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通學堂河樓後麵,有一隻腳劃船剛靠埠道,打開船篷,王金發化妝成農民模樣跳上岸,急衝衝地闖進河樓,一直走到秋瑾的書桌邊坐下來,痛苦地說:“安徽完了!”
說完,王金發哭著從兜裏拿出一張報紙,秋瑾看到了不好的消息:徐錫麟行刺恩銘後被捉拿,最後被剖心而死,陳伯平也犧牲了。
秋瑾看完報,慢慢垂下手。一股悲憤之情湧上心頭,她默默地流著淚,許久不動。王金發說:“大勢已去,你快走,我保護你!”秋瑾回說:“不,你走,你去通知各個山頭立即轉移營地,積蓄力量。我來收拾殘局。”隨後,秋瑾將花名冊與陳天華所贈倭刀交給王金發,要他保存實力。王金發灑淚而去。
深夜時分,杭州新軍第一標標統李益智用指揮刀狠狠地一揮,一群穿著新式軍裝的洋槍隊,亂放著槍,和一群拿著長矛短刀的舊式兵勇,向大通學堂門口包圍上去。秋瑾並沒有做任何反抗,清軍輕而易舉地逮捕了她。
在紹興知府衙門公堂裏,正中間坐著貴福,他雙眼圓睜,神情嚴肅。在堂下,獄卒押著秋瑾走進來。貴福咬牙切齒地說:“秋瑾,你勾結會黨密謀叛亂的事情,本府已經查有實據,你要一一從實招供。”
秋瑾輕輕冷笑了一聲,說:“沒有什麼可以招供的。”旁邊一個官員插嘴道:“秋瑾,你總可以講講跟哪些人來往,也可以少受些皮肉之苦啊。”
秋瑾笑道:“我和什麼人有來有往,你們大都已經知道。”說著,秋瑾緊緊盯著貴福說:“在清廷官員裏,唯獨隻有貴福!”貴福氣得立刻站起來,拂袖而去,大堂上響起“退堂”的聲音。
正在貴福大發雷霆的時候,秋瑾的丈夫王廷鈞趕來求見。王廷鈞向福貴求情,希望福貴可以酌情減刑。福貴也希望可以收買秋瑾,便答應隻要秋瑾招供,就饒其不死。王廷鈞聽後,趕忙讓以前秋瑾的貼身丫鬟秀蓉去牢中規勸秋瑾招供。
秀蓉來到獄中,看到秋瑾麵對著牆壁,她喊了一聲:“小姐!”秋瑾回過頭來,一看是曾經的丫鬟,很是驚訝,但隨後,她又鎮定地說:“他現在又讓你來幹什麼?”秀蓉回說:“老爺請您回家。”秋瑾茫然地說:“家?什麼家?”
秀蓉跪下說:“兩個孩子:哥哥和妹妹都盼您呢。”秋瑾若有所思地說:“再回去,我又何必當初?四年前,我洗淨鉛華,拋離子女,所為何來?”秀蓉似懂非懂,秋瑾歎了口氣。最後,秋瑾把自己的兒女托付給了秀蓉。秀蓉的求情終究是杯水車薪,並不能保全秋瑾。
在監獄的甬道上,出現了一簇簇火光,一隊士兵打著燈籠火把,列隊而來。他們都拿著武器,形勢嚴重,如臨大敵。
在裏麵牢房裏,秋瑾鎮定地側過頭來,聽著外麵的聲音。她攏一攏頭發,整一整衣服,舉起雙手,讓前來的官兵帶上銬,沉穩地向監房外走去。
來到鬧市中的一個丁字街口,當時的天漆黑一片,人們都還在睡夢中。一個差役端著一盆酒食,送到秋瑾麵前,秋瑾平靜地搖了搖頭。差役默然退去,臉上透露出同情與欽佩之色。
刑場上肅靜無聲,兵勇們一個個用異樣的眼神看著秋瑾,其中有同情,有欽佩,也不知不覺的有些震動和驚訝。緊張的沉默,延續了很久。衙役拿起一支筆,一張供狀,走向秋瑾。秋瑾提起筆,略微一想,在供狀上龍飛鳳舞地寫了一行字:
秋雨秋風愁煞人。
監斬官皺著眉頭看了一回供狀,做手勢吩咐行刑。兩個衙役替秋瑾除了手銬,並插上綁牌。秋瑾行若無事,昂然地走向刑場的中心。劊子手站在秋瑾身邊,舉起刀。當他碰上秋瑾有力的眼光的時候,雙手不禁瑟瑟地顫抖起來。
天光破曉,一隻雄雞引頸長鳴。黎明的山道上,一片如繡的山川田野,正在熹微的晨光中醒來,雞唱此起彼伏地響應。在這莊嚴曼妙的畫麵上,疊印出秋瑾神采煥發的麵容。
