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突然說話文縐縐的了?”劉啟東更加反感了:“不像話。過去你不是這樣啊?”
“劉書記,不好意思啊,我說得這些都是包發虎的原話……這個包發虎神呀!由此,我想左竹勇這隻‘貓’,他是不會不吃‘腥’的,關鍵是,我們還不知道他為什麼會不吃‘腥’。”
劉啟東這下心平氣和了:“看看吧,人家手下都是人才呀!……東川,你能這麼想,我就放心了!不然的話,你真的會在‘陰溝裏翻船’的……”
掛上電話後,劉啟東決定明天就開省委常委會,讓左竹勇把調柳重現去蘭河新區管委會的建議提出來,我舉雙手同意就是了!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拿包發虎的話來講,就是我劉啟東把這件事搞複雜了!如果把這件事看簡單一些,不就啥問題也解決了嗎……
不行,我得和這個叫包發虎的人認識一下,聽別人說包發虎這個人說得多了,就感覺這個人很神秘。這個人的確是不一般,他姓左的要不是這個人幫助,他的蘭河新區能發展得這麼快嗎?對!見見這個奇人,說不定還會為我所用呢!
想到這裏,他又撥通了惠東川的電話:“東川,你幫我約一下這個包發虎,我們一起吃個飯,我要向他請教關於傳統文化方麵的問題。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我認為就是傳統文化的內容之一。”惠東川高興地說:“我也正有此意,這個人是高人呐!劉書記,約到什麼時候?”劉啟東說:“明天下午,就到蘭河賓館吧。”
[3]
蘭河新區管委會左竹勇在召開主任辦公會以前,認真地看了一下相關單位對羅回德強奸一案的處理意見,感到基本滿意,便大踏步走進了蘭河新區管委會的一號會議室。
蘭河新區管委會副書記、副主任以及人大、政協的領導和調研員、督導員等有關人員早就到了。會場布置得很莊重,主席台上懸掛著有鐮刀斧頭的黨旗,與會者的坐位前還擺放了紅彤彤的桌簽……
布置會場的人獨出心裁,在左竹勇的桌簽旁邊還擺上了微型的黨旗和國旗。左竹勇居中而坐,兩側分列坐著到會的所有領導。
新調來的蘭河新區管委會副主任柳重現側身瞅了瞅左竹勇,見他正襟危坐,一臉的冷峻威嚴,心中不免生出了一點兒不悅。十幾天前,左竹勇親自到城關區區委書記辦公室,找他談讓他到蘭河新區管委會任職的事,大家嘻嘻哈哈,插科打諢,都很隨意。現在我到任了,為何你一本正經的,換成了這樣一副尊容呢?我柳重現在這之前,也是堂堂的蘭河市委常委、區委書記,在我麵前,你左竹勇用得著這樣故作高深,這樣高高在上嗎?
哎,雖然給老子升了個正廳級,可能以後老子的日子再也沒有過去愜意了!……柳重現正這麼胡思亂想著,左竹勇宣布開會,大家馬上下意識地提起了精神,坐正了姿勢。
左竹勇開宗明義,直奔主題:“今天把各位請來,主要是通報、討論一個議題。就是關於紅白石村小學羅回德強奸案和原青白石鄉政府派出所所長柳大道包庇、瀆職一案的處理問題。對於這個案件,事前我利用一天時間,做了專題調研,從調查情況看,這是一樁鐵案,事實清楚、證據確鑿。現作案的凶手羅回德已經被捉拿,他對犯罪事實供認不諱。就在剛才開會前一刻鍾,原青白石鄉政府派出所所長柳大道也在他的住所被抓獲歸案!”
與會者聽到這意想不到的消息時,都“唰”地把目光投向了柳重現。柳重現也一樣,當他從左竹勇口裏聽到兒子“柳大道”的名字時,也嚇了一跳!他媽的左竹勇,你這是怎麼回事?怎麼說老子的兒子犯了“包庇”“瀆職”罪?你有什麼證據?但他聽到“原青白石鄉政府派出所所長柳大道也在他的住所被抓獲歸案”時,驚得在座位上跳了起來,他準備質問左竹勇“我兒子犯了什麼錯”時,坐在一邊的蘭河新區管委會黨組副書記林琨拉住了他,並低聲說:“聽他說完!”
