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拋磚引玉(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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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天的早晨,中紀委監察一室主任王黑臉還在夢鄉中時,一陣急促的電話鈴聲就把他驚醒了。他從枕頭下摸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是淩晨五點15分18秒。按往常的作息時間,王黑臉這時已經該起床了,他正在創作他的第三本大書,叫《中國反貪實錄》(3)。

昨天夜裏,中紀委副書記鐵娘子約他談話時說他收到了來自蘭河市的一封告狀信,說西部省的左竹勇是巨貪。不但大肆地貪汙受賄,而且還公開包養了五個情婦。你王黑臉手下的耳目眾多,先從側麵了解一下,這封信的分量究竟有多重。鐵書記反複強調說,左竹勇是西部省的政治明星,近幾年來創造了一部西部崛起的神話。一份項目建議書,造出了三個蘭河市,功名利祿全有了,他還要那麼多錢幹什麼?如果這封信屬實,你就辛苦一下到蘭河去一趟……

王黑臉回家把告狀信研究了一番,憑他幾十年紀檢工作之經驗,感覺這份告狀信雖然有點誇大其詞,但部分內容可信。他準備給蘭河市的“耳目”吳次仁打個電話,可一看表已經到淩晨兩點17分了,所以就上床睡覺了。

夜裏的北京下了一場透雨,氣候驟降,睡覺時老伴兒還特意給他蓋了條毛毯。說今天是霜降,上了歲數的人要注意身體。他笑著把老伴兒推開了:“快去睡你的覺吧……”這些年,王黑臉編寫出版了《中國反貪實錄》(1)和(2),有事例、有分析,還有建議,不但給反貪工作提供了實用的參考案例,而且市場銷售看好,為此還獲得了可觀的稿酬。

由於他辦案雷厲風行,且每戰必勝。所以,一些大案要案都由他親自出馬辦理。因為工作忙,他寫書的時間就定在每日的淩晨五點。為了不耽擱老伴兒的休息,他提出和老伴兒“分居”。

老伴兒開玩笑說:“都50幾的人了,還和我分居,你想幹什麼呀?”王黑臉嘿嘿笑著說:“天天起早包養‘情婦’啊!”玩笑開過後,老伴兒果然就和他“分居”了。“分居”了五年,出版了兩部書。這不,《中國反貪實錄》(3)馬上就要殺青了。

睡倒後,他怎麼也睡不著,除了窗外雨敲窗的唰啦啦的聲音外,滿腦子的都是左竹勇。左竹勇啊左竹勇,你可要知足啊!這剛升了個副省級,可別再弄出個“巨貪”來呀!真要犯在我王黑臉的手上,你可就倒黴了……

人啊,為什麼總是貪心哪?你左竹勇少什麼了?你那個西部省蘭河新區管委會主任夠牛B了,簡直就是西部省的“太上皇”嘛,連陳浩同誌都讓你五分啊!這些年,你光明正大拿的那些錢,你一輩子都花不完……

王黑臉剛迷糊了一陣,這電話就響了。他後悔睡覺時沒有拔掉電話線,哎,昨天中午沒有睡成午覺,今天這班可怎麼上呢?罷了,先接電話吧,這麼早來電話,不是急事也是大事啊!他接上了電話。

“……喂……噢,是次仁啊?哎呀,你說,什麼事?”

“我剛下火車,尋思著會不會有‘尾巴’跟蹤我,所以……”

“那你打的馬上到家來!”

放上電話後,瞌睡蟲兒全飛跑了,一點睡意都沒有了。這個吳次仁,睡覺前還想給他打電話呢,這電話沒有打,他倒跑北京來了,還來了個“尋思著會不會有‘尾巴’跟蹤我”,這叫什麼呀?難道蘭河市真的發生大問題了?

這個吳次仁究竟是何許人也?他不僅是中紀委在蘭河的特派檢察專員錢衛國的秘書,而且也是中紀委監察一室主任王黑臉撒出去的“耳目”之一。王黑臉手下的“耳目”,在全國各省區都有。他們沒有大事情,一般都不會越級向中紀委直接彙報工作。因為這些耳目,都程度不同地在各省的中紀委特派檢察專員手下工作。一般的案子,中紀委特派檢察專員就可以辦理。這蘭河的中紀委特派檢察專員錢衛國,都沒有向中紀委彙報蘭河出事的情況,這“耳目”怎麼連飛機都不敢坐、連個電話也沒有打,就慌慌忙忙跑北京來了呢?莫非,這檢察專員錢衛國也出事兒了?

[2]

王黑臉把吳次仁讓進他的書房後,就發現吳次日的眼圈是青的。他開玩笑說:“怎麼?次仁,還戴個‘熊貓眼鏡’來了,這蘭河出什麼事了?弄得跟天塌地陷了似的。”

“王主任,你還別說,這蘭河可真出大事了!”

