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不忍則亂大謀(2 / 2)

書院雖然允許學子更換門戶院係,但半途而廢終歸不是好事,對於尊師重道的儒門而言,此舉還有不敬師長的嫌疑。故而通過分院考核後,學子們大多在本院鑽研學問,極少有轉投他院的事情發生,且因為各種各樣的緣由,各分院隱隱間還有對立的跡象,隻是從目前看來,跡象還不甚明顯,書院還是一副安靜太平的樣子。

於是這安靜祥和的三聖書院在短短半天裏,就被楚講師貼滿了畫院的招人告示,大搖大擺貼在別人院門口之餘,楚講師還大聲吆喝畫院招人,速來報道,早到有驚喜雲雲的話。榆木疙瘩柳榆莢則悄悄的跟在他後邊,想要知道事情進展得如何。

很顯然她對於重振畫院這件事情很是認真,那張貼著的上百張告示可是她一筆一劃精心繪製的。原本楚講師叫她一起幫忙搭搭手,可她在楚講師貼出第一張告示便引來數十雙側目眼光後,便膽怯跑了。生怕那些學子會衝上來把告示撕下。

事實證明她的擔心有些多餘,一百來張告示貼下來,除了大批學子指指點點外,倒還沒人敢當著楚講師的麵去撕告示。而今天楚講師的運氣還不錯,那恨他入骨的薛夫子似乎並不在書院裏,這倒讓許多學子覺得降低了看戲的興致,但降低並不代表完全消失,因為臨近晌午的時候,楚講師的告示終於貼到了詩院,有些眼力的學子都知道這詩院可是個不好惹的地方。

如何個不好惹楚講師自然是不得而知,就算是知道,恐怕他也會將那些個擔憂拋到九霄雲外,然後去惹一惹的。一路貼下來雖然有不少學子給他眼色看,但他隻要瞪上他們一眼,那些學子自然就退縮了去,還不曾碰到什麼大的阻礙。瞧著手頭那越貼越少的告示,楚講師合計著餓會兒肚子,再貼半個時辰就差不多大功告成,有了告示隻消坐在畫院裏等著書院學子自發前來畫院改投門庭,屆時肯定是有十雙手都數不過來的學子紛湧而至,畫院的問題如此簡單就得以解決。果然沒什麼事情難得倒他楚講師啊!

心情大好的貼畫匠楚鳳麟做出如此感慨,全然不去理會周圍投射得越來越多的目光。畢竟目光和交頭接耳的說話聲又阻止不了他的舉動,四四方方貼好招人告示轉頭就打算趕往下一處的時候,那本就聒噪的人群裏忽然提高了一個聲調道:“什麼告示?我來瞅瞅,畫院今起複院…等等,這畫院是哪一院啊?我進書院的時候怎麼沒聽過這個院?”

先前楚講師張貼告示時,旁觀的十餘學子雖指指點點,但低聲言語中談論的無非是他和薛夫子的對峙及畫院的沒落,言辭裏也是好奇的意味。可接下來幾名衣著鮮豔,趾高氣昂的公子哥經過的時候,這幾人便高聲言語:前方那人在張貼什麼?來這書院幾天還沒尋到什麼樂子,諸位,我們且去戲他一戲。

楚講師耳朵不聾,自然聽見了這些話。但他對此不以為意,要是單單幾句話就能把他激怒,那他在幽州可就算是白混的了。轉身剛好和發話的那名年紀約莫二十四五的倨傲公子擦肩而過,這才走出三兩步,那公子見楚講師有定力,不曾作出反應,居然一手將告示撕下,高聲道:“原來不是畫院,是哈院啊。這告示上都畫的什麼玩意兒,也敢胡亂貼在我詩院,真是晦氣。”

與那公子同行的另一錦衣公子故作驚奇道:“鄒兄,敢問哈院又是什麼院?”

“哈巴狗待的院子唄。你看我們撕了告示,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不是哈巴狗又是什麼?”那鄒姓公子嚴肅作答,惹來同行哈哈大笑。

僅憑裝束便能瞧出這幾個身穿綾羅綢緞的公子哥乃是豪閥大族出身,先前指指點點的那十來名學子同情的看了楚講師一眼,埋頭歎氣便欲離開。盡管他們對於這些公子哥沒什麼好感,也想出聲斥責他們的過分舉措,可紛亂世道最講門閥,若是圖一時仗義丟掉錦繡前程,那就大大的劃不來了。設身處地倘若他們是在楚講師的位置,忍一忍也就過去,古人雲:小不忍則亂大謀。哈巴狗之說也不過是那幾個公子哥逞口舌之利,誰是誰非,他們可是看得清楚的。

一直偷偷跟在後麵的柳榆莢瞧著自己繪製的告示被撕下心裏也不好受,她正準備站出來和楚講師一起離開,雖然她不知道怎麼安慰人,但站在一起怎麼也要好一些,她是這樣想的。

可接下來的場景著實出乎她與那些學子的預料,楚講師非但沒有被激怒,反而笑意盈盈的轉過身將碗裏和著樹漿和糯米用以粘貼的漿糊扣在那鄒姓公子頭上,笑道:“對不住了,本來想畫條老虎出來,沒想到畫成了一條哈巴狗。”

扣完不算,楚講師還拿起手中刷子蘸著漿糊在鄒公子臉上刷了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