這一切,都被左竹勇看了個一清二楚。他就等著姓柳的跳出來呢!見氣急敗壞的柳重現啥話也沒有說又坐下來時,他微微笑了一下,繼續義正詞嚴地說:“如此明白、惡劣、民憤極大的案件為什麼遲遲得不到我們有關部門的重視呢?一句話,羅回德這個熊玩意兒在上麵有人庇護!為什麼柳大道這個熊疙瘩敢庇護羅回德這個流氓、惡棍呢?因為,他有一個跺跺腳能讓蘭河市地動山搖的爹!”
此時此刻的柳重現,什麼都明白了,左竹勇調他來蘭河新區管委會除了要羞辱他外,還有個原因就是為了抓他兒子方便呀!什麼“提拔重用”,什麼“德高望重”,什麼“出於公心”,他媽的左竹勇,你這是早就想好了要整我呀!我說麼,這個左竹勇為什麼會突然對我這麼“好”?突然要調我來這裏當這個新區管委會的黨組副書記、副主任,原來這是個陰謀啊!
我要是在蘭河市委常委、區委書記的任上,姓左的就不敢把我怎麼樣。但我現在成他的副手了時,他就能對我怎麼樣了,他可以建議省委撤了我的職,還可以降職使用,讓我蒙受屈辱!天啊!劉清賢啊!你這個混蛋!不是說人死了就成神了嗎?你為什麼還眼睜睜地看著左竹勇這個狗熊為所欲為呢?劉清賢!你活著得罪了左竹勇這個混蛋,你死了,人家還不放過我呀……
怪隻怪我柳重現頭腦簡單啊!怎麼姓左的幾句話就能打動我的心了呢?什麼呀?我算老幾呀?連省委副書記劉啟東都被蒙在了鼓裏呀!還說什麼,左竹勇變了,變得大度了,變得更有人情味了!劉啟東呀劉啟東,你官做到了這個份上,你居然也有“老眼昏花”的時候啊……
哎,不對呀!姓左的該不會拿我開刀吧?他借整我兒子羞辱一下我,我得認呀!誰讓我那個“活寶”做下這種跌份兒的事了呢?殺人不過頭點地,他這樣整我,就已經了不得了,他還能把我怎麼樣?他總不會真的建議省委撒了我吧?
再退回一步講,劉啟東還是管幹部的省委副書記呀,你左竹勇再牛B,想撒了我柳重現也得經過劉啟東吧?劉啟東不會不保我呀!再說了,我……
此時此刻,左竹勇還在義憤填膺呢!他繼續說:羅回德這個熊玩意兒真是混蛋透頂,強奸了人家王玉玉還不算,還把人家毆打致殘,成了植物人!一個風華正茂的小丫頭,就要在毫無知覺的痛苦中了此一生。他的老母親才不得不走上了上訪路,從鄉裏告到區裏,到市裏,到省裏,一直告了兩年!
在這兩年裏,省市領導都十分關注,層層都有批示,要求迅速查處糾正,可我們有些部門就是頂著不辦。在共產黨執政的今天,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事情發生呢?我真不理解,我們的有些幹部為什麼就這樣麻木不仁,這樣隨意地草菅人命呢?我們有些領導幹部口口聲聲講為群眾辦實事,做好事,可實際上呢?麵對這樣大的冤假錯案都置若罔聞,無動於衷,所謂辦實事實際上成了一句假仁假義的空話!嘩眾取寵的套話!
說到這裏,有人會問:“為什麼會出現這樣令人發指的事情呢?”我告訴大家答案,就是因為我們黨內有一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蛀蟲在作怪!
