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大陸 楊崇德論
陳 勇
楊崇德,男,1965年10月出生於湖南懷化。1992年業餘從事小小說創作。至今,已在《湖南文學》、《四川文學》、《山西文學》、《黃河文學》、《時代文學》、《青島文學》、《劍南文學》、《短篇小說》、《佛山文藝》、《喜劇世界》、《瀚海潮》、《百花園》、《芒種》、《牡丹》、《紅豆》、《雜文報》、《文化時報》、《武漢晚報》、《作家與社會報》等300餘家報刊上發表小小說作品800餘篇,有作品被《小小說選刊》、《微型小說選刊》、《雜文選刊》、《作家文摘報》、《文摘報》、《青年文摘》、《讀者》、《故事會》等刊物轉載,並有作品入選《微型小說三百篇》等叢書。創作體會文章入選《中國小小說作家百人談》一書。多篇作品獲獎。作品已被改編成連環畫和輕型音樂劇。數篇作品被黃岡中學等全國10餘所重點中學作為高三語文高考衝刺考題。現供職於湖南省農行。係湖南省作協會員。2010年出版個人小小說集《故鄉的雲朵》,廣受讀者好評,全國銷量居同期係列作品集之首。《故鄉的雲朵》一書分別被中國現代文學館和湖南省圖書館列為收藏書。
楊崇德小小說藝術特點有三:
一、擅長運用白描手法刻畫人物,人物形象血肉豐滿,感人至深。
怎麼今天還不去上學?會遲到的!父親說。父親正在豬圈裏掏豬糞。我說:我不去。為什麼?父親放下手中的耙,從豬圈裏鑽出來。我說:肚子痛。我說這話時,順便將手放在肚子上,臉上裝出平時肚子痛的樣子來。父親把我拉過去。我順勢坐在父親膝蓋上。父親的手掌伸進我懷裏,貼著我的肚皮,摸來摸去。父親一邊摸,一邊問:哪裏痛?這是《1973年的病》中第一次對父親作白描描寫。我裝肚子痛不肯上學,父親信以為真。一個“摸”字,將父親對兒子的愛表現得淋漓盡致。我在父親背上閉著眼睛輕吟著。陽光刺激著我的眼縫,我覺得到父親已經下完了狗鬥坡,該爬杉木坳了。我說:我現在不痛了,我想下來自己走。父親說:那怎麼行呢?父親立住腳,用力將我往上聳了聳,我的身體在父親背上向上移了一大截。我的屁股被父親那雙大手牢牢兜住。父親脖子上已經流了汗。這是小說第二次對父親作白描描寫,“我的屁股被父親那雙大手牢牢兜住。父親脖子上已經流了汗。”仿佛一幅圖畫,將如山的父愛描繪得感人肺腑催人淚下。這時,我看見父親從懷裏掏出兩本書,一本是我的《算術》,一本是我的《語文》。父親說:放學的時候,我到杉木坳來接你。父親從沒讀過書,但是他把我讀書當成他的一切。後來,我成了村裏唯一的大學生。而我的啟蒙老師,卻是我一字不識的父親。這是小說第三次白描手法寫父愛,父親從懷裏掏出兩本書,是小說的文眼,將父愛推向了極致,完成了對父親形象的塑造。《1973年的病》與朱自清的《背影》,有異曲同工之妙。
房裏的燈黑著,梅子在裏麵叫了一聲:你這個鬼打的,嚇我一跳!天豹說,在房裏懶著,燈也不開。梅子抱著身子像風一樣走出去。梅子說,一進屋就往房裏竄死,吃飯了!天豹就當沒聽見。天豹要洗澡。天豹拉下燈繩,打開衣櫃取衣服。這時,他看到了爹春生。春生穿著短褲縮在衣櫃裏,兩眼骨碌碌的。天豹瞪著死魚般的眼珠子,在衣櫃前一動不動。天豹說不出一句話。倒是天豹爹春生拉著長臉說:牛回來了?此時的天豹腦袋裏什麼都沒有,哪會有牛呢?天豹腦袋裏正在灌毒氣,那氣就像天邊翻卷的雲,一個勁地膨脹,然後“轟”地一聲,炸開了,天豹的腦袋被炸成一塊平地,什麼也沒有,隻是嗡嗡地叫。這是《故鄉的雲朵》中的一個精彩畫麵:父親與兒媳有染被兒子看見了。此時此刻,兒子怒發衝冠,卻沒有破口大罵乃至大打出手,而是“腦袋被炸成一塊平地,什麼也沒有,隻是嗡嗡地”。父親呢,盡管“兩眼骨碌碌的”卻還擺出一副長輩的架式“拉著長臉說:牛回來了?”小說結尾寫道:“一年後的一天,天豹來到哥哥青山家。天豹從褲兜裏掏出一卷錢,放在桌子上,說:哥,娘死七年了,我想給家裏找個後娘,這點錢算是我出的,我隻有這麼多錢。天豹眼睛睜得圓圓的。天豹眼珠裏翻卷著一團白雲,雲中夾了些血絲,像一道虹。青山一把摟住天豹。兩兄弟的肩膀同時聳動起來。”盡管老子對不住兒子,兒子仍在替老子作想,但兒子心中的火仍然存在。這裏,采用白描手法將天豹對父親既恨又愛的矛盾複雜心態,揭示得惟妙惟肖入木三分。
母親小住長沙時,正碰上我們單位聲勢浩大搞提拔。我作為一名老科長,也在參與行列。那段日子,母親天天笑眯眯的,仿佛我就是未來的縣長。一天晚飯後,母親將我叫到兒子的書房,小心地關上門,然後從布袋裏掏出一個布包,一層一層攤開後,裏麵是一紮錢,整整齊齊的。母親說,鬆崽,你們單位要提拔人了,你就拿這些錢送送領導吧。我說,媽,你這是怎麼了?母親說,現在都這樣,當個村長都要送東西呢,更何況是省裏,媽幫不了你什麼,這是2300塊錢,你拿去送吧。我真沒想到,我純樸善良目不識丁的母親竟也會這樣。我自然不肯收下母親辛辛苦苦攢下的錢。說實話,我連領導的家門開向何方都不知道。母親見我不肯收,很不快活。看著母親那模樣,我還是最後收下她2000元。後來的幾天裏,母親總是催著我把錢用出去,吩咐著我給領導買些煙酒。母親還特意交代說,富陽的酥糖好吃,要我到商店看看,有沒有富陽酥糖,給領導買點送去……。《母親的電話》中,目不識丁的母親感人的形象就是通過打開她攢錢的包來描繪的。盡管兒子沒有動母親的錢,盡管兒子沒有當選,但母愛的力量卻使兒子淚流滿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