點擊點評
崇高·悲劇
這部影片以秋瑾的鬥爭足跡為線索,表現了她苦苦探尋救國救民真理、矢誌於獻身民主革命的崇高精神。在中華民族存亡的危急關頭,一個深居簡出的世家女子,能離別高堂兒女,衝破家庭和輿論的藩籬,飄洋過海,尋求救國良策,終至拋頭顱、灑熱血,這是多麼崇高的精神!所以,編導者在整部影片裏都在表現秋瑾是一個女革命家的形象——不斷追求真理,追求民主,追求自由,追求進步,不斷地覺醒前進。
影片通過設置一係列矛盾衝突,刻畫了秋瑾在那淒風苦雨年代裏的孤寂、悲憤的心境,揭示了她的豐富而複雜的內心世界。從最初的“洗淨鉛華、拋卻珠翠”到後來失去摯友的痛楚,再到最後“秋風秋雨愁煞人”的感懷,都深入而細致地展現了秋瑾內心世界變化發展的曆程。從整個曆程上看,秋瑾是個悲劇,她的悲劇不僅其個人的悲劇,更是資產階級民主革命的悲劇,也是那個時代的悲劇。正如導演謝晉在影片中所要訴求的那樣:
《秋瑾》是個悲劇,是“時代和命運的悲劇”。秋瑾所處的時代,很多文章都用“淒風苦雨”來形容。她最後就義也落筆在“秋風秋雨愁煞人”上。我們必須探索今天在銀幕上展示清朝末年這個時代和秋瑾個人的命運有什麼現實意義,我們必須開掘蘊藏在秋瑾命運、事件、行動中間的深刻意義,要從秋瑾的命運變化和精神曆程中折射出大的時代命運,要把大的時代背景同深刻細致的內心世界、人物性格結合起來。
秋瑾的孤寂和悲哀不僅表現在家庭生活中,同時還表現在她與知己吳芝瑛的關係上。像吳芝瑛這樣的革命同路人,竟然也不能理解秋瑾,秋瑾更感到痛苦和孤寂。後來,秋瑾雖然找到了陳天華、徐錫麟等誌同道合的人,但時隔不久,陳天華跳海自殺,徐錫屈、陳伯平相繼犧牲。這更讓她在精神上感到無限寂寞,無限悲憤。在臨刑前,她懷著對革命失敗的遺憾,對祖國前途的擔憂,對清政府的控訴,寫下了“秋風秋雨愁煞人”的詩句,令人扼腕,令人心碎!
雖然,秋瑾所處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但秋瑾那種憂國憂民、為革命事業獻身的愛國主義精神永遠值得我們學習和頌揚。
幕後
謝晉對《秋瑾》“情有獨鍾”
謝晉是知名大導演,由他擔綱創作電影作品《秋瑾》是有緣由的。
秋瑾是謝晉自小就打心底裏崇拜的大英雄。之所以崇拜秋瑾,有家世方麵的原因:謝晉的祖父,早年曾與秋瑾一起在紹興大通學堂共事,還和革命黨人徐錫麟過從甚密。秋瑾的英雄事跡,謝晉自小從祖父的口中多次聽說,這些都深深地烙在他幼小的心靈深處。投拍《秋瑾》是謝晉早已有之的念頭,隻可惜時機不成熟。
在完成《牧馬人》之後,盤踞在謝晉心頭的念頭再次浮現出來,創作的衝動越來越強烈,於是邀請編劇名家黃宗江出任編劇,力邀已在電影界嶄露頭角的李秀明飾演秋瑾,著名演員於是之出演反麵角色福貴……《秋瑾》主創人員可謂名家薈萃陣容強大,如期在秋瑾的故鄉紹興開機。
同為浙江人的黃宗江,在接手《秋瑾》劇本的改編時顯得顧慮重重,因為這個本子是德高望重的前輩夏衍、柯靈合作創作的,壓力大,改得不好,不好向老前輩交代。夏衍和柯靈兩位還特意致信謝晉和黃宗江,讓他們放開手腳大膽改,不要拘泥於原著。這自然增強了謝、黃二人的信心。
為拍好《秋瑾》,謝晉和黃宗江之間發生爭論是經常的,有時甚至爭得麵紅耳赤,問題隻有一個——如何拍出一個活生生的秋瑾來。快馬加鞭,又是在自己的家鄉拍片,從劇本初定到攝製完成,謝晉隻用了一年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