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刻鍾後，柳老頭從地上站起，對著孟浪擺了擺手。
柳老頭嚴厲，孟浪不敢不從，乖順地走到柳老頭身側站著，不知道他養氣如此之久，是要做出什麼驚天動地的舉動來。
然後，孟浪就見著了永世難忘的驚鴻二劍。
說是劍，倒不如說是柳老頭的兩指。
一指一往無前，開冰三百尺，破冰三百丈，冰潮拍岸，冰劍衝天而去落湖而回，似下了一場前所未見的大冰雹，駭得孟浪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半天沒敢說話。
再一指，三千如冰山般巍峨的冰劍破湖麵而出，與空中懸停一瞬，劍指孟浪，氣勢之強，讓孟浪近乎窒息昏厥。三千劍齊射入北冥泊中，如隕石天降，皸裂如山石般頑固堅硬的滿湖寒冰，一時間地動天搖，孟浪的眼中隻剩下萬千冰刃狂歡作舞，天地混淆，不知何處為天，何處為地。
半響之後，天地重歸清淨，北冥泊蕩漾起滿湖漣漪。
兩指化寒冰，北冥泊一百多年來第一次再現澄澈清水。
第一指，名為通天關。
第二指，名為朝天闕。
柳老頭要孟浪選一指而學，孟浪抉擇良久，選了朝天闕。
猶記得那時候柳老頭說他華而不實，果然還是選擇了花架子。
猶記得自己當時辯駁說若是花架子，北冥泊又怎會破冰成水。
猶記得那時候柳老頭麵色蒼白如寒冰，眼神慈祥如溫火。
......
時光無情，眨眼便是十年，那一個對自己不知道是苛刻還是憐愛的唯一親人已經遠在天國，想起過去種種，孟浪眼角發酸，欲泣卻未敢流淚，生怕柳老頭在天之靈不得安息，還要出來苛責自己。
而自己，十年學一招，修行的境界雖因此停留不前，但劍招之劍勢劍意都已入上乘。
那一招也照柳老頭所囑，不可再叫朝天闕，如今名為萬劍歸宗。
傳聞大圓滿上還有歸宗之境，柳老頭不置可否，但孟浪堅信道無止境，就好比他相信天外有天，總有一日，他會像那日和柳老頭攀上北荒最高峰也是世間最高峰珠穆峰一般，立於天道之巔。
萬劍歸宗，我為巔峰。
柳老頭，你若在天有靈，一定要睜大眼睛看著我是怎樣指點江山縱橫捭闔。
我孟浪，一定不會負你所望，竟你和我李家未竟之事業。
誓言易許，實現誓言卻難，孟浪仰望天際，眼神篤定，心中卻有些發虛。
他知曉擺在自己麵前的並不是陽光道，也不是獨木橋。
他是蚍蜉，欲撼樹。
前路本無路，而他正在開辟路。
行路難，難於上青天。
孟浪沒有絕對的自信，但有絕對的固執，一種撞了南牆也絕不回頭的固執。
天上繁星已然開始隱退，月將盡，天將明。
亡周必李，為了一可笑讖語，就亡我李家，這筆債，我一定會討回來的！
孟浪闔眼，天，微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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