越之後,為了保住自己而舉兵反叛,可惜英布太相信別人,中了長沙王吳芮之孫的計謀,導致兵敗,逃至鄱陽茲鄉。中國曆史中都記載英布於此處被殺,劉邦將其屍體肢解為八塊,分葬於八個不同的地方。
曆代立國之君,無不忌憚手握兵權的有功之臣,擔心兒孫繼位後帝位不穩,不惜捏造各種罪名除掉。漢初三大名將中的韓信和彭越,隻是被梟首和誅三族,唯獨英布被大卸八塊分葬於八處,還將英布被斬首的地方畫出一個區域,命名為梟陽縣。這梟陽二字的真正含義,其實就斬首。劉邦此舉似乎是告誡後人,反賊英布就是在這裏被斬首的。
但在日本的傳說中,英布並未死,而是找了一個與他相似的將士替死,他本人卻被當地一隱士所救,英布在隱士的影響下潛心修道,創立了九菊門這一道派,其道徽就是一大八小九朵菊花,正中間為一個“恨”字。英布所恨乃是恨劉邦年老昏庸,放手任呂後誅殺有功之臣,設計一步步將他逼反。
九菊門精通星象堪輿,並修煉出一些陰毒的法術。由於九菊門不屬正道且行事隱晦,為正道所惡,因而隻藏匿民間。數百年後的唐代高宗永徽年間,九菊門因邪術蠱惑天下而遭袁天罡為首的正道所滅,餘孽卻被日本國使者所救,於是九菊門的法術就流傳到了日本,為日本九菊一派的來源。在日本,九菊一派以邪術見稱,同樣行事隱晦。
上川壽明在講述這段曆史的時候,意在解釋日本玄學與中國道法的關係。苗君儒因中國的史學界對英布之死早有定論,所以也沒往心裏去,更何況他那時是以學習的身份去考古徐福東渡之謎的,對玄學這一塊不感興趣。如今若不是看到這九朵梅花中的“恨”字,他不會想起老師說過的那段曆史來。
看來,上川老師說的九菊門確有其事,但這九菊門是否真與英布有關,還有待考證。
轉過了照壁,進入一個比外間更大的石室,見石室呈圓形,緊貼著牆壁的,是一尊尊一人多高,手持兵器的石雕像,雕像神色各異,手裏的兵器也不同。粗略數一下,有六十四尊,為周天八卦之數。
在照壁的背麵,有九尊排成一圈的石像,八尊朝外,一尊居中。但奇怪的是,這些石像的外形,與其他的石像不同,並不是漢代的方士儒巾,也不是身穿盔甲的武士,而是一襲長袍披身的光頭和尚。每尊光頭石像的頭頂上,有一副奇怪的圖案,筆畫蜿蜒曲折,如同一個小孩子在沙地上亂畫而成,根本看不出具體畫的是什麼東西。
據史料記載,佛教正式傳入中土,乃是漢明帝時期。而那個時候,英布已經死了一兩百年。難道這些光頭石像是後人雕刻放在這裏的?可是佛教與九菊門有什麼聯係呢?
苗君儒想了一會,也都想不明白。
在六十四尊石像的身後,是一幅幅的陰刻圖案,大多為古代戰爭的場景。苗君儒並未上前觀看牆壁上的圖案,而是望向石室中間的地方。
石室的正中間有一個圓台,圓台上坐著一個人,在那個人的麵前,有一盞小油燈,燈火如豆。苗君儒在洞口所看到的微弱光線,正是由這盞小油燈發出來的。在油燈的旁邊,放著一隻半人高矮的煉丹爐,還有幾個小陶罐。
在圓台的下方,以八卦的形式排列著八口沒有棺蓋的石棺,每口棺內都有一具躶體女屍,胸部以下用白麻布蓋住。
身在這樣的地方,看到這樣的情景,忍不住令人毛骨悚然,感覺腦後陰風陣陣,汗毛都立起來。水生嚇得緊緊摟住肖三妹的大腿,不敢往前走。倒是她懷中抱著的荷花,並不十分畏懼,怯生生地問道:“肖姑姑,他是什麼人?”
肖三妹自然無法回答荷花的問題,隻緊緊地抱著荷花,護著身後的水生,跟在苗君儒的身後。
苗君儒走到一具棺槨前,用蠟燭照了一下,見棺內的女屍長發齊腰,端莊而清秀,年紀並不大,也就十八九歲的樣子,雖躺在棺中,卻麵容如生,看上去像剛死不久。但在女屍的額頭上,卻貼著一張用朱砂畫成的符紙。一片白霧在女屍的身上縈繞著,兩側的石棺壁上沾著一滴滴的水珠。他將手伸進棺內,感覺到一陣透骨的寒意。
石棺的外側平整而光滑,沒有任何紋飾,但是外形卻與一些漢代古墓中出土的石棺相似。以此判斷,密室中的圓台、石棺、石雕、壁畫都應該是同一時期的,也就是說,這間密室在漢代就有了。僅憑那些石像和壁畫,不足以證明當初坐在這圓台上修煉的人,就是藏匿於民間的英布。
劉伯溫在修建老爺廟的時候,應該也發現了此處密室,可是在史料中,為何隻字未提呢?
