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噩耗 下(1 / 3)

我一直都愛看嶽雲在軍營裏操練部下時的英姿。有幾次親赴背嵬軍中,遠遠就能瞧見他赤膊持槍,英姿勃發定定站在演武場中央,神色肅穆專注指點眾人。

金燦燦的陽光照亮滿目青春風華。我攏攏他的鬢角,笑問,自嶽飛始創,嶽家槍法,應是天下無敵了吧?

他答曰沒有那些好看的能耍一樹梨花出來般的虛招,卻能在戰場上捕得敵人空隙,輕則重創,重則取了性命。

“官家,與敵戰馬上對陣,務必求出手時機精準,最好一擊潰殺。”嶽雲略眯了眼,瞧著帳篷外的健兒們,自信滿滿道。

話語猶在耳邊縈繞。我獨立殿外,默默追憶。一擊能破嶽飛屏障,令雲兒回我身邊的最好時機呢?那自然,不是我第二次裝病。須知我這些隻要給人一個趙構身體出了問題的印象。真正的時刻,已經不遠了。

冬初,我再次身著大朝服,於大慶殿主持了冬至“排東仗”儀式典禮,受百官朝見。又一次壓下那些關於聖躬的各種猜測流言。

而此時,完顏亮又派遣使者前來送上和書,表態恭順臣服。但這回一道歸來的,竟然還有趙構生母,宋徽宗的未亡人韋氏。

我眯著眼揣度完顏亮的用意,無非,就是想讓趙構過不安生。有一個被天下人嗤笑的母親?繼而抑鬱在胸,一命嗚呼?

我揚唇淺笑。就讓我看看,原版趙構不惜殺死嶽家父子,也要與金人議和迎其南歸的寶貝吧。

抵達那日,皇帝趙構帶領文武百官,後宮女眷,備下紅幅金輪的輦車,出宣德門外,擺出香案恭迎韋氏。

瞧得完顏亮竟用了大幅鑾駕,可謂一路浩浩蕩蕩,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也必定引來了無數私下腹誹:女子重貞潔,從前朱皇後那般節烈才不辱國母之名。

我不動聲色,以兒子的恭敬之態,親迎韋氏下了金國車駕。

這個婦人穿得不倫不類,直領左衽,皂紗籠髻,麵上妝容極厚重,一眼能看出極力掩飾下的憔悴不安,待瞧見了我,便哭得幾乎昏厥過去。

我保持莊重模樣,緩緩引著她的車駕入大內,卻是去了從前她為賢妃時所居披芳閣。

閣外戒備森嚴,太後朝服,日月龍鳳金繡襖,山河社稷地理裙,八寶鑲珠金鳳冠端端正正富麗堂皇地擺在金漆高案頭。隻待苦盡甘來的人吧。

韋氏在宮女的攙扶下,緩緩步入。再見了我,便又淚如泉湧,抽噎不成聲。

她被攙扶在蒲團上坐好後,宮人便一個個悄悄退了幹淨。同時,重新選□□,最心腹的殿前衛們,噤聲列隊,團團包圍等候在外。

“母親受苦了。”我淡淡道。“一別十八年。兒子不曾忘記母親。”

她繼續掉著眼淚。

我凝視著紫金爐內嫋嫋升起的焚香,緩緩道,“朕無時無刻不掛念北方的女眷。母親應知更多她們的事吧?”

韋氏哽咽著,喚趙構乳名道,“鶯哥……”

我拱手施禮道,“娘娘。”目光疏離冷漠。自顧自道,“娘娘可知,朱皇後是為何死?朕聽聞,她忍不得金人獻俘屈辱,蹈水自沉。”

韋氏緩緩垂手,直愣愣看著我。

“娘娘可知,朕的發妻邢皇後為何死?她身懷六甲,為金人逼辱墮胎,拒也馬□□,自縊而亡。”

“還有信王妃,鄆王妃,娘娘知否?她們柔弱之軀竟刺傷金將,被赤身裸體吊在營門口,槍戳血流盡而亡。還有朕的妹妹們,仁福帝姬、賢福帝姬、保福帝姬----她們為保清白,截發為繩,懸梁自盡。娘娘以為,她們該不該含笑侍奉,忍辱偷生,留得青山在,有朝一日還可南歸呢?”

韋氏渾身直顫,泣不成聲道,“我知你恨我。不然也不會對----”

我立即道,“兒子哪敢怨恨母後?隻是兒子遇上了棘手的事。”說著,將袖子裏藏著的那本《洗衣院》輕輕往她身邊一放,“如今舉國上下,都在流傳此事,兒子敢問母後,兒子該如何是好?”

韋氏哆嗦著唇,麵色青白,原本拾掇得整整齊齊地鬢發瞧著也有些淩亂,絕望地瞧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