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門關,作為西夏通往大周的必經之道,往來商旅絡繹不絕,守關的兵士每天檢核通關文牒到手軟。
正是遲暮時分,夕陽無力地垂於西天之上,晚霞如鳳凰羽翼燒紅了一整個天空,也染紅了玉門關。
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
這座飽經戰火洗禮不知道浸浴過多少鮮血的關卡,在夕陽之中格調悲壯蕭索,卻正吻合它的宿命。又是秋日,玉門關所在的破軍山滿是凋零枯黃,落入眼中,難免引人惆悵。
有炊煙從關內冉冉升起,扶搖直上,更添幾分寂寥,也讓人思念家鄉。
如此場景,最適合借景抒情,就算是粗人也要生出幾分感歎,也難怪邊塞詩歌是當今詩歌的三大題材之一。另兩大題材,一是田園,一是情愛。
邊塞和田園,便是一座江山。
而情愛,則是為美人而詠。
江山和美人之於男兒,就如同劍之於劍客。
孟浪將腰間春風遞給守關兵士檢查的時候,就好像割了一塊心頭肉,即使明知道春風隻是暫時離手,不出三秒就會再回到自己手上。
桃、李、春風、一杯酒,從北荒到西夏,再到這玉門關,四柄劍如今隻剩下了一柄春風,孟浪感覺自己就像從一個坐擁百畝良田的大地主變成了一個僅有一畝三分地的平民,這讓他倍感心痛。
劍客失劍,就是失命,三劍離身,孟浪自覺自己已死了三次。
隻是錢和情二字,足以難倒英雄漢,三劍離身,實屬情非得已。
劍一杯酒抵押給了北荒都城樓蘭的一個當鋪換來了兩千兩黃金,劍桃則是在西夏都城興慶第一青樓銅雀台留香之時贈予了花魁沫小染,而劍李留在了西夏天水城徐家。
“孟浪啊孟浪,你實在是太孟浪了”。想起劍李,孟浪心中的愧疚就如同夕陽煥發出的紅光一樣鋪天蓋地。
從天水城到玉門關,一路來,孟浪都在想著徐昭蘭,魂牽夢繞,朝思暮想。
在天水城中風起白紗驚鴻一瞥,讓他春心大動,再到一個月的夫妻生活,差點讓他沉淪在柔情蜜意之中忘記了心頭大事,徐昭蘭這株水仙和他所遇到過的所有美豔的佳人一樣,有毒。
人有人性,毒有毒性。
徐昭蘭之毒,遠甚其她佳人,如一壺喝不夠的烈酒,竟讓自詡浪子的他成了家。
而其她的佳人,他隻是一掠而過。
萍水相逢,縱使嬌花再美豔,一個嫖客的身份足以。
用丈夫的身份換來佳人傾心,這是第一次,興許也是最後一次。
隻是宿命注定了他沒辦法在溫柔中駐足太久,背負著的使命總是會在每日睜開眼時提醒他是時候啟程離開。
縱使如此,從春宵一刻第二天醒來習慣性地摸起雙劍想要離去,到心一橫留書作別,一共花了他三十三天的時間從徐昭蘭溫柔的泥沼中脫離出來。
要不是徐家宅院中的楓葉凋零得太快,孟浪還想在徐昭蘭柔軟的胸懷中睡他-媽個十天半月。
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的腳步停留了三十三天,要是被柳老頭知道了,一定會被罵得狗血淋頭。
從兵士手中接回春風和通關文牒,孟浪不無悵然地在心中想到。
他不知道自己的悵然是因為居然停留了一個月,還是因為隻停留了一個月,亦或是兩者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