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真相背後有血淚(3 / 3)

“他要害的人終究是我,你還擔心我會放過他?”

“我倒不擔心此事,隻是你有你的如意算盤,我也有我的一定之規。”我說道:“我不想看到任何人在燕來村民未寒的屍骨之上,成就他的青雲之路,便是你,我也決不允許。”

我已經做好了惹毛他的準備,卻沒想到他並沒有生氣。反而喃喃念著我最後那句話——

“是我,也決不允許嗎?”

“你不必與我咬文嚼字,我也不是傻子。你與我在洞中療傷不過三日,然而他們屠村,卻是五日之後。你莫要告訴我,這兩日之內,你隻一心回京,什麼也不曾布置下。你向來算無遺策,怎會單單放過他們?我原以為我們還在燕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死了。可笑我今日才知道,你原本有機會救他們,他們不必去死。雲耀,這是你欠我的,這是你欠他們的。到底為什麼會這樣,我要你一字一句告訴我!”

我已經忘記控製音量,隻覺得有一股火從心底往上,一直燎到了喉嚨,那炙熱沸騰著我的腦漿,若不再說話,若再不質問,我就要炸開了。

“並非不救,而是當時當地,誰也救不他們。”睿王的聲音依舊很平穩,他我緊緊抱住,按坐在他懷中,用指腹輕輕抹去我的眼淚,“你心中有什麼疑問,盡可以直接問我。隻要可以,我都會據實以告。我怕的,是你將這些都藏在心裏不說。我若救了他們,那吐蕃與邊境之上的十萬軍民,又當如何?”

“吐蕃邊境?”我完全沒有想過把這兩件事情聯係起來。

“你可記得那日在水邊,小乖一直在撲蝶?我手下有個苗人,能以蝴蝶指引尋人。他們當晚便已經到了山洞之外,,也帶了邊關的消息。吐蕃異動,想必月內便有舉兵之事。若我負傷的消息傳出去,哪怕一星半點,碧落軍心浮動,吐蕃必然提前舉事,我碧落豈不是措手不及?與吐蕃一戰,府兵為軍中主力,斷不能有任何差錯。當時當地,那些人殺不得,也驚不得,我能做的,不過是待戰後,再為那些犧牲之人,尋個公道罷了。”

是我癡呆了,他是碧落主將,國難當頭,他連暗殺自己的人都容下了,何況區區五十五人!哪一朝哪一代的興亡背後,沒有無辜者的鮮血,他又怎麼會為他們,毀了碧落江山,家國大計?

我是法醫,而他是碧落戰神,立場不同的兩人啊,誰又能站在道德的製高點,去譴責別人的正義?

可是我還是不能接受,這五十五人就這樣灰飛煙滅!五十五人的性命,十萬人的生死,他所受的教育,他心懷的抱負,自然認為那五十五人是小義,那十萬人便是大義,可是為了十萬人的“可能性”,犧牲五十五人的“必然性”,這樣的抉擇——

身為皇子的他,能夠這樣簡單而明晰的認定,真的是天賦秉異吧。

“當時當地,你便什麼也做不了嗎?”我握緊雙拳,讓自己的指甲扣入掌心。

“燕來在河南道,若用本道兵衛,自然便宜得多。那人卻偏用洛州兵衛,你可知為何?”睿王問我道。

我搖搖頭,對於軍事的事情,我是完全沒想法。

睿王冷冷一笑,道:“偏在那月,洛陽衛輪戍帝都。想必那人也清楚,我若聲張出去,無論以何種方式,便沒人能壓得住這案子。他之所以指使了洛陽衛,便是告訴我,他存了魚死網破之誌,他能,我卻不能。洛陽衛的深淺尚未探清,可西南吐蕃卻已箭在弦上,我已經沒了時間。若非你,想必我已經死了,我當時不能動手,卻也不能容他們在我征戰之事,囫圇混過此案!”

“他們無令行兵,就算死了人,豈敢聲張?這不是自己往槍尖上撞?”

“他們不用聲張,倒是可以將人張冠李戴,送到我帳下來,以圖後效。洛陽衛也就罷了,他們是行伍之人。若事先知道目標是我,想必向天借了膽子,他們也不敢來。真正行刺我的,是他暗自蓄養的刺客。如果讓這些人混入帳中,豈不是腹背受敵?我行兵在外,強敵當前,決不允許有人在我軍中搗鬼。”

“你有青雲之誌,朝中竟無可依傍之人?兵源之中,隻要不用洛陽衛,又有何難?”按照道理說,他既然想那個王位,至少在朝中也該有相當的勢力,何況他還是碧落戰神!

“朝中已有賢王,我又何必去湊趣?”他看著我,表情凝重,“你通醫術,想必比我清楚。父皇龍馬精神,十幾年之內,所謂皇儲,也隻是備而不用罷了。他春秋鼎盛,又有太子在朝,何當為,何當不為?兵法無常,放在此時,便是‘以退為進’!”

是啊,皇帝畢竟是皇帝,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睿王沉得住氣,齊王卻太急躁了。他看著我,伸出手揉開我的眉心,道:“在燕來第一晚,洛陽衛已進了村。我曾出去片刻,便是與暗衛相見。我本可與他們一起走,可我沒有;你要回村,我打碎了你的碗,我——那時你未曾拿出《史鏡》,我還不知你是晏太傅之徒。你可信我?”

我沒有回答,他的指尖慢慢劃下我的鼻子,貼上了我的臉,說道:“我不會讓他們傷你分毫。你可還記得我送你的那身衣服?那衣服下了蝶香,你若回村,不用到村外,便會被人截住送進京城。你非但沒回村去,連我送你的衣服,你也送入了當鋪。我送的銀兩分毫未動,我正查無可查,好在蘇州又見了翔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