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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高潛蛟這樣一說,自以為軟硬兼全可以打發他了。哪知凶僧一聽這些話,猛一張目射出兩道凶光向高潛蛟周身上下一打量,嗬嗬大笑道:“撿日不如撞日,走千家不如走一家,衝著你這幾句話灑家在這門內募化定了。誰稀罕你這殘羹冷飯!你也做不了主,快去通知你家主人出來,灑家特地到此要同這吳家結個大善緣。什麼叫強龍,什麼叫地頭蛇,俺們出家人一概不懂!如果這門內有地頭蛇的話,灑家倒要看看這條蛇能吃人不能吃人。”
說罷一陣冷笑又閉著眼敲起木魚來。原來這凶僧雖然眼光厲害卻看不透高潛蛟,因為高潛蛟兀自穿著一身灰樸樸的工人衣服,雖然長得雄偉卻又天生成一副忠實麵目,凶僧哪裏瞧得出來?但是高潛蛟被這凶僧冷言冷語的搶白了一頓不禁有點氣惱,也是一聲冷笑道:“聽你這口氣有點成心,我倒要問你個明白,你特地上這兒來,究竟要募化的是什麼呢?再說你寶刹在哪裏?法名叫什麼?你對我說得明白,我也可以替你向上麵去回。死敲那木魚當得什麼呢?”
那凶僧突然凶睛一瞪大聲道:“你問我嗎?好,灑家非別人,就是湖南嶽麓寺摩訶僧。千裏迢迢專程到此。也不募化吳家黃的金白的銀,也不募化稀罕的寶物,隻募化吳家後園一口枯井,而且募化的是今天的枯井,到了明天就不稀罕了。現在對你實話實說,你快去通知你家主人便了。”
凶僧這樣一說,門外的高潛蛟、門內竊聽的包翩翩、吳娟娟、吳壯猷齊吃了一驚,暗想少室山人所料非虛果然這凶僧道路不對。在場的吳家工人和門外擠著看熱鬧的老老少少卻以為和尚瘋了,天下哪有募化枯井的出家人。台階下幾個鄉農忍不住笑喝道:“你這和尚不是成心搗亂嗎?出家人募化一口枯井有什麼用處,難道你能扛著一口枯井回湖南去麼?”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說了一陣,凶僧全然不睬,格外使勁的把木魚敲得震天響。這時高潛蛟已萬分忍耐不住,暗自連用功勁,隻一舉步一伸臂把凶僧衣領提住,下麵左手一托,喝一聲:“出去!”
那凶僧始終把高潛蛟當作吳家下人,沒有防備他陡然來了這一手,經高潛蛟一提一托,禁不住整個身子象肉彈般從眾人頭上向門外空地上拋去。看熱鬧的眾人也不防高司務做出這手把戲來,大家詫異喊了一聲啊呀!慌又回過頭去看那凶僧跌壞沒有。不料凶僧真不含糊,被高司務從門內拋到門外足有好幾丈遠,落下來卻依然好好立在地上。而且一落地地上好象有彈簧似的,颼的又從空場上飛進門內來,笑嘻嘻的立在高司務高潛蛟麵前。
當時他飛回來時,眾人一低頭又是一聲:“啊呀!”
