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沿著台階走了下去,在手電筒的光線下,苗君儒看到孟老爺的屍體仍躺在那裏。屍體並沒有什麼變化,不像躺在石棺中的那些女屍,看上去跟活著一樣,轉眼就變成了幹屍。
黑澤熊一走了下來,上前踢了孟老爺的屍體幾腳,罵道:“八嘎,你昨天找到我,說隻要我們拿出菊花令,就能幫我們找到沉船,怎麼死在這裏了?”
苗君儒聽到黑澤熊一說出這話,頓時愣了一下。
孟老爺的屍體突然翻了一個身,嚇得他後退幾步,撞到一個日本兵的身上。
大島二妹走到孟老爺的屍體,右手上出現一張黃表紙,苗君儒沒見她的手指怎麼動,就見那張黃表紙在她手中變成了一個人形,她的手微微一晃,人形黃表紙冒起一團火飛向孟老爺的額頭,斜躺在地上的孟老爺直挺挺地站了起來。
水生嚇了一跳,情不自禁地抓緊苗君儒的衣襟。苗君儒低聲道:“別怕,這這是小把戲,一般的道士都會,我在湘西的時候,還見過趕屍的呢!”(有關苗君儒與湘西幹屍的故事,請見拙作《苗疆蠱毒》)
大島二妹冷笑一聲,打了一個響指,隻見孟老爺邁著僵硬的步子,朝黑澤熊一走過去,走路的時候,雙臂前後擺動,以保持身體的平衡。到了黑澤熊一的麵前,張開嘴巴就再也不動了。
大島二妹以不容質疑的口氣說道:“你要是不想那蟲子永遠留在身體裏,就對著他的嘴呼一口氣!”
黑澤熊一麵露難色,有些遲疑。大島二妹看了苗君儒一眼,接著道:“他和你一樣被人下了屍媾蟲,雖然蟲子不在了,可這地方它熟悉!”
黑澤熊一鼓足勇氣,朝孟老爺嘴對嘴地親了上去。一口氣嗬過去後,孟老爺的身體動了一下,大島二妹不失時機地踢了一腳黑澤熊一膝蓋間的環跳穴,使黑澤熊一“噗通”一聲跪在孟老爺的麵前。
大島二妹的雙指插入孟老爺張開的嘴巴裏,從裏麵撚出一隻蟲子來,那蟲子在她的指尖撲棱棱地煽動者翅膀,就是飛不起來。
黑澤熊一從地上爬起,怒瞪著大島二妹。大島二妹看著手裏的屍媾蟲,頭都不回地對黑澤熊一說道:“你得感謝他,是他的屍氣把蟲子引了出來,我踢你那一腳,是不想讓蟲子重新飛回去。”
剛才還是怒容滿麵的黑澤熊一,聽了這話之後,頓時露出感激的神色。
苗君儒這才明白,原來黑澤熊一體內的屍媾蟲雖然被大島二妹以法術製住,卻並未取出,現今借孟老爺的屍氣,才將蟲子誘了出來。
屍媾蟲順著大島二妹如雪的手臂爬進了她的袖籠中,他轉向苗君儒說道:“這蟲子,你一隻,我一隻,到時候就看誰的厲害。”
她說完後,朝周圍環視了一眼,眼睛盯著下來的台階。不虧是九菊一派的高人,這麼快就看出了端倪,苗君儒在這間屋子裏停留了很久,才在屍媾蟲的指引下發現台階的玄機。
幾個日本兵折騰了一會,終於將整個台階移開,露出一個洞口。大島二妹向前走去,孟老爺居然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她身後,就像一個貼身的保鏢。
當看到照壁上巨大的菊花圖案後,大島二妹的神色嚴峻起來,彎腰深深鞠了一躬。轉過照壁,一眼就看到八陰太極陣和四周牆壁上的陰刻圖案。
大島二妹顯得有些興奮,顧自說道:“父親說得沒錯,果然是一個八陰太極陣!”
苗君儒似乎想起了什麼,問道:“你們日本九菊一派也有人以女屍修煉嗎?”
