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秋風般來得快也去得快。
轉眼便是十月,徐家的楓樹大多已經蕭條得隻剩下了光禿禿的枝幹,滿院楓葉無人掃,風一吹便是滿天飛紅蝶。
天水城首富徐士林平日最愛的事,就是坐在大宅最高的樓閣上,手端一杯永遠不會見底的普洱茶,俯瞰整個天水城,一坐就是大半天。
如此閑情逸致的人,自然不會為了院中的清潔而把足以抒情的楓葉掃地出門。
今日的風格外得大,吹動徐士林身上的薄皮狼裘,吹散杯中普洱散出的清香,也吹起他手中緊握著的一張發黃紙張。
那是一張一千兩金子的金票,出自銀雀錢莊,大夏國欽定的官家錢莊。
一千兩黃金,已是一筆不菲的財富,相當於整個天水城百姓十年的收入,但相較於徐士林殷實的家世,還是略顯單薄了一些。
可就是這張單薄的金票,讓足足有兩百多斤重的徐士林一整個早上都心神恍惚,感覺自己整個人都瘦了百來斤,輕飄飄得厲害,像要隨那西北來之風東南去。
同樣心神恍惚的還有正在自己臥室中同樣手握一張發黃紙張的徐昭蘭,隻是比起她那快要化成一尊雕塑的老爹,她要鎮定許多。
而她手中的紙張,也不是金票,是一封告別信。
愛妻昭蘭:
原諒我不告而別,卻不是因我放蕩不羈愛自由。生不由己而身不由己,重任在身,我別無選擇。
一劍李贈予昔日,若是有緣,或是天水,或是江湖,總有再見之明日。
珍重,勿思勿念。
天下男子多薄情,不管是塞北的男兒還是南國的書生,都有著一樣的涼薄。
來時如火一般熱切,走時如風一般薄幸。
身下的被褥被淚打濕了一片,已無淚可流的徐昭蘭斜了斜嘴角苦澀一笑,將手中冷徹她心扉的信慢條斯理地折了幾折,藏入胸口心跳之處,拿起一直安靜躺於膝上的劍。
劍名李,略顯小氣,但卻無法掩蓋它是一柄削鐵如泥寶劍的事實。一如它曾經的主人,斷起情來幹淨利落,說走便走。
天水城沒有李子,但徐昭蘭嚐過李子。
那是一種長得如同一顆小心髒,嚐起來又甘甜又酸澀的果子,就好像她和孟浪的感情。
沉迷於甘甜中的她忘了李子還有酸澀的一麵。
“李,離。”徐昭蘭纖唇輕啟,嘴角苦澀的笑容,像是受了秋意的熏陶,帶有幾分蕭瑟。
拔劍出鞘,一道白芒刺人眼球,一聲清鳴震人心神。
劍李,薄如蟬翼,離開了精鋼打造的笨重劍鞘,握於手中,就像握住了一段薄紗一般毫無分量。
徐昭蘭如蔥般白嫩的玉指在劍身上拂過,透心涼。
什麼樣的人,帶什麼樣的劍。
第一次見識到劍李真身的徐昭蘭,對那個已經離去的人又多了幾分了解。
隻是人已離去,再多的了解,也是虛妄。
眼神溫柔地凝視著劍李,徐昭蘭的手指在劍身上來回撫摸,緩慢而柔情,好像撫摸的不是一把劍,而是那個已經離去的負心人。
“孟浪,天涯海角我都會找到你。”
不知道在劍身上撫了幾個來回,徐昭蘭收劍歸鞘,將劍李放入枕下。
起身推門而出,秋風撥弄發絲撲麵,迷人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