這聲啊呀卻表示出替高司務擔心的神氣來了。卻見凶僧立在他麵前仔細看了又看,猛的大笑道:“原來你也有點玩藝兒,灑家倒失敬了,衝著你把募化的事先擱在一邊,咱們先請教你幾手。來,來,來,外麵有的是空場。”
說罷一哈腰拾起鬥大的鐵木魚,一邁步向門外走去。眾人看他凶煞似的出來,早已波分浪裂的向兩旁閃避,讓他大搖大擺的走下台階立在空場上,放下木魚和那棒槌向門內招手道:“來,來,來,是好漢用不著藏頭露尾。”
一語未畢,門內一聲嬌喝道:“野禿驢休得稱能,俺來也。”
眾人一聽不是高司務的聲音,卻見門內飛出一朵彩霞般的人來,落到空場現出身來,卻是個絲鬢紅顏錦衣繡帶的少女。這一來非但眾人眼花錯亂,連耀武揚威的摩訶僧也愕然不解。原來高潛蛟同摩訶僧問答之間,門內竊聽的包翩翩早已柳眉直豎玉牙咬碎。等到高潛蛟出手一拋摩訶僧依然飛回,說了幾句不中聽的話在門外大吹大擂起來。高潛蛟卻涵養功深依然慢吞吞的不動聲色,但是裏邊這位包小姐萬分忍耐不住,一半是氣傲誌高一半是初生之犢不畏虎,因此一鼓作氣一聲嬌喊飛了出來。這時門外空場上一個凶煞似的莽頭陀一個嬌小玲瓏的少女,眼看就要龍爭虎鬥起來。但這樣奇事劍灶村可算是開天辟地的第一遭,頓時轟動了全村,呼的一聲老老少少把吳家門口圍成一把栲栳大圈。最奇的眾人兀自不認識吳家有這麼一位小姐,兩隻眼睛都釘在場中兩人身上,嘴上又胡說八道的亂猜一陣。正在這眾人嘁嘁喳喳當口,猛見門內又跳出一人,急急分開眾人擠入場中高聲說道:“包小姐金枝玉葉犯不上同這種人動手,再說割雞焉用牛刀,還是讓高某來打發他。”
包翩翩尚未答言,那摩訶僧大笑道:“便是你們兩人齊來何足懼哉?且住,既然明戰交鋒分個高下,且通上你們的姓名來。”
高潛蛟笑道:“我是吳家的長工,人家叫我一聲高司務就是我的名字了。至於這位小姐不是此地人,偶然在吳家作客,人家是大家小姐絕沒有向你報名的道理。現在諸事休提,你吃的是十方我吃一家管一家,咱們平日無怨少仇,今天你無理取鬧不由我不出來多事。現在咱們這樣辦,我是鄉下老憨,無非略知一點怯拳棒,當然不是你的敵手,但是不見高下不死心。再說咱們這山鄉僻村難得見著你這樣高人,替你接接招也可以偷幾手高招兒。”
摩訶僧用手一指喝道:“你既然出來替你主人擔當,應該有個著落的話,這樣廢話說他則甚?譬如交手以後你輸了怎樣?”
高潛蛟大笑道:“這還用說麼,我輸了當然任憑你向吳家募化那口枯井便了。如果你輸了呢?”
摩訶僧道:“如果你贏得了我,俺非但不向吳家募化,從此不進劍灶村一步。”
高潛蛟高聲喝道:“好,在場的眾位都是見證。”
膽小的卻又低聲喊著;“高司務,你要小心啊!”
這時摩訶僧卻把腰間一條布條解下,脫下了外麵一領棉衲,露出短衣,隨手把脫下衣服放在地上木魚邊,微一退步凶睛一瞪,單掌當胸現出少林派交手的規矩來。高潛蛟恐怕包翩翩爭先下場慌也把衣襟曳起,卻不吐露內家拳派的招式,隻隨意雙手一拱道聲:“請”。這一個請字方出口,猛聽得霹靂般一聲大吼,摩訶僧一個箭步早已揮動蒲扇般的鐵掌如雨點般斫將進來。高潛蛟看他來勢甚猛掌帶風聲知道不能輕敵,又預知他有鐵布衫的功夫,默運內勁看關定勢隨勢對解,隻一味同他遊鬥井不進攻。轉瞬之間兩人你來我往,已走了一百多招,並未分出勝負來。看的人哪懂得這些功夫,隻看得眼花繚亂口張氣促,個個都替高司務捏一把冷汗。獨有包翩翩立在一旁,冷眼看那凶僧愈戰愈勇,擒拿點斫著著都向要害確也厲害非凡,不禁暗自喊聲慚愧!幸而沒有出頭,萬一稍微疏神失敗在凶僧手上以後如何見人?卻又替高潛蛟著急,雖看得高潛蛟尚能應付,卻是保守的多進攻的少,如何勝得人家?一時卻又不便幫助他,心裏比交手的人還用神,兩隻杏眼直勾勾釘在四條臂膊上。這當口猛見摩訶僧霍的向後一縱丈許遠,他兩臂一振全身骨節格格一陣山響,兩隻出火似的凶睛突出象雞卵般大鬥雞似的釘住高潛蛟,卻一味蓄勢窺機並不逼近身去。高潛蛟明白他是默運內勁預備用毒著兒,想一發製人。又轉念這禿驢功夫不弱,在少林派中定是一等的角兒,如果這樣鬥下去一時不易製勝,非用絕招不能製住他,不覺存了個誘敵法子。故意一聲斷喝大踏步趕將近去,左手一晃他眼神,右掌一吐便是一個單撞掌的招式,向摩訶僧左肩穴推去。摩訶僧大喜,以為這一下便可置他死命,喝聲:“來得好!”
