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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u0015��在沙河大街那一塊,一提到謝老大,沒有幾個人不認識的。謝老大的全名叫謝廣田,四川人,據說九十年代初就到廣東來了,原來在一家服裝廠幹過,後來嫌在廠子裏做事太累,又賺不到什麼錢,就出來在社會上混,偷雞摸狗敲詐勒索什麼事都幹。由於他心狠手辣,動不動就跟人玩命,漸漸地在沙河那一片有了些名氣,身邊聚集了一幫四川人,都稱他為謝老大。
謝老大為人很講“義氣”,隻要是四川老鄉求到他的事情,他都會鼎力幫忙的。一般情況下,隻要他出麵,沒有什麼擺不平的事情。
江國慶怎麼也沒有想到,從來不與街頭混混打交道的他,居然也有幸與一位“老大”級的人物坐下來談判。
事因是由於一個男人的病在醫院得不到有效的治療。
一個多月前,一個四川的打工仔來醫院治療梅毒,當時他身上隻帶了2000塊錢,泌尿科醫生張文華見他的經濟能力有限,並沒有給他用特效藥,而是開了1800多塊錢的普通藥品,告訴他這段時間按時用藥,不要抽煙喝酒。
不料十幾天後,那個男人又來了,在門口的時候被人拉住,說吳曉春醫生是治療這種病的高手,保準藥到病除。
那個男人被帶到吳曉春的診室裏,吳曉春看了病人的病例,知道之前是張文華負責治療的。
他驚奇地發現,這個人的梅毒已經轉到三期了,如果再不救治的話,梅毒螺旋體會侵入大腦,把人變成白癡,重則危及性命。詢問之下,這個男人坦言除了按時用藥外,每天並不忌煙酒,好幾次還醉得一塌糊塗。
這種病在治療期間,煙酒可是大忌。吳曉春正考慮用特效藥進行治療,可是這個人身上沒有幾塊錢。按醫院的規定,連打一針特效藥的錢都不夠。
醫院有規定,醫生對病人的病要負責到底。也就是說,病人第一次在誰那裏看的,除非是特殊情況,都不允許別的醫生接受。吳曉春也十分為難,說:“你之前是哪位醫生治療的,最好還是去找他!”並指引病人到隔壁張文華的診室。
病人進了張文華的診室,把剛才的事說了。張文華一看病人沒有錢,撈不著什麼油水,對病人說,“吳醫生比我有本事,你還是去找他吧!”
就這樣兩人推來推去,病人在醫院裏轉了一個上午,最後走進了唐學慶的診室。
唐學慶見病例本上有張文華的簽名,覺得很奇怪。一般情況下,來醫院複診的病人都會去早最先診斷的醫生;而醫生從利益方麵出發,也不會將複診病人讓給別的醫生。他問清了病人的實際情況後,打電話請示胡長新,得到了“有多少錢開多少藥”的肯定答複,隻給病人開了一些藥,就將病人打發了。
兩天後,病人再次來到醫院。這一次他不是來看病的,而是帶了兩個人來,說是醫生延誤了他的病情,現在沒有辦法治了,要醫院拿兩萬塊的賠償費。原來他回去越想越不對,將事情對一個老鄉說了,那個老鄉是在外麵混的,知道這種事情對民營醫院好敲詐,便邀了另一個人,一同來醫院“弄點錢花”。
得到消息的胡長新來到病人的麵前,他們在醫院幹了那麼久,也見過不少“醫鬧”,當下問明情況後,隻說責任是病人不尊醫囑,才使病情加深的,與醫院無關,最多退還2500塊的醫藥費。
那三個人當然不答應,在醫院大吵大鬧,弄得醫院的工作人員沒有辦法正常工作。兩個保安原想轟他們出去,可一近身,那個男人抓住保安就咬,嚇得保安屁滾尿流地跑開。要知道,梅毒這病是可以通過多種途徑傳播的,被梅毒病人咬上一口,說不定也會染上。保安在醫院裏幹了這麼久,也知道那些病的厲害。
劉文輝不願意多說,回到辦公室報了警,想將事情交給警方去處理。110警察來了之後,將那三個人帶走處理。
第二天一大早,長安醫院的門口就被人潑上了大糞,清潔工還沒來得及清洗完,一個三四十歲,臉上帶著殺氣的男人,帶著兩個人進了醫院,說要找院長。
在胡長新的辦公室裏,那個男人報上了名號,說叫“謝老大”。
謝老大點燃了一根煙,慢慢地吐出眼圈,把腳直接掛在胡長新的辦公桌上,慢條斯理地說:“你們這裏的醫生是幹什麼吃的?沒有本事就不要幫人家看病,聽說我有一個兄弟在你們醫院治病的時候,錢是花了不少,可病沒有治好,昨天他在向醫院討說法的時候,反被你們醫院報警抓走。這件事不可能就這麼算了,連自己的兄弟都罩不住,我這個當大哥的以後還怎麼混?我今天上門來也是討說法的,昨天他們隻是要兩萬塊,今天我要10萬。電話就在這裏,你現在就可以報警,不過我警告你,後果自負!”
