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相背後有血淚(2 / 3)

那隊官兵在那小村外埋伏了五天,就在第六天的清晨,官兵突然發難。他們將所有的村民集中在村中心的大柳樹下,清點了人數,開始了一場慘無人道的追逐和屠戮。本來虎子也難逃一死,但是村長被殺時,將他牢牢地護在了身下,屠刀在捅破了村長的左心房,卻隻是劃傷了他的手臂。

村長的心髒與別人不同,卻長在了偏右邊的位置。所以這一刀下去,村長並沒有立即死亡。殺人者走後,他交待虎子裝死,等到所有的事情結束之後,就去尋他出家的舅舅,從此隱姓埋名,活下去,不要想著報仇。

虎子被逼立誓,在官兵放火燒村的時候,他躲進地窖裏藏了一天一夜,之後便依照父親的囑咐,投奔了舅舅。

他的舅舅無塵和尚出家多年,學了些佛經文字,也頗通一些俗事。他竭力勸阻了想要報仇的虎子,將他落了發以逃避追查。如果不是這次程潛找過去,這世上便再無虎子,隻多了一個名叫了元的小和尚。

“鳳姐姐,不,鳳施主,小僧原本以為施主已經被賊人害了,好在沒事。”他說了一句姐姐,方覺得不對,還是換回了“和尚”的身份。

“我和小乖在山裏,救了一個人。”我思慮再三,還是決定對他合盤托出,也許聽過之後他會怨恨我,但是他這漫長的半年,每日每夜的痛苦,求的不就是這樣一個真相?就算再殘忍,我也無權隱瞞,“姐姐救了這個人,卻不想讓他報答,隻有避開他。虎子,姐姐並不瞞你,是姐姐和那人連累了村子。你的父親,李大娘,村中所有的人,雖非我殺,卻是緣我而死。”

“師傅!”阿恒叫了一聲,激動地說道,“這怎麼能怪師傅?”

“阿恒,不許多言。”我止住了阿恒的發飆,隻看著虎子。

“施主所救的,可是惡人?”虎子的雙眸清澈,問我道。

我瞥了一眼麵無表情的睿王,像他這般複雜的男子,怎麼可能用這樣簡單的標準去界定。他的雙手都浸透了鮮血,就算修三千功德,隻怕也洗不去他身上的“殺孽”。但是在他的身後,卻有更多的碧落子民,因為他的“殺孽”而得救,他們不需去麵對西戎的鐵蹄,可以一心一意安居樂業的生活。

“他雖算不得好人,卻也不是惡人。”這句話我是發自肺腑。

“小僧懂得不多,但是佛祖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施主無論如何是救了人,又怎會是錯?造了殺業的,是那些手執屠刀的官兵,並非是施主的善念!”

我按住心中的抽痛,說道:“虎子,不,小師傅,那日你還見了什麼,可一並告訴我。”

虎子停了半晌,終於從懷中掏出一個鐵牌來,交給我。那鐵牌猶帶著他的體溫,那上麵寫著“洛州別將衛”幾個字。看來那些官兵還真是貨真價實。

我將那鐵牌交給睿王,他看了一眼,問道:“那日去屠村的有多少兵丁,你可還記得?”

“小僧記不清了,總有二十幾人。”

碧落朝下設12衛634府,各以地名冠稱,根據碧落律的規定,若非緊急情況,發兵10人以上的,就要上報兵部,州刺史與折衝都尉分別領取了尚書省﹑門下省頒發的皇帝“敕書”和銅魚符﹐兩相勘契,才能動兵,否則便是砍頭的罪過。睿王現在便管著兵部,如果真的是未經兵部的同意便出了兵,不知又有多少的腦袋,等於已經寄放在睿王的鍘刀下了。

這件事到這裏,真相的雪團越滾越大……

好容易出了一次宮,卻比宮中還緊張。為了不讓老太君掃興,我們也隻有裝成吃得十分盡興。吃過飯後,程潛將虎子留下,自己回了大理寺衙門。這些日子都泡在外麵,府內堆了大事小事,都待他處置,今兒晚上對於他而言,想必是個不眠之夜吧。

虎子做了晚課,早早去睡了。我也吩咐了阿恒多加照應,便獨自一人坐在臨水的露台上,等待該來那個人的到來。他是聰明人,可我也不笨。燕來山的事情,程潛不知情,謝珂不知情,可我與他,卻都是知情人。以今時今日的我與他,我怎麼能接受他掩去這一切,把我蒙在鼓中?

想曹操,曹操便到。一道白影在水上點了三點,轉眼便到了我麵前,睿王殿下踏著水中月而來,真是光彩萬分!

“不擔心我不來?”

難為他與我同坐一榻,絲毫也沒覺得擠得慌。我站起身,想要先發製人,定下談話的基調,“你今日若不來,我也沒辦法。我隻當殿下心裏,是算計著將來也不必與鳳君見麵,倒也省心。”

果然我話音未落,便見他沉下臉來。這樣才好,我也不想聽什麼敷衍的話,索性開門見山,繼續道:“殿下今日追問虎子,那日在燕來村中有兵丁多少,這招明知故問,到讓鳳君好生佩服!”

以他的心性和行事風格,若說對於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沒有半點頭緒,更進一步說,不能夠掌握到八分,他又怎麼能放心得下?前陣子我不曾就此事問過他,並不是不想從他那裏知道內情,隻是我並不想貿貿然衝撞上去,反成了他算計別人的棋子。如今從虎子那裏,我已經大概有了方向和素材,可以對他說的“真相”,有所取舍。

戀愛是戀愛,奪嫡是奪嫡,公事是公事,他想做的和我想做的,原本也不該混為一潭。被皇帝一攪和,這潭水已經混了許多,可我還是要努力,至少保持它現有的清澈程度。他要算計誰,我不想聽不想看也不想問,但是燕來村的案子卻不行,我雖然也告訴自己這不是我的錯,但是歸根到底,終究意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