她低聲回答道:“曆代九菊一派中的高人,不乏有修煉飛升之術的,可無論怎麼煉都無法成功,最後全都走火入魔全身爆裂而死!我聽父親說過,爺爺年輕時候也曾以女屍修煉。”
苗君儒說道:“我明白了,你爺爺在修煉飛升之術的時候領悟到,光有女屍還不行,得有神力相助,所以在收到那張紙條之後來中國尋找神力。”
他望著八陰太極陣中間的平台,想象著恨天意坐在上麵修煉的樣子。不錯,恨天意也是在修煉飛升之術,雖有八陰太極陣相助,可終究缺乏神力難以成功。可是神力在哪裏呢?他想起了那個見過的隱形人,莫非恨天意想要的神力就來自隱形人?為了得到神力,恨天意與隱形人之間達成交易!
可是隱形人究竟想要什麼呢?
他來到石棺前,見棺內的女屍恢複了原樣,肌膚白皙水嫩,每一個如睡著了一般。有幾個膽大的日本兵想要去掀開裸體女屍身上的麻布,被大島二妹喝住。
同是女人,她似乎不願女屍遭到日本兵的淩辱。
就在大島二妹一步步朝八陰太極陣的中心平台走上去時,苗君儒和水生來到牆壁前,一幅畫一副畫地找過去,當他走到兩麵牆壁的夾角時,終於看到了一副畫。畫上麵一個道士模樣的人盤腿坐在中間,旁邊按八卦方位分別躺著八個女子。
這就是最早的八陰太極陣。
苗君儒看到畫上那個道士的頭上似乎還有什麼印痕,被生長出來的青苔遮住了,他用手擦去青苔,看清那印痕居然是一朵盛開的花,花瓣共有八片,每一片花瓣的頂部,都有一個小人。
好奇怪的花。
“想不到苗教授也在找這朵花!”一個聲音從苗君儒身後傳來,他轉身一看,見大島二妹不知何時站到了他的身後。他問道:“你認識這朵花?”
大島二妹說道:“我在一本古老的法術秘籍裏見過,它叫朝生暮死花!”
苗君儒暗驚不已,他雖然沒有見過這種花,但是朝生暮死花的名字卻是聽說過的。道家修煉邪術之人,將兩件東西封為聖寶。其中一件就是能起死回生的屍頭蠻,另一件就是可助人成為半仙的朝生暮死花。屍頭蠻需三屍聚魂陣來凝聚冤魂,曆經數百年才能形成。而這朝生暮死花則要曆經千年之久方才形成,至於要用什麼方法,倒是沒人知道。由於朝生暮死花比屍頭蠻更難得,所以更加珍貴。
在圖案的右邊,有一連串奇怪的字體,這些字以橫豎點三種寫法相結合,有的是一橫兩豎,也有兩點一橫,各種結合形成不同的字體,既像符號,又像某種文字。在中國這片古老的土地上,曾經出現過不少奇怪的文字,苗君儒自認學識淵博,隻要是他見過的古老文字,幾乎都能被他破譯。可是眼前這些字體,他卻從來都沒有見過。
也許這些文字就是這幅圖案的關鍵。
他雖然看不懂那些文字,但是文字下方的菊花圖案,他卻看得很明白。這副小的菊花圖案和其他的有點不一樣,就像是一個凹陷進去的模子。他叫了一聲“水生!”
水生領悟過來,拿出菊花令朝菊花圖案印上去,菊花令和菊花圖案連成一體,自動往裏縮。這時,他們感覺腳下一陣晃動,那八具石棺隱入了地下,八陰太極陣的中心平台發出一聲響,蓋住洞口的石板淩空飛了起來,從裏麵冒出一股白氣,同時透出紅色的光芒。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平台的周圍,吃驚地看著白氣中的紅光。
紅光漸漸暗淡,白氣也逐漸散去,苗君儒一眼就看到懸浮在洞口的一朵花,他驚道:“朝生暮死花!”
