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高家兄弟尤其高成,因與馬超這次無意的邂逅,也成就了他建功立業的夢想。在以後的數次戰役裏,高成奮勇當先斬獲軍功無數,一步步當上了將軍。馬超離世後,他一直追隨馬岱和馬承,成為西涼鐵騎裏不可多得的勇士。這是後話。
劉璋斜倚在一名美人身上看歌舞,旁邊更有兩三位衣著輕紗的妙齡女子伺候,有人捏腿、有人端杯\/有人打扇,眾美環繞看起來真是香豔至極的享受。可是,有誰知道他內心的煩悶?自他老子率先諫表先帝成為益州牧後,他就過著錦繡堆裏打滾的生活,從來不知道民間的疾苦是何物。但是隨著劉焉去世,他被推上益州牧的高位,那幫子幕僚屬臣非要逼著他以父親為榜樣,想著怎麼稱霸一方。向來沒有大誌向的自己,想的是安安穩穩過日子,每天開開心心的,誰把誰的小日子過好不行嗎?做什麼要打來打去的呢?這就是最真實的劉璋。所以,不論曹操還是族兄劉備對益州的垂涎,都讓他非常想不通。而劉備居然要來搶他的地盤,厭煩征戰的劉璋並不怕丟掉益州牧,怕的是沒有了這個位子,他還能過上現在這樣自在逍遙、錦衣玉食的生活嗎?
管他呢!好日子過一天少一天,且先享樂吧!眼前的歌舞升平讓劉璋暫時把煩惱丟在了腦後,隻有美人美酒才能讓人忘憂啊!劉璋“滋溜”喝掉美人遞到唇邊的酒,順手在美人臉上抒了一把,逗得那女子嬌媚地笑了起來。劉璋咂摸著滋味也放聲大笑,與身邊的其他美人狎戲玩鬧。這般情景正好落在闖門而入的馬超眼裏,看得他無語搖頭,如此紈絝子弟據守三大州之一的益州,怎能保得住這千裏沃土?即使他們不來取,也有其他人覬覦,益州必須由真正的一方諸侯來鎮守,才能保持現有的富庶。而比起劉璋,同為劉氏子孫的劉備胸懷天下,自然不能和他同日而語。
侯爺真是好享受啊!馬超邊往裏走邊朗聲道。
歌舞暫停,舞姬們看著進來的馬超麵麵相覷,這人是誰這麼大膽子,敢擾了侯爺的興致?她們擔憂地等著接受劉璋的雷霆怒火。
劉璋見樂師停了演奏,從美人懷中抬頭看來。卻見是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打斷了他的歌舞,雖然長相不俗,但相當陌生。劉璋腦海裏過了一遍,確定自己並不認識此人,想來應該是門下招攬的幕僚吧?他的門下食客有百人之多,除了幾個特別優秀的,他哪能記得住那麼許多麵孔。便怒道:大膽狂徒,不經傳召私闖進來是什麼道理?來呀,把他給我拉下去,罰去廚下燒火一個月。
馬超聽劉璋這樣的處罰,竟然可憐起劉璋來了。民間都說此人寬和,看來確實如此。憤怒之下的處罰不是打殺,而是罰去廚房燒火,在劉璋自己而言或許已經是夠狠的方式了吧?可是,這人吃人的亂世之中,作為一名封疆大吏,無原則的寬容便不合時宜了,難怪他統禦不了眾臣,這樣的性子誰還把他放在眼裏呢?
侯爺,深夜叨擾壞了你的興致,馬超多有得罪了!馬超草草抱拳做了個大致的形式,微笑道。
馬超?誰引薦你……劉璋的漫不經心突然就頓住了,他一把推開身旁的美人,圓瞪著兩眼一臉的不可置信:什麼?你是馬超?西涼馬超?
正是!馬超慢慢往前踱了兩步,端起劉璋案上的酒壺嗅了嗅,讚道:侯爺這裏的酒不錯!
劉璋用手撐地後挪,臉上已經麵無人色,慘白著囁嚅道:你……你是怎麼進來的?來人!來人!有刺客……喊到後麵聲音都變了調,成了驚慌失措的嘶嚎,可見他對馬超有多麼的懼怕。
馬超看劉璋這副嘴臉,心下疑惑,即便以前跟益州軍交戰數回,自己都是大勝而歸,也不至於讓劉璋怕自己怕到這份兒上啊!其實馬超不知內情,益州軍每次都被馬超打得大敗,為了推倭責任,將領們在劉璋跟前把馬超說得神乎其神。甚至有人傳言,馬超和他的西涼軍在戰場上是殺人如麻,抹了對手的脖子就著喝人血,是生啖其肉的魔鬼。劉璋長於深宅,哪裏見過那樣的凶神惡煞,便在潛意識裏懼怕馬超,把他當作鬼怪般畏懼。
侯爺別叫了!你的侍衛都讓我給打暈了,這才能進到你這裏來啊!馬超淡然地坐在劉璋麵前的案上說。
你……你撒謊!劉璋怕得更甚,結巴道:你是不是……是不是把他們給吃了?他下意識地去看馬超的嘴。馬超剛剛就著酒壺喝了口酒,嘴角有些酒漬,劉璋因先入為主,竟然看那一點水漬卻是鮮紅的血液,不由渾身篩糠驚叫:你不要吃我!不要吃我!