他用目光掃了一眼滿頭大汗的柳重現,又掃視了一下會場,見大家專注地聽他講話,他很自豪,這才聲調一變,飽含深情地說:“將心比心,手背手心都是肉,我們換個個兒想想,我們這樣做對得起我們手中的權力嗎?對得起養育我們的人民嘛?……如果我們設身處地,換位思考的話,這種事攤到誰的身上也是大不幸啊!……大海同誌,關於案件的具體情況,你再給大家說一說,然後,我們再討論一下對王玉玉一家的賠償問題。”
左竹勇這席話說得充滿激情,慷慨激昂,人們小聲議論,說這件事早就該抓,左主任這下抓到了點子上了。接下來,蘭河新區管委會副主任汪大海詳細講了案情的經過,並且提出了三條處理意見。
第一,一次性給予王玉玉賠償金60萬元,資金由管委會財政支付;第二,原青白石鄉派出所所長柳大道橫行霸道、魚肉鄉裏,建議開除公職,移交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第三,建議有關方麵,對柳大道在區裏的後台給予必要的紀律處分!
人們望望頭頂熱汗騰騰的柳重現,再看看汪大海,在心裏猜測,這個汪大海是真不知道柳重現和柳大道的父子關係,還是假不知道呢?柳重現則氣得在心裏大罵汪大海:“這個忘恩負義的汪大海!要不是我穿針引線讓劉啟東提拔你,你能從省委辦公廳副主任副廳級的位子上調來蘭河新區管委會當這個正廳級的副主任嗎?你明明知道柳大道是我的兒子,你不但“建議開除”我兒子的“公職”,而且還要移交司法機關追究刑事責任。就說我兒子包庇了羅回德,撤職、調離公安機關也就罷了,你這安的什麼心啊?你明明知道柳大道的爹是我,後台也是我,還要對我“做出必要的紀律處分”,你他媽的還有良心沒有呀……
汪大海的話剛說完,新區管委會紀委的同誌帶著省紀委陳長存書記走進了會議室。左竹勇請陳長存書記坐下後,陳長存把幾頁材料遞到了左竹勇的手裏。左竹勇粗粗地看了一遍後,在材料上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陳長存書記接過材料裝進文件包裏後,威嚴地衝著柳重現說:“柳重現同誌,我們收到了你包庇兒子犯罪和收受巨額賄賂的舉報。經請示省委同意,決定對你實施‘雙規’!”
陳長存書記的話還沒說完,柳重現這下真的跳起來了:“左竹勇,你這隻老狐狸!你這是報複!是打擊!我要向中央控告你!”陳長存書記威嚴的打斷了柳重現的歇斯底裏:“請吧!”
柳重現被紀檢人員帶出了會議室時,還在大罵著左竹勇。
左竹勇苦笑了一下,對與會者說:“我剛才說的話可能是有點過了,但要怪就怪他兒子、怪他自己吧!他這個人太霸道、太專權、太放肆了!”
一直沒有開口的蘭河新區管委會黨組副書記林琨,這才開始說話了:“左主任,你一點也不過!是柳重現太過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吧?他離開城關區後,告狀信就像雪片一樣飛到了中紀委和省紀委!”林琨話音剛落,會議室裏頓時喧鬧了起來……
[4]
包發虎正在集團辦公室批閱幾份文件時,秘書方能如敲門進來了:“包總,你讓我今天下午提醒你,要給方集來的客人寫字的。”包發虎愣了一下說:“你看看,我把這事兒給忘得死死的了。這樣,你把墨汁、宣紙、筆,還有他們的愛好、職務等等給我準備好,我批完文件,馬上寫。”
方能如馬上進到了包發虎的書房,麻利地做好了老總寫字前的一切準備。他剛要離去時,包發虎進來了。
這是一間約40平方米的房子,除了三麵牆壁上的書架和滿當當的圖書外,正中間擺了一張寬大的寫字台,上麵鋪著氈,氈上整整齊齊擺放著硯台、墨汁、狼豪,以及折疊好的宣紙。包發虎是中國書法家協會的會員,擅長於行草和狂草,他的作品不但拿過國家級的大獎,而且還漂洋過海、聲振海外,頗受中外友人的喜愛呢。