“怎麼回事?慢、慢慢來,慢慢說。”王黑臉從老伴兒手裏接過牛奶缸子、三文治盤子,就親自動手了。他把老伴兒準備的兩份早餐放在了自己和吳次仁的麵前。

“王主任,是這樣。左竹勇出事兒了!”

“錢衛國怎麼回事?”

“他呀,十足一個‘牆頭草’,陳浩說左竹勇是英雄,他保證說左竹勇是好樣的!”吳次仁說著從包裏取出了一遝照片和一頁手寫的紙。

“次仁,你先吃點,我看看再說。”王黑臉在照片上看到的是一棟豪華、別致的超大別墅,有花園、草坪、高爾夫球場,還有花草樹木……這套價值幾百萬別墅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左竹勇癱瘓在床的妻子田小嫻。另外,他還有十幾處大小不等的小型別墅、樓房,全是以左竹勇情婦王一丹的名義購買的。以上房產價值近千萬元。

同時,還有左竹勇包養的五個情婦的照片。她們一個比一個漂亮,全是西部省頂尖尖的美女。她們依次是王一丹、林萍、梁林、楊曉芸和梁西娟。除林萍是左竹勇家的保姆外,其它的四個女人不但在左竹勇的身邊工作,而且一個個都是新區重要部門的一把手。

吳次仁確實餓了,他把那份早餐吃完後,用餐巾擦了一遍嘴巴和手:“王主任,我向你保證,我提供的這些資料都是經我親自核實了的!”

“通過房管局了嗎?”王黑臉開始吃他的早餐了。

“通過了。”

“所以,你才感覺有人跟上你了。”

“是的!”

“你呀,真蠢!哪有這麼查案子的?這不是打草驚蛇了嗎?”

“不會的,我,都是通過朋友查的……”

“年輕人呀,你有朋友難道人家沒有朋友嗎?說不準你的朋友就是別人朋友的朋友!……另外,你說這五個漂亮女人是左竹勇的情婦,也得有證據啊!”

“證據?那都是兔頭上的虱子——明擺著的。”

“……好了,不說這些了!你給我老實在這待著,哪裏也別去!我馬上給鐵書記彙報,我們爭取在三天以內飛到蘭河。不然,就來不及了!”

“不行呀,主任!已經打草驚蛇了,不過……”

“不過什麼?”

“他那幾十處房產也不可能一夜之間變成別人的呀!”

“說的……是啊,好了,我們先不說這個了!”

“我必須得馬上回去!”

“為什麼?”

“不回去錢專員又該懷疑我了。”

“噢,……他也讓左竹勇拉過去了嗎?”

“差不多吧。”

“你這是什麼話呀……好,我現在就送你到機場,把你送上飛機!”

[3]

吳次仁飛回蘭河市的時間是早上10時多一點。也就在這個時候,左竹勇莫名其妙地中紀委“雙規”了。

左竹勇因為生病的原因,所以他在新區開完主任辦公會後就直接回到家裏來喝中藥來了。他還沒有喝下那半碗黑乎乎的中藥,中紀委的人就上門了。中央紀委調查組的吳組長、尤副組長(最高人民檢察院反貪局尤處長)在省紀委、省反貪局同誌的陪同下,來到了左竹勇的家裏。吳組長出示了蓋有朱紅大印的“兩規”通知書,說要帶左竹勇出去談一談……

吳組長帶左竹勇走後,尤處長等人又向小保姆林萍出示了蓋著大紅印章的“特別搜查證”,說要搜查左竹勇的住房。可是,在左竹勇及其田小嫻的房間裏沒有搜出什麼東西來,而在王一丹的房間裏,不但搜出了東西,而且戰果還特別輝煌:存折15張,金額3056萬元,現金整整500萬元;還有各種金銀、首飾等。這些東西都是在王一丹房間的夾壁牆裏搜出來的。林萍把這一切告訴左竹勇癱瘓在床的老婆田小嫻時,她嚇壞了。

尤處長開始和田小嫻談話了:“田小嫻,知道嗎?就我們現在手中掌握的這些證據,就能把左竹勇槍斃十次了。”

田小嫻怎麼也不會想到王一丹屋裏會有這麼多的錢……可是,不管怎麼說,王一丹是住在自己家裏的。田小嫻知道,在王一丹的房間裏搜出了這麼多的東西,實際上就是在左竹勇家裏搜出的東西。所以,她在震驚的同時,也是淚水漣漣:“這都是王一丹害了他呀,這些錢都是王一丹收的,我和老左都不知道呀!”

“別哭!”尤處長說:“現在有一個辦法能救他。”

“啊?”田小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說說,是錢重要,還是人重要?”

“當然是人重要。”

“你要人,還是要錢。”

“當然是要人。”

“很好。”尤處長說“你要是要人,我們就救你們一次,讓左竹勇繼續當他的官。”

“啊?”田小嫻這下聽清了,她就給尤處長頻頻點頭:“領導,我把這些錢都交給你們了,你要救救他呀!”