吳建新走過來,低頭看著棺內的女屍,用手去揭女屍額頭的符紙,苗君儒見狀,連忙一手將他拉住道:“別動!你不怕詐屍啊?”
吳建新笑道:“我就想看看會不會詐屍,反正符紙拿在手裏,如果詐屍的話,馬上貼上去就是!”
苗君儒將吳建新攔在身後,朝正中間台上那人拱手道:“前輩,道家修煉之術有千萬種,為何不顧天倫,煉此陰毒的邪術?”
台上那人並未回答他的話,連動都不動一下。
吳建新說道:“想不到此人躲在這裏煉此邪術,隻可惜了這些如花似玉的美女,苗教授,今兒你我二人就是拚上性命,也要除魔衛道!”
肖三妹白了他一眼,說道:“苗教授對付孟老爺的時候,也不見你從床底下爬出來?”
吳建新頓時不吭聲了。
苗君儒一步步走上台去,聞到一股屍臭味,仔細一看,隻見坐在台中間的那個人,渾身裹在黑衣中,隻露出一張腐爛得不成樣子的臉,眼珠暴突而出,鼻子往下一滴滴的滴著屍水,那隻從孟老爺喉嚨中飛出來的蟲子,就停在屍體的鼻子下麵。他望著正在吸允著屍水的蟲子,說道:“要不是這隻屍媾蟲有食屍水之癖,我還發現不了這處密室,原來外麵的那間隻是幌子,真正的秘密是在這裏。”
吳建新驚道:“您說什麼?那鼻子下麵的就是屍媾蟲?”
苗君儒問道:“怎麼,你也知道屍媾蟲?”
吳建新走上前說道:“我聽師傅說過,有些外道方士以女屍修煉真元,久而久之體內便有了一種奇怪的蟲子,稱之為屍媾蟲,此蟲非同小可,能鑽入別人的腦內吸食腦髓,讓人變成一具供人使喚的活屍。”
苗君儒問道:“你倒提醒了我,此蟲是從孟老爺的喉嚨裏飛出來了,孟老爺或許是一具被人操控的活屍?看樣子,我們遇上高人了。若真能除魔衛道,也不枉在鄱陽湖停留這麼久。”
吳建新義憤填膺地說道:“苗教授,我雖然還有另外一個身份,可是為了維護道義,是生是死都跟定您了,如果此事過後我還有命活著,希望您收下我這個徒弟!”
“拜師的事,以後再說吧!”苗君儒找了一隻小盒子,以極快的手法將屍體鼻子下麵的屍媾蟲裝了起來,轉身對吳建新說道:“這小東西若是不貪吃,我不一定捉得住它!”
吳建新問道:“您捉它做什麼?”
苗君儒將小盒子放進衣兜中,說道:“屍媾蟲既是以陰陽之氣修煉而成,當有兩隻,一公一母!”
吳建新問道:“另一隻蟲子在哪裏?”
苗君儒笑道:“當然在人的身上,被屍媾蟲控製的活屍,雖然言行外表與常人無異,但由於腦髓被食導致口角流涎。我們隻要見到那種模樣的人,就行了。”
吳建新說道:“我想起來了,在紅船上的時候,那個道士就是口角流涎水的。難道他被屍媾蟲控製後,以祭湖神的名義,將肖隊長他們帶到老爺廟?他這麼做目的是什麼?”
苗君儒望了肖三妹一眼,說道:“如果日本人早已經在老爺廟設下埋伏,肖隊長帶著那十幾個人上了岸,結果會怎麼樣?”
吳建新說道:“肖隊長有什麼意外,耿二虎就成了遊擊隊長。”
肖三妹愣愣地看著苗君儒,問道:“苗教授,您確定是他?”
吳建新說道:“說來說去,還是耿二虎有最大的嫌疑,說不定就是他控製的老爺廟,還跟波爾勾結。”
肖三妹說道:“若真是這樣,我一定親手斃了他。”
苗君儒說道:“這隻是我個人的推斷,如果耿二虎真是我所料想的那個人,他控製遊擊隊的目的是什麼?”他說完話之後,目光落在肖三妹懷中的荷花身上。
吳建新呐呐地說道:“該不會是為了得到她身上的那串珠子吧?”
苗君儒緩緩說道:“除此之外,沒有第二個理由。”
吳建新說道:“若他的目的真是荷花身上的鼉龍珠,那天晚上,他為何不趁肖隊長離開後,直接從婆婆手上搶走呢?可是我們回到遊擊隊宿營地的時候,他並沒有動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