他雖然字寫得好,可從不賣字,故各界名士時常慕名而來求字。前天,方集集團的副總連某一行為尋求合作前來蘭河,席間對方提出要求幾幅包發虎的墨寶留作紀念,他欣然答應了。
包發虎進到書房後,徑直走到了寫字台前,他一手拿起狼豪在硯台上掭著,一手拿起了客人的名單看著。之後,他大筆一揮,一口氣按對方的身份在宣紙上作了五首詞。
作給副總連某的是一首《清平樂?副手》:
烏紗雖小,總比沒有好。一團和氣不計較,喝茶抽煙看報。正職大權獨攬,下屬各管一攤。最喜副職省心,無事樂得清閑。
作給秘書的是一首《如夢令?秘書》:
昨夜趕寫講話,熬得眼皮打架,別看職位低,卻還得胸懷天下。寫怕,寫怕,盼望早日提拔。
作給司機的是一首《憶江南?司機》:
開車好,但需口風嚴,領導言行不聞睹,好處有他也有咱,穩把方向盤。
作給會計的是一首《卜算子?會計》:
領導花錢多,財務很重要。已是賬上沒有錢,猶有大把票。窮也不害怕,隻管拿來報。待到離任審計時,博大家一笑。
作給退居二線的一位副總的是一首《生查子?二線》
去年過節時,家裏客如雲。煙酒積如山,紅包個個沉。今年過節時,家裏不見人。昔日座上客,皆赴新貴門。
包發虎剛寫完,左竹勇就推門進來了,他看完方能如晾在地板上的字時,嗬嗬嗬大笑起來:“像!像!像極了!可惜呀,可惜,要不是劉書記等下了,你這熊疙瘩少不了也得給我寫一幅!”
包發虎走到水盆邊洗著手問左竹勇:“怎麼提前了?不是說好下午五點嘛?”左竹勇搖搖頭說:“誰知道呢!”包發虎笑著說:“你把刀都架到人家的脖子上了,人家能不急嗎?”左竹勇也笑了:“你是說柳重現吧?嗬嗬嗬,那個熊疙瘩,可笑死了,臨走時他還罵我是‘老狐狸’!嗬嗬嗬嗬……”
左竹勇和包發虎走進蘭河賓館豪華的貴賓廳時,劉啟東笑哈哈地迎了上來,他指指身後的惠東川說:“聽惠總說,包總有本奇書,叫《中國方數文化思想方法研究》,今天我請你來可是向你取經的,你可千萬不能保留啊!”說完熱情地要和包發虎握手,包發虎後退半步把左竹勇讓到了前邊。
左竹勇一把拉過包發虎:“躲什麼?劉書記今天可是專門請你來的!”包發虎這才伸出了手:“劉書記,讓你見笑了!”劉啟東笑著說:“不像話,我們不理竹勇這隻狐狸,我們喧我們的。”可劉啟東說過了也向左竹勇伸出了手。左竹勇握著劉啟東的手說:“劉書記,你可萬萬叫不得!你這一帶頭,我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大家說笑著坐在了寬大的沙發上。真是出乎包發虎和左竹勇的意料,劉啟東居然再沒有提柳重現的一個字,而是一心一意的向包發虎請教起了《中國方數文化思想方法研究》。
包發虎喝了口咖啡後,也沒有客氣,便侃侃而談。他說,《中國方數文化思想方法研究》這本書是我一位好朋友馬先生所作,他是《易經》專家,也是一位奇人。他這本書是講傳統文化的,是講未來變化的道理的。我就從“天圓地方”、“天旋地轉”說起吧。緊接著,包發虎從各種星道到時、節、氣候,從天幹地支到宇宙的本源說起……
劉啟東誠懇地說:“我聽懂了一個道理:萬事萬物皆有陰陽,陰和陽都在不斷地變化,變化的過程,也是尋求平衡的過程。平衡是相對的,不平衡是絕對的。……能不能替我向你朋友求一本書?”
包發虎點頭說:“沒問題!我保證讓你們人手一本!……未來是變化的,一個人要重視你的未來,但是未來又有較大的變數與不確定性。改變它要遵循一定的道理與法則,這是我們需要去掌握的。你比如說,某一件事情已經發生了,而這件事又明顯地對你不利。這個時候你怎麼辦呢?最好的、最有效的辦法是不去在乎它,淡淡一笑過去。你與其跟這些‘不公正’計較,還不如努力地錘煉自身,在提升自己的同時,等待下一個變化的機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