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個月，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有700多萬呀。”
“差點兒也沒什麼呀，去年不是也差了300多萬嗎？”
“去年差了嗎？去年不是完成了嗎？”
“完成個鬼啊，去年差了324萬，我們王總急得不得了。”
“老總急什麼呀？”
“老總當然急了，達不到目標，他這一年的辛苦就會付之東流，拿不到獎金不說，還有可能調離崗位。”
“後來怎麼解決的？”
“老總不甘心，就與我們幾個會計商議‘達到目標’的對策，我們從專業的角度提出了好幾個湊數的方案，最後老總選了一個風險最小又讓人說不出什麼來的方案，那就是臨時虛簽銷售合同（簽署日期提前3個月），虛開350萬元的銷售發票，並計入當年的銷售收入總額，從而完成了銷售目標。但年終業績考核過後，我們就以‘對方企業轉產’為由，把這筆虛擬的貨物退了回來，並在賬麵上衝銷了350萬元。”
“為什麼要提前3個月呀？”晚晴不解地問道。
“如果時間是年底，那人家一看就知道是你在造假，我提前了3個月，人家就是知道我造假，他也不能說呀，3個月前的事情了，3個月前誰知道我今年不能完成任務，如果他知道我不能完成任務，那就說明給我下的任務指標有問題。不過那個350萬的數據還是有點傻，應該多拆成幾筆，不然的話，剛好差這麼多，你就補這麼多，也容易讓人抓住把柄。”
“馬哥，我看你都成了假賬高手了。來我敬你一杯！”有人在一旁打趣。
“我們去年的收入也沒達標。”晚晴男友小韓說：“不過我們有一項分期銷售並分期收款的購貨合同，總價1230萬元。按照協議，這個合同要分3年執行，第一年執行510萬元，第二年執行510萬元，第三年執行210萬元。但第一年的年底，我們企業的銷售額離上級公司下達的銷售目標怎麼算都差680多萬元，情急之下，就把第二年的510萬元和第三年的210萬元合計720萬元，提前確認為本年度的收入，並超額完成了指標任務近40萬元。”
“那後來呢？”
“什麼後來呀，反正是我們的收入，隻是提前了一點而已。”
“那你們今年呢？”
“今年，今年再說唄，車到山前必有路。”
“有路必有假收入。”大家都笑了起來。
“你的收入突然增加720萬元，那這個月的收入不是比其他月份收入增加很多，不是很容易發現問題？”我對此有點疑問，在審計的時候我們經常通過比較各月的收入成本是否均衡來查找問題。
“那就均衡地增加唄。”晚晴笑著對我說
“均衡增加，那不是要搞很多原始憑據，包括合同。”我繼續提問
“我們沒有均衡增加，內部審計的時候我們解釋了一下，不過大家都心知肚明。”看來他們公司內部審計的獨立性不強。
吃完晚飯後，大家都幫著一起收拾，晚晴突然當著大家的麵對我說：“艾娜，你今天的土豆實在是切得太爛了，離做一個合格的家庭主婦實在是太遠了，從現在開始你要加緊練習，今天晚上洗碗的任務就交給你了。”
這丫頭，明知道我不喜歡洗碗，故意整我，而且還冠冕堂皇。我拿起碗筷乖乖地說：“好，不過你這副精挑細選的碗筷萬一缺一少倆的，可不要怨我。”
晚晴聽了我的話，看著剛才那個幫我切土豆的男生著急地說：“楚帆，你和她一起去，她做家務我太不放心了，你監督著她，關鍵時刻，再來一次英雄救美，千萬不要讓她把我的碗筷打了。”
大家都笑了，楚帆拿起剩下的碗筷跟著我進了廚房，我笑著對他說：“怎麼，你還真來做監工呀？”
“不做監工，來做替工，讓我來洗吧。”
“那怎麼行了，晚晴是叫我洗，叫你監督。”
“嗬嗬，還是我來吧，女人的手是不能用來洗碗的。”
“嗬嗬，你還挺憐香惜玉的呀。”
“聽晚晴說，你在一家會計師事務所上班。”
“對呀，你呢？”
“我就在晚晴他們公司。”
“做什麼？會計？”
“不完全是會計，不過跟會計密切相關。是會計信息化，我們老總說今年要上一個ERP係統，我在負責此方麵的事務。”
“看來，你是會計的尖端呀。”
“沒有，我會計學得不是很好，譬如上次我聽我們老總說，今年的收入沒達標，差了500多萬元，想了好幾個方案都不行，說會增加稅收成本，最後想利用關聯交易把它搞定。我就怎麼也想不明白關聯交易是什麼交易。”
