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遇到我之前的程潛。
我垂下眼眸,也掩去心上的酸澀。隻聽得老太君道:“君兒坐吧。今日秦相來,卻是有事求你。”
有事求我?我有些詫異,他還有事能求到我頭上來?
“確是在下的不情之請。小女夢兮在府上兩日,常聽謝小姐提起,於鳳先生之處受益良多。在下膝下還有兩個不成器的小女,明年便也及笄,著實該學些眉眼規矩,是以想附驥府上,搭館受教。”
這算是什麼狀況,以他的身份地位,想為他女兒找個西席還不容易,如何需要到別人府上搭館這麼“寒酸”?
“先生是新科‘探花’,又是狀元之師,拜得先生門下,是小女的造化。”他加了一句。如果真的如他所言,我若完了手邊之事,離開謝家自立門戶,想必會有許多富家女前赴後繼,要來拜師學藝吧。看來我下半輩子還真不用愁了,隻是有一個前提,我的那位“奸夫”睿王,也要肯放過我。
我轉頭看向老太君,隻聽她笑道:“原本秦相的意思。是想請你每旬去他府上兩日。隻是我想著你這些日子也太過勞累了,才病了一場,斷沒有再來回奔波的道理。想來也惟有請府上小姐們每旬勞動兩日,不過既然是認真拜師,也不算屈就。”
在皇帝麵前老太君也不改強硬本色,何況眼前隻是親家晚輩的秦相。
“這個自然,我們讀書之時,原也沒有師傅反就學生的道理。”秦相附議道:“還請先生不要嫌棄小女陋質——”
與其說我是清兒的西席,不如說是謝瑁的法醫學顧問。他這樣的要求,無疑是讓我自曝其短,我怎麼可能答應!
“承蒙大人看重,鳳君愧不敢當。鳳君與二小姐幾麵之緣。已覺二小姐舉止嫻雅,冰雪聰明。家學淵源,想來二位小姐也不遑多讓。鳳君自認才德不足,惟有請相爺另尋高明,莫要讓鳳君誤了二位小姐。”
我並沒有回避他的目光,幹脆的當麵拒絕。我和他之間還有一筆賬要算,但是現在最急迫的是鳳賢大人的清白。我實在沒有那份時間觀賞他家的二小姐耍心機。
“先生太過謙了——”秦相還要說話,就被老太君打斷了:
“太醫一再囑咐,君兒的身體著實該靜養調理幾日。秦大人,依老身看來,這拜師之事,也不急在一時,還是以後再議吧。”
老太君發話,那位秦相爺自然也不好緊緊相逼。他的表情透出幾分遺憾,說道:“如此便從老太君之命。隻是老太君回來也有些日子了,身為姻親,早該設宴請老太君過府一敘。如今光實出闈,人也齊全。若老太君方便,本月除日,請老太君闔府下降,也讓晚輩全家略盡心意,並請鳳先生賞光。”
“相爺仍如此鄭重其事,老身自當欣然前往。好久不曾回京,許多親戚也都疏遠了,也是該走動走動了。”
那秦相又與老太君聊了幾句,便說相府中還有事,留飯也不應,便匆匆而去。老太君留了我和謝珂在她這裏用飯。清兒也一蹦一跳地來了,興致勃勃地邀請我和謝珂吃過飯陪她一起去放紙鳶。
幫著清兒調整好紙鳶的角度,謝珂走回到草地上,大喇喇地坐在我身邊,與我並肩看清兒帶著一群小丫鬟,嬉鬧著奔跑在草地上,她們的笑聲如銀鈴般清脆,幾乎可以蕩滌心底最深處的陰霾。
春風拂麵,柳浪聞鶯,讓人心曠神怡,我抱著膝蓋,輕輕閉上了眼睛。
“昨夜光隱找了我,在碧窠後園,喝了一晚的酒。就算我們那年登科中進士,也不曾見他如此開懷。他將你看得極重——”
我睜開眼,轉頭看向他。他直視著我的眼睛,春風從我們之間拂過,吹動我垂下的發絲,和他腰間玲瓏的環佩,發出清脆的聲響。
我沒有說話,他卻笑了,“我並無惡意,昨夜光隱半醉半醒,口中全是你們在江南的舊事。好在你是女兒身,否則以他的性情,隻怕要為你斷袖了。”
他還真是百無禁忌,連斷袖這樣的詞彙也這樣順理成章的用上去。我轉回頭,對笑容明亮的清兒揮揮手,“就算光隱要斷袖,第一個尋上的也該是謝大人。”
他大笑出聲,說道:“卿卿你還真是不肯讓人。”
我挑眉,說道:“既然光隱對你和盤托出,你自然也看得出。我從來不是什麼宜室宜家的女子,並非他的良配——”
程潛也好,睿王也罷,他們都看上我哪裏?程潛想要與他比翼天涯的伴侶,我卻有太多事情放不下。讓我以“風雅”為日常生活,我寧願以“案件”為日常生活。他給我的愛情很大很重,卻不能填滿我的心慌;至於睿王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我從來都不清楚。是我在驗屍或推理方麵的才能,還是與我所謂“師傅”的聯係?而就算我嫁給他,愛上他,但是我給的愛情,卻不可能填滿他的野心,我永遠不能成為他肋下的雙翼,助他得到那天下至尊的位置。
對於那飄渺不定的未來,我一片迷茫,解決眼前之事,才是我唯一能做的事。
“昨天在林中,就是男子見了那情狀也難免驚駭萬分,你卻連眉都未動一下。昨晚與光隱一席談,今日又見你行事,我倒是有幾分明了,為何我那兩位難兄難弟,皆為你折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