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器發明了新的語言,用漢字結合英文為基礎,通過對數千年的文字演變和文明進化的數據分析,終於確立了世界語。它以漢字作為符號,以英文標注讀音,這樣可以用最少的符號表達出最複雜的意思。
而學習,不再是筆錄口授,練習或背誦。而是有專門的學習頭盔。隻要支付花幣,戴上它就可以在很短的時間內學會一切包括語言在內的邏輯學科。這也許這就是理工科日漸衰弱的原因。
這種學習頭盔的出現讓老師這一職業迅速貶值,學科邏輯性和對記憶要求越強,其貶值的速率越快。隻有付不起學習頭盔使用費的人,才會將自己的孩子送入人類教師的課堂,花上5-10年的光陰,獲得一項謀生的本領。
同家境富裕的女孩周蔚相比,李白用了整整15年才經曆小學、中學,最後從人類大學裏畢了業。20歲時進入“藍球”最底部1層的車輛維護部工作。同不知疲倦從不出錯的機器維護師相比,毫無疑問李白的工作不值一提,但城市總要保證每個不犯錯的人類合法的生存。這種生存權是在人類向機器交出地球統治權時,寫入機器憲法的。在機器最核心和最底層的程序中,這道憲法程序是無法被繞過、刪除或改動的。在憲法程序的指揮下,所有機器程序和法令都不會奪去李白的飯碗。不會讓他餓死,但也不會讓他吃飽。
李白那時還不叫李白,他知道自己的姓名和父母,知道自己進入大學前家庭裏發生的溫馨往事,好的、壞的記憶,歡樂,幸福、悲傷和痛苦。大學畢業後進入汽車維護部後,這些記憶連同自己的姓名變得越來越模糊,越來越累贅。他每天5點起床,6點-16點在維護部工作,每月休息3天。一幹就是5年。
在這種高強度的與機器競爭的生存中,隻有在睡前他才會想一些自己的事情。他人生第一個見到的是誰,最後一次哭泣是在什麼時候。他有一本寶書,那是他在對一輛汽車檢測中在車座上發現的,他沒有交個那個機器領班,在領班每晚充電的時候,他悄悄地靠在這架冰冷的人形機器的旁邊的自己的床上,閱讀著這本厚厚的精裝本。
這本書價值昂貴,隻有有錢人才買的起,書名為《藝術與設計》。
他如饑似渴地讀著,那一幅幅精美的圖片,張張都有汽車狀態顯示屏那麼大。從意大利的雕塑,到法國繪畫。從中國的壁畫、水墨畫到浮世繪和版畫。從如何製作一把椅子,到如何設計一個園林。從直線對稱到曲線婉約,從理性邏輯的直截了當到藝術美學的曲徑通幽。這些都給了李白莫大的安慰和啟迪。他甚至產生了20幾年生命都白活了的念頭。
在接下來的工作裏,他不自覺的將努力的程度減小了,他愛惜自己的力氣,愛護自己的身體,不再每天幹的累如驢髒如豬才回來歇息。他知道即便自己舍命去幹,效率和成果也不及機器維護師的一半,而且還會出更多的錯。而多掙的花幣也隻不過多買一些新衣服和色情雜誌罷了。如果偷些懶,機器領班最多會嘮叨幾句也就罷了。升遷之路想也別想。
珍惜自己的頭腦和精力,把它放在最有用最有價值的地方,李白如此想來,他每晚在熄滅動力隻剩充電燈亮著的機器領班旁自己幽暗床上,抱著這本《藝術與設計》苦讀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