雙肩一錯兩臂齊伸想用陰陽手鎖住來掌,下麵便同時抬起腿來向致命所在踢去。哪知高潛蛟一晃一推都是虛招,等他肩頭一動霍的一側身,步法一變便已轉到摩訶僧身後。摩訶僧吃了一驚慌一退步轉身迎敵,哪知高潛蛟邁開流水步法,一個身如風車似的繞著他亂轉。一轉瞬間摩訶僧身不由己的跟著高潛蛟的身子轉了許多圈子,倏忽之間隻覺眼光錯亂,四麵八方都是高潛蛟的身影,摩訶僧大驚!猛然悟出敵人走的是八卦方位使的是內家八卦拳,一轉念間又轉了幾圈。摩訶僧心中一急驀地心中一聲怒吼,兩足一跺淩空直上,半空身子一橫一個飛鷹掠食的招勢猛向高潛蛟當頭撲下,這一下高潛蛟也暗暗吃驚,想不到這禿驢居然急中生智,能夠脫出八卦拳的牢籠,慌一矮身使了一個烏龍掃地用腿平掃過去。摩訶僧真也可以,身正立定,隻足尖一點向後縱出丈許遠。高潛蛟性起,喝一聲禿賊休走!話到掌到,又向摩訶僧斫去,摩訶僧也自怒火十丈鐵臂一揮,兩人又打在一起。這一次兩人都使出全身本領,拚個你死我活。無奈高潛蛟的確不凡,使出內家絕藝,一個身子宛同棉花一般,使出來的掌勁卻又似泰山一般,讓他摩訶僧識得厲害,使盡鐵布衫的功夫也沽不到半點便宜,眼看漸漸氣喘籲籲精疲力盡就要失敗,忽然人圈裏一聲吆喝,嗤的一道白光斜刺裏向高潛蛟身後射去。說時遲那時快,白光離高潛蛟身子還有尺許光景,忽然噹的一聲響白光消失,卻見一支錚光耀眼的鋼鏢插在土內,鏢尾還係著短短的一條白綢子。這時高潛蛟被這聲響一驚早已跳出圈外,卻見包翩翩已飛身跳出圈外搜尋放鏢的人去了,摩訶僧趁此抓起棉衲木魚,指著高潛蛟喝道:“時已不早權讓你多活一刻,晚上再取你狗命。”
說罷頭也不回擠出人叢去了。高潛蛟心裏記掛著包翩翩,又覺凶僧另有黨羽事情叵測,隻好讓摩訶僧借著機會逃去。這時圍住的人們一陣搗亂又紛紛議論起來,也有抓住高潛蛟打聽凶僧路道的,也有問他哪裏學來這手好拳腳。高潛蛟哪有心情理會,三言兩語遣開眾人,撿起地上的那支飛鏢急匆匆來尋包翩翩。卻見吳家一個工人近前來說道:“裏麵那位道爺請你回去有要事要商量,包小姐也已進內去了。”
高潛蛟聽得包翩翩並沒追人放了心便匆匆進門。
回到客廳,一看廳上甘瘋子少室道長包翩翩吳壯猷正在談論凶僧的事,高潛蛟進去笑道:“小弟無能,竟被他輕易跑掉了。”
甘瘋子道:“這事且不提,倒是今晚有點麻煩了。”
少室山人接口道:“這凶僧果然不出我所料是柳摩霄派遣來的,來的且不止一人,可惜沒有看清楚暗地發鏢的是誰。”
包翩翩道:“眼看那賊頭陀不濟了,卻不妨飛出這支鏢來救了他。當時我看高師叔無暇顧及背後,慌隨手發了一彈把鏢打落,接著跳出人圈去找發鏢的人,可恨這些看熱鬧的人象掐了頭的蒼蠅般亂起哄。那賊子趁勢一混亂,便找不著他蹤影。”