“沒問題!不過……”

“……”田小嫻直愣愣地盯著尤處長。

“這事你絕對不能對任何人講。左竹勇我們也會給他交代,他也不會胡說。記住,打死罵死沒收過任何人的禮。至於你們不合法的房產,要馬上采取措施……”

“嗯,嗯。”田小嫻又一次連連點頭。

“禍從口裏出,你們不說出去,就沒有任何事情。”

見田小嫻疑惑地又一次點頭稱是,尤處長就讓急忙忙趕來的王一丹交出了3056萬元存折的密碼和存款用的假身份證……

尤處長讓手下人拿著假身份證、密碼、存折,帶著王一丹乘車分別從14家銀行提前支取或轉存了這些錢。很快,這些錢的主人就徹底的變更了。尤處長等人滿意的把提來的現金和金銀首飾裝上了一輛白色的掛著外地牌照的高級小轎車。之後,這些人很快就在王一丹、林萍的視線裏消失了。

[4]

三天後,中紀委的王黑臉以及中紀委特派檢察專員錢衛國等人來到了左竹勇的家裏。這一回又把田小嫻嚇了一大跳。因為,這個王組長是個50多歲的高個子,而那天那個吳組長是一個30多歲的矮個子。很顯然,三天前的吳組長連同那個尤處長等人,是一夥騙子。

在王組長和錢衛國的監督下,反貪局幹部認真地搜查了左竹勇的住宅,地下室,沒有搜出任何值錢的東西和存折、現款。王組長很是意外,左竹勇是他們剛剛從一個會上被“請”走的,難道這麼快就走漏消息了?不可能呀,吳次仁雖然提前回到了蘭河,當他那邊應該沒有什麼問題……

難道說,左竹勇真的沒有問題?……王黑臉又詢問了滿臉疑惑的小保姆林萍,林萍說左主任去開會了,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家了。這跟左竹勇的老婆田小嫻的答複是一致的。當然了,此時的林萍還是沒有搞清楚此王組長和彼“吳組長”之間的關係。

可是,癱瘓在床的田小嫻卻非常的清醒,彼“吳組長”等人正如左竹勇說的那樣,他們一定神秘地失蹤了。現在,她已經證實:三天前發生的事情,此王組長一行不知道。知道這些時,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落下了。

“左竹勇家沒有什麼東西嘛,我看這個案子有點出入。”王黑臉對錢衛國說。

錢衛國說:“根據我們掌握的情況,左竹勇沒有收過任何人的現金,他隻收過一些煙、酒一類的東西。這些東西,不是什麼大問題。”

“還有什麼情況?……哎,林萍,你回避一下。”

見小保姆林萍走了,錢衛國說:“王組長,就看你老人家的了。看能不能在左竹勇口裏掏出點什麼東西來?”

“扯淡!”王黑臉說:“難道真的是捕風捉影嗎?”

“要對誣告者進行嚴肅處理。”

“當然,這些情況我們還要認真調查,我們絕對不能放過任何一個壞人。”

“是,王組長,我們會隨時把調查情況彙報給您。”

“看來,隻有在他身邊的五個女人身上突破了。”

三天前,左竹勇被“吳組長”帶到了蘭河市順王府大酒店的一個總統套間後,嚴肅地說:“左竹勇同誌,你的問題非常嚴重,希望你在規定的時間內交代清楚所有的問題!”

令左竹勇納悶的是,這個“吳組長”說完上麵一句話就走了。負責看守他的三位“紀檢”幹部居然拿出了兩副撲克要和他“雙扣”。當然,他被剝奪了自由,既不能打電話,也不能隨便走動。左竹勇隻好“到哪山打哪柴,到哪河脫哪鞋(hai)”了……

他一邊玩著,一邊思考著這一係列反常、奇怪的現象。按道理說,中紀委“雙規”他,要把他帶到外省去,即使不去外省,也會在蘭河以外的某個地方找個賓館或在某個“軍事重地”把他控製起來呀!這可倒好,他們不但沒有把他帶出蘭河,而且還把他弄到了順王府大酒店。這順王府大酒店不就是包發虎發虎集團旗下的企業嗎?這裏的老總包發虎不就是他左竹勇的“鐵哥們”嗎?哎,罷了罷了,“進了菜籽地,不怕染黃衣”,就由他去吧。

首先是,中紀委把我雙規了也沒有什麼了不起,因為我根本就沒有貪汙受賄,“小心開得千年車,貪心不吃公家飯”,是我的座右銘。我不但是這樣說的,而且也是這樣做的……所以,我左竹勇心安理得。

第二,我和妻子田小嫻已經“離婚”了,在王一丹的問題上,你們也說不出我的什麼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