懸浮在洞口的正是和牆壁上圖案中一模一樣的朝生暮死花,隻不過花枝呈黑色,而每一片花瓣卻是如血一般的鮮紅,花瓣頂端的那些小人左右搖擺晃動不已,似乎在蕩秋千。
苗君儒正要衝上去,但被持槍的日本兵攔住。在他的注視下,大島二妹朝平台走上去,當她伸手去摘花時,突然縮了回來。
苗君儒大聲道:“那可是你們邪道的聖寶,怎麼不摘了?”
大島二妹厲聲道:“你懂什麼?朝生暮死花是聚集處女之屍的陰氣,曆經千年而成,若要摘取,必定以……”
說到這裏,她看了一眼站在平台下方的肖三妹和荷花。
苗君儒笑道:“我幾乎忘了,大島小姐如此年紀,應該不是完璧之身!”
黑澤熊一用槍指了一下荷花,厲聲說道:“你,幫忙上去摘花!”
肖三妹以身體擋住黑澤熊一的槍口,說道:“我去!”
荷花拉著肖三妹的手,叫道:“肖姑姑,我和你一起去!”
苗君儒望著肖三妹,朝她微微點了一下頭。肖三妹拉著荷花的手,走到大島二妹的麵前,伸手去摘花。
大島二妹推開肖三妹,說道:“你一個女人家,混跡在那些男人中間,我怎麼知道你沒有被男人碰過?讓她來!”
荷花一手拉著肖三妹,小心走到洞口邊,伸出手正要去摘花,眼前刀光一閃,還沒等她反應過來,另一隻手上傳來力道,將她拉到一旁。她扭過頭去,看到大島二妹的手裏握著一柄短刀,眼神惡毒地看著她。
“卑鄙!”肖三妹從大島二妹的刀下救出荷花,一拳朝大島二妹打去。身為遊擊隊長,這點警惕性還是有的,她除槍法過人之外,拳腳對付一兩個鬼子,不在話下。
大島二妹閃身避過肖三妹的拳頭,手裏的刀刃劃過肖三妹的手臂。兩人一錯身,登時換了一個位置。
肖三妹和荷花站在洞口邊,身後就是那朵朝生暮死花,觸手可及,她的手臂被利刃劃開了一個大口子,鮮血滴滴答答地滴到洞口邊的地上,順著洞口往下流。
苗君儒見此情景,要衝上前保護肖三妹和荷花,卻被日本兵的刺刀逼住。但是日本兵的刺刀並不能控製他,眨眼已被他打翻了好幾個。
當苗君儒和日本兵搏鬥的時候,洞口這邊出現了奇跡。隻見流下洞口的鮮血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托了起來,一顆顆血珠飄浮在朝生暮死花的周圍,花瓣上的小人興奮起來,張開雙手捧住一顆血珠,眨眼就吸到了肚子裏。
從肖三妹的手臂上滴到洞口的血不斷往上飄浮,小人發出嘻嘻哈哈的笑聲,互相爭搶著。大島二妹和肖三妹都驚呆了,兩人站在那裏一動都不動。
小人的肚子脹了起來,紛紛打著飽嗝,歪著頭看著肖三妹,那天真無邪的模樣,分外惹人喜愛。肖三妹清醒過來,忍不住伸出手去碰那些小人,那些小人一個個跳到她的手掌心上,歡快地又蹦又跳。
朝生暮死花慢慢枯萎,隨著一股氣流旋轉起來,形成一道紅色的光霧,在光霧中出現一顆巨大的人頭,人頭的嘴巴一張,露出兩排獠牙利齒。她嚇了一跳,忍不住後退兩步。她的注意力被光霧中的恐怖人頭所吸引,全然沒有注意到手掌上的八個小人,已經順著她手臂上的傷口鑽了進去。
苗君儒剛衝到平台下,就聽到肖三妹發出的慘叫聲。慘叫聲並不大,但是那種穿透力卻一直滲入到他的內心深處,令他情不自禁地滋生出一種莫名其妙的恐懼感。
他望著張開雙臂仰頭向天的肖三妹,心底一寒,低聲道:“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