高潛蛟慌向包翩翩謝道:“原來包小姐暗助一臂,否則真有點難以兼顧,但是那凶僧臨走說了一句晚上再來或者是真的,今晚我們要當心才好。第一不要耽誤我們取劍的事,第二不要使吳宅擔驚。”
少室山人笑道:“你不用擔憂,我同你師兄已商量妥當了。而且在摩訶僧走的當口,已暗派包村的幾位壯士暗暗跟蹤去了,不久定有回報。且看他們來了多少黨羽再細細計較。”
高潛蛟唯唯答應著,卻用眼打量吳壯猷,見他麵上雖極力矜持著卻遮不住驚慌的神色。本來一個文弱書生哪經過這種陣仗,在門口看得高潛蛟同摩訶僧龍爭虎鬥已是驚心動魄,一聽晚上尚有凶險的事情,哪得不擔憂受怕,何況內裏有年高的老太太嬌滴滴的妹子呢。高潛蛟看他這樣神色也是捏把汗,一時又想不出萬全之計,不禁也眉頭打結起來。甘瘋子同少室山人看得暗暗好笑,卻說道:“六弟你且把手上鏢拿來我看。”
高潛蛟因心中有事,真個把手上捏著的飛鏢都忘記了,一聽甘瘋子問他慌把一支鏢送過去。甘瘋子一看鏢尾一條綢子上寫著天覺兩字,嗬嗬大笑道:“原來他也來了,怪不得不敢露麵呢。”
少室山人包翩翩高潛蛟聞聲都一齊湊近去一看,才知道這飛鏢是艾天翮大徒弟天覺僧的。少室山人道:“這樣看來,同流合汙一齊同我們幹上了。也好,來得越多越好,索性一網打盡他們來個總算賬。”
說猶未畢,兩個包村來的壯士跑得滿頭大汗走進廳來報告道:“我們四人分散開來盯那凶僧的梢,卻見他飛也似的跑到金雞山背後一所山神廟前,早有兩個和尚等著他,其中一個瘦猴似的也同摩訶僧一樣裝束,也是個披發帶箍的頭陀,卻比摩訶僧還要長得凶相。摩訶僧一見他們便大聲嚷道:‘好他娘的晦氣,灑家真不信吳家工人有這樣好功夫,如果沒有天覺師兄給他一鏢真還有點招架不住。’那光頭的大笑道:‘你還信他是工人哩,他這一路身法拳法我從旁看得清楚,明明是內家宗派,不是太湖的賊子是誰?那旁邊立著的少女卻不知是誰?如果沒有她來一彈保管吃著我的鏢,不死也得個透明窟窿!姑且讓他們多活幾刻,一忽兒柳道爺、單將軍們到來再同他們算賬。讓他們再鐵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咱們人多。’那猴兒精似的頭陀也笑說道:‘照今天情形甘瘋子等並不露麵,也許真個已取了寶劍走了,留這一男一女替吳家壯膽便了。回頭不管他怎樣,先拿這兩個狗男女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