說最後那四個字的時候,謝老大的眼中露出一絲凶狠的目光。
胡長新也知道事情鬧大了,趕緊打電話給劉文輝,劉文輝聽了之後害怕起來,叫胡長新直接打電話給江國慶,說今天他有別的事情,不來醫院了。
江國慶昨天剛去了長沙,和那邊商議成立長安醫院分院的事。醫院要想發展,就必須成集團化運作,才能在風起雲湧的市場內穩住陣腳。
接到胡長新打來的電話後,江國慶沉思了一會,要胡長新用特效藥先治病,賠償問題稍後再處理。
掛上電話後,胡長新對謝老大說:“之前我們也做過調查,醫生也是對症下藥的,並沒有做錯,得了那種病,煙酒不能沾的,可是……”
“沒有可是。”謝老大打斷了胡長新的話,“聰明的就照著我的話去做,大家相安無事,你開你的醫院,我當我的老大,說不定我們還會成為朋友,你以後也許有用得著我的地方。”
胡長新說:“就算要賠錢的話,也應該在我們醫院製度允許的範圍之內。我現在可以答應你,我們醫院免費為他治療,這總行了吧?”
“不行!”謝老大說:“我那兄弟現在還關在派出所裏呢,怎麼治呀?再說,就衝你們那幾個鄉下來的赤腳醫生,有多少本事呀?還冒充什麼專家教授……”
胡長新說:“我們這裏的醫生都是有正規醫師資格的,有幾個確實是國家承認的專家和教授,在醫療技術水平上,我們醫院……”
謝老大有些不耐煩了,大聲說道:“少在這裏囉嗦,你說那些我不感興趣。你們昨天是怎麼把我的人弄進去的,今天就怎麼把人弄出來,我拿到10萬塊走人,就這麼簡單!”
胡長新說:“這件事我不能做主,要等我們老板回來商量……”
謝老大冷笑著,“那行,我就等你們老板,我有的是時間,就怕你們沒有時間耗!”
胡長新也不想多事,知道這種人還是少惹為好,忙打了電話要人去派出所那邊,把昨天抓進去的人先保出來。
那個病人來到醫院後,胡長新要唐學慶負責治療,並叮囑用最好的藥,先把病人的病情給控製住再說。
不知道什麼時候,醫院門口來了不少人,把原先那些在門口迎接病人的人給趕走了,幾個凶神一樣男人站在門口,見病人進來就打。如此一來,哪裏還有病人敢上門?
胡長新心急如焚,也不敢報警,隻得打電話給江國慶請示解決方法。
才隔一天的時間,兩萬就變成了10萬,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事情?如果醫院無法正常工作的話,損失就更大。
江國慶想了一下,要胡長新先和那個謝老大談,盡量把賠的錢壓到兩萬以內。
經過胡長新的再三討價還價,謝老大答應最少要8萬,不能再少。現在很多人堵在醫院門口鬧事,醫院的次序都亂套了。
胡長新隻得又打電話給江國慶,問怎麼辦。江國慶咬了咬牙,要胡長新不能把事情鬧大,萬一不行就答應對方的要求。
有了江國慶的這句話,胡長新的心裏有了底,要謝老大先把堵在醫院門口的人叫走。接著,他打電話給醫院的財務,得知隻有4萬多現金。
“今天你先拿4萬回去,明天再來拿4萬,”胡長新說,“如果你的人再堵在門口的話,隻怕你一分錢都拿不去!”
謝老大對身邊的一個人耳語了幾句,那個人轉身出去了,他對胡長新說:“放心,我們在外麵混的,也是講信用的人,不會亂來的!”