“關聯交易就是關聯企業之間的交易。”
“那什麼是關聯企業呀？”
“關聯企業就是一個母公司，還有很多子公司、孫公司，他們就是關聯企業。我想他們肯定找到了另一家子公司，通過平買平賣的方式來增加自己的收入，比如：那家關聯企業的產品要賣給客戶，金額為500萬元，那就先賣給你們公司，然後再賣給那個客戶，那你們公司的買進金額是500萬元，賣出金額也是500萬元，這樣在不影響關聯企業收入的同時，自己的收入也增加了500萬元，既完成了考核指標，又不增加增值稅，也不增加所得稅。”
“為什麼既不增加增值稅，也不增加所得稅呢？”
“增值稅稅率一般17%，你買進金額是500萬元，進項稅額就是85萬元，賣出金額也是500萬元，銷項稅額就也是85萬元，就相抵了，所得稅也是一樣，你的收入為500萬元，你的成本也是500萬元，這筆交易沒利潤，當然也不增加所得稅嘍。”
“你這樣說我就明白了，難怪晚晴說你會計學得好，果然名不虛傳啦。”
“你別聽她瞎說。不是我會計學得好，應該說是你們老總會計學得好。”
我們邊洗邊聊，很快就把碗洗完了。客廳裏大家都在打牌，鬥地主。現在全國人民都喜歡鬥地主，不知道我們親愛的毛主席在九泉之下做何感想。我不太喜歡這玩意，百無聊賴地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晚晴走過來，拉著我的手，小聲地對我說：“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那個幫你洗碗的男孩怎麼樣？”
我向楚帆望去，沒想到他剛好抬頭，四目相對，嚇得我趕緊把頭扭開。晚晴見我不說話，也就不再追問。大家玩到半夜12點，漸漸離去，晚晴留我陪宿，她爸媽今天不在家，我蜷在被窩裏開玩笑說：“你怎麼不留你男友陪你呀？”
“去你的。”晚晴在我肩上重重地錘了一拳，下手還真狠。
“那你把我留下到底有什麼目的呀？”
“看你可憐沒人送，就收留你嘍。”
“我才不要你收留了。”
“好啦好啦，我問你，你對蕭楚帆感覺怎麼樣？”
我沒說話，順手拿起床頭晚晴的詩詞摘抄本，看著那首《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世界上最遠的距離
不是生與死
而是我就站在你麵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我就站在你麵前
你卻不知道我愛你
而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
卻不能在一起
世界上最遙遠的距離
不是明明知道彼此相愛
卻不能在一起
而是明明無法抵擋這股想念
卻還得故意裝作絲毫沒有把你
放在心裏
……
“好啦，一說到關鍵問題，你就不說話了，又看這首爛詩做什麼呀？你自以為刻骨銘心的回憶，別人也許早已經忘記了。楚帆這個人很不錯的，對你印象也挺好的，如果你不抓住這個機會，那你以後就永遠隻能伴著這首詩度日了。”
“你怎麼知道他對我印象好呀？”
“他對你印象一直都很好呀，你不記得啦，他曾經和我男友一起去過我們學校找我，那時他就對你念念不忘啦。我今天的聚會說白了其實就是為你辦的。艾娜，你知道我為什麼接受了我現在的男友嗎？”
“為什麼？”
“因為我看過一個故事，那個故事讓我思量很久：
有個年輕美麗的女孩，出身豪門，家產豐厚，又多才多藝，日子過得很好，媒婆也快把她家的門檻給踩爛了，但她一直不想結婚，因為她覺得還沒見到她真正想要嫁的那個男孩。直到有一天，她去一個廟會散心，於萬千擁擠的人群中，看見了一個年輕的男人，不用多說什麼，反正女孩覺得那個男人就是她苦苦等待的結果了。可惜，廟會太擠了，她無法走到那個男人的身邊，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消失在人群中。在後來的兩年裏，女孩四處去尋找那個男人，但這人就像蒸發了一樣，無影無蹤。女孩每天都向佛祖祈禱，希望能再見到那個男人。她的誠心打動了佛祖，佛祖顯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