馬超不明就裏,看著劉璋對自己的恐懼,想來或許是他貪生怕死,又喝得醉意朦朧的酒後亂語吧?便想著故意嚇一嚇他,順著劉璋的話齜牙一笑道:我吃人也是看心情的,倘若生氣了卻是不敢保證要不要吃了你呢!侯爺細皮嫩肉的,吃起來應該不至於太塞牙。
劉璋嚇得幾乎昏倒,聲淚俱下道:你說吧,要怎麼樣才能不吃我?我……我一定照辦。
馬超一聽,正色道:我要你下令開城投降!
啊!劉璋呆住了。即使他再庸懦此時也明白了,馬超是劉備打發來的。真不明白劉備怎麼敢容留這樣可怕的人在身邊?
侯爺不願意?馬超故意銼牙問道。
我……我……劉璋猶豫不決。
侯爺?馬超逼到了跟前。
我願意!我願意!劉璋急忙喊道:可是,開城之後,你能不能保證不殺城裏的百姓?還有,我不想死,你不能殺我。
馬超點頭:好!我保證。侯爺若率眾開城投降,馬超必保你依然榮華富貴。再說,我家主公與你是親族,他素來仁厚不會為難於你的,但前提是侯爺主動歸順。
劉璋早就不耐煩喊打喊殺的生活了,也深知以自己的能力必然保不住益州,如今益州三分之一的土地已被劉備奪取,這郡城裏他隻不過在苟延殘喘。馬超說得對,劉玄德與自己畢竟同氣連枝,他又假仁假義,為博天下的好名聲應該不會殺了自己。想罷,他盯著馬超的眼睛道:我答應你,你也記得自己的保證。
馬超鄭重地點頭,暗笑劉璋的婆婆媽媽。正是這一番保證,劉備取代劉璋成為益州牧後,沒有將劉璋趕盡殺絕。不僅如此,還把他的財物盡數奉還,隻取其州牧職銜,讓他繼續保留侯爵之位安享富貴,直到壽終正寢。
天剛蒙蒙亮,蜀郡城門便緩緩打開了,劉璋率領官吏屬僚宣布投降。一夜的守衛,益州軍疲乏不堪,隻想扔掉兵器、脫掉沉重的盔甲好好睡一個囫圇覺。看州牧開城投降,兵士們竟然暗地裏露出如釋重負的表情。他們累了,不想打了。
劉備得到了馬超派人送去的書信後,一夜疾馳也已趕到了蜀郡城下。聽張飛與趙雲的稟報,對馬超信誓旦旦今早就能打開城門的豪言壯語,頗有些不以為然,想必是馬超立功心切,說了大話吧?眼看天已亮了,一夜過去並不見城內有任何異動,劉備搖頭苦笑,孟起難道是不靠譜的人嗎!
正想著,卻聽厚重的城門“吱呀呀”從內打開,馬超當先走來,在城門口單膝跪地大聲道:恭請主公人主蜀郡!馬超的身後劉璋也跪下來,喏喏道:季玉率眾來降,玄德兄請。
劉備疾步上前,攙起馬超,又去扶劉璋,掩飾不住內心的喜悅,笑道:季玉快快請起,咱們一家人不說兩家話。
哼!人群中不合時宜地發出一聲冷哼:既是一家人,卻來奪我們的城池,未免也太道貌岸然了些!
眾人看去卻是劉璋軍中的大將張任,他正對著劉備怒目而視。劉備知道張任,他在益州軍中頗有才能,且以忠勇著稱。張任本就不讚成劉璋投降,但他的忠義不允許他反抗主子,隻能遵從劉璋。此時終於忍不住把滿腹的怨氣當眾說了出來,他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正在別人愕然之際,張任從袖中抽出一把短刀擎在手裏,馬超一步跨前將劉備護在自己身後。卻見張任並不是要襲擊劉備,而是把短刀直直紮進了他自己的胸膛。眾人驚駭,劉璋平素倚重張任,心痛地叫道:老將軍!
張任嘴角流血,卻堅決地望著劉璋道:老臣追隨侯爺半生,沒有為你做出過卓著的功勳,但老臣……老臣絕不事二主。說完仰麵跌倒在地,有人上前去看,已經氣絕身亡了。
劉璋哭道:老將軍何苦執著!我父子在益州二十多年,沒有給百姓施加恩德,卻打仗打了許多年,好多人都死在了荒郊野外,都是因為我的緣故,讓我怎麼能夠安心!今天,我把這一方土地讓給有能力的人去守護又有何妨?劉璋哭得動情,一眾降臣也黯然落淚。
劉備上前安慰劉璋,看著張任的屍體歎氣。這樣的忠臣寧肯自戕都不願投效自己,讓劉備十分悵惘。於是,他下令厚葬張任。
半晌,劉璋才止住了哭聲,重新奉請劉備入城。城門口的一出殉節戲碼再不被提及,眾人歡歡喜喜地進了城。
自此,劉備正式入主巴蜀,自領益州牧,與東吳孫權、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操形成了三足鼎立、分而治之的天下大勢。馬超因勸降了劉璋,兵不血刃拿下蜀郡而名聲大噪,幾年之後又帶西涼兵北攻漢中,把漢中從曹操手中奪回,使劉備完全取得了對西蜀的統禦。同年,為了能在身份與名望上與已經晉封魏王的曹操相抗衡,公侯出身的馬超帶頭上表給獻帝,諫議封劉備為漢中王。
劉備稱霸西蜀後,拜馬超為左將軍、假節,乃是當時蜀軍中最高的榮寵。蓋因馬超在歸附劉備前,是與劉備、曹操、孫權並列的一方諸侯,曾經與曹操公開交戰,威震大西北,在西北以及關中有很高的威望。所以,劉備對馬超,在心裏還是有點顧忌的,生怕日後對他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