不一會兒,財務拿了4萬塊現金上來。謝老大一把抓起那些錢要走,被胡長新叫住,“就這麼走了,連張字據都沒有,我怎麼向老板解釋?”
謝老大說:“你老板不是知道的嗎?”
“他知不知道是另一回事,”胡長新說:“我們醫院的每一筆開支,都要入賬的!”
“那好!”謝老大拿起筆,在一張信箋上胡亂寫了幾行字,算是收據。
謝老大走後,胡長新召集全院上下的人開了一個會,主要是想穩定大家的情緒,以及布置明天的工作。
他一再叮囑保安和導醫小姐,對於那些看上去不三不四,想辦法勸那些人離開,以免又生出事端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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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站門口的兩個保安,老遠就看到一幫人用幾塊木板抬著一個人向醫院這邊而來,保安認出其中的幾個人是昨天堵在門口的,他們見情況不妙,早把門關了,跑上樓去告訴胡長新。
胡長新聽了兩個保安的話後,站在辦公室的窗前往外望去,見那些人已經來到了醫院門口,把抬著的人放在地上,拚命用腳踹著門,不斷發出咒罵聲。
到底怎麼回事?
胡長新跟著兩個保安下了樓來到醫院門口,隔著玻璃門看到木板上的那個人,被一塊白色床單從頭到腳蓋著,一動也不動。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扯著一個六七歲大的孩子,跪在木板的旁邊哭嚎著。
他大聲問外麵的人,“你們這是幹什麼,還有完沒完了?昨天不是跟你們的謝老大談得好好的嗎?怎麼今天還來鬧,是不是以為我們醫院好欺負?你們再這樣下去我就報警了!”
有一個男人叫道:“人都死了,還說這些風涼話?好呀,你報警呀!”
胡長新的心頭一驚,昨天那個人還好好,醫院已經用了特效藥控製住了病情,怎麼今天就死了呢?
有人掀開木板上那人身上的床單,胡長新一看,果真是昨天的那個梅毒病人。
胡長新的頭頓時大了,民營醫院最怕的就是死人,打官司賠錢倒在其次,主要是醫院的聲譽受到影響,今後還有誰會上門看病?長安醫院創立這麼久,還是頭一次出現這樣的事,等江總回來怎麼交代呢?他極力使自己冷靜下來,從醫學的角度看,病人就算不治療的話,也不會那麼死得快,難道昨天用的那些藥有問題?
不斷有市民停下來看熱鬧,短短的二三十分鍾時間,周圍就圍了一兩百人。
不知道是什麼人打電話報了警,110警車很快來到醫院的門前。警察簡單地了解了一下情況後,也覺得問題嚴重,忙向上級請示解決方法。
人群越聚越多,那女人和孩子的哭聲引發了眾人的同情,不少人主動站出來指責醫院草菅人命。
胡長新哪裏見過這樣的陣勢,驚慌失措地跑回辦公室,想打電話給江國慶報告這邊的事情,在經過走廊的時候,看見唐學慶坐在診室裏,和周文華不知道說些什麼,忙進去一把扯住他,問道:“你昨天給那人到底打了什麼藥?”
唐學慶說道:“就是治療梅毒的特效藥呀!我又不是第一次治療那種病,就算是二期梅毒,一般一個星期注射一次,6次就好了。”
胡長新說:“可是那個人現在死了,你說怎麼辦?”
“我哪裏知道怎麼辦呀?”唐學慶說:“我也覺得很奇怪,昨天那個人還好好的,怎麼會……”
胡長新說:“你是最後替他治療的醫生,要是追究責任起來,你肯定是逃脫不了的。不過,到底是不是你的責任,現在還不清楚。”
周文華說:“胡院長,出了問題想辦法解決就是,你慌什麼?我剛才和唐醫生商量過了,我覺得問題不在他這裏。”
胡長新說:“會……會弄清楚的……”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轉身出去了,他要第一時間打電話給江國慶,問用什麼辦法來解決才好。
周文華陪著唐學慶下了樓,見兩個警察帶著兩個男人進來了,王大軍帶著幾個保安站在門口,負責維持門口的次序。
一定是警察叫保安開的門。
“他們是死者的親屬,說要見院長!”一個警察說,“我們已經通知了有關部門,他們會派人來的。”
周文華走過去對那兩個人說:“你們想怎麼樣?”
其中一個人說:“剛才你在門口都已經看到了,人是你們醫院治死的,丟下孤兒寡母的,你說該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