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工廠的老板2(2 / 3)

就在這時,身後有人低聲問:“老王,你在這裏做什麼?”

聲音很輕,但足以把王長青嚇到了,他急忙轉過身,看到的是瘦弱的周純,“沒,沒幹什麼,我出來透透氣,睡不著。怎麼,把你吵醒了?”

“外麵太涼,快回去睡吧。”

“嗯,好。”

再次躺回床上,王長青睡意全無。他盯著天花板,回想起他年少時犯下的一個錯誤,雖然很多年過去了,但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要償還的,所以,他才一直拚命去掙錢,以為有了錢就可以去補償一些東西,其實他最主要的還是奢望用金錢來保護他自己。

現在他才明白,錢確實是有用的東西,但這一次,他是不可能再用錢來擺平了,因為對方似乎比他還有錢,已經放出話來懸賞一百萬元,看來,暗算他的人不是圖錢,而是圖他王長青的一條性命!

可畢竟錢還是這個世界上一種很有用的東西,既然來找他索命的人不要錢,但卻有人需要錢,能為了錢來保護他。可去哪裏找尋這樣的人呢?

王長青這一回是真的怕了,他不但怕自己遭人暗算,他更怕家裏人因為自己而受到牽連。

真的是因為那件事情嗎?到底是誰在算計自己?

難道真是他?

17

一個叫洪哥的人對王長青說過這樣一句話:你要想成功,你身邊的兩種人最好時刻都在你的視野裏,否則,你每天都會活在惴惴不安之中——一種是你凶狠的敵人,一種是你嬌弱的孩子。

上午,王長青開車送女兒王珂去學校,離開前他給女兒在學校附近租了間舒適的小房子,女兒早就提出要在外租房子單過了,但王長青一直沒有答應她。這一回王珂如願以償,終於擺脫了家人的嘮叨,她似乎嗅到了自由空氣的味道。

以前把女兒帶在身邊,王長青以為那是一件安全的事情,現在,自己的家四麵楚歌,女兒住在外麵才顯得更加安全。

作為男人,他應該保護自己的家庭,可對於將要麵對的,王長青又一無所知捉摸不透。他覺得應該找個人幫忙,那個人必須是自己的老友和心腹。

車子停在一家夜總會前麵,王長青穿過歌舞大廳,來到了經理辦公室。

“也許,這事從一開始就是一個圈套。”

洪哥是個身材不高但壯實的中年漢子,他比王長青大幾歲,是這家夜總會的老板,也是王長青小時候為數不多並且目前混得不錯的朋友。

“不是也許,而是就是!”王長青用將近一小時的時間對洪哥吐露心聲之後,用這八個字進行了總結。

“咱們做兄弟這麼多年,”洪哥掐滅煙頭,“你想讓我怎麼幫你?”

“我想知道,以你的處事方式,你會怎麼去處理這種事?我想先聽聽你的意見。”

“收買肯定不行,我覺得對方隻認人,不圖財!”洪哥說話很簡練。

“那我該怎麼辦?”王長青的嗓音幹澀得如同一個老年婦女。

“這要問你自己。”洪哥摘下手腕上的翡翠佛珠,慢慢撥弄著,“什麼事情都講個因果,你到底做過什麼虧心事你不用告訴我,我也沒興趣聽,你就說你想讓我怎麼幫你好了。”

“你可不可以派個可靠的小兄弟,二十四小時暗中保護我女兒?是暗中保護,千萬不能讓她發覺,花多少錢都沒問題。”

“這個好辦,現在我就答應你。”洪哥倒了半杯酒遞給王長青,“別的事還有嗎?”

“有。”王長青頓了頓,壓低聲音,“你還得幫我找一個人。”

“誰?”

“小時候你也見過他,就是我的繼父。”

“他……”洪哥的表情有一點兒意外,隨後他嗯了一聲,“我不多問,隻要這個人還活著並且在晨州,我就肯定能幫你找到他!”

“先謝了。”

晚上八點左右,王長青驅車回到家裏,周純已經準備了清淡的飯菜,王長青沒什麼胃口,隨便喝了碗湯就把自己鎖在書房裏,開始翻箱倒櫃地找東西。

還好,那張軟塌塌的紙沒有被粗心的自己弄丟,他小心地把它展開來,此刻他覺得那不僅僅是一張寫著電話號碼的廢紙,更像一張獨特的名片。

王長青顫巍巍地撥通了那一長串手機號碼,通了,但好半天也沒人說話,就在他準備掛斷時,手機裏毫無預兆地“喂”了一聲,王長青嚇得一哆嗦,對方卻淡然地說:“王先生,最近可安泰?”

“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我以為再也聽不到你的聲音了。”鴨舌帽停頓一下接著說,“不過你還活著,我真的替你慶幸!”

“你說過你能幫我,對嗎?”王長青深刻地體會到了什麼叫病急亂投醫。

“你為什麼不早給我打電話啊?”鴨舌帽拉長聲音問。

“你什麼意思?”王長青呼吸急促。

“唉!”鴨舌帽重重歎口氣,“過了這麼久,我也不一定能救你了。明天中午你來找我吧,起碼我還可以開導開導你。我告訴你一個地址,你到了那裏,務必先給我打電話……”接著,鴨舌帽說出一個閉塞的地方。

18

為了掩人耳目,王長青打了輛車直奔那個閉塞的地方。

這裏是一條窄長的巷子,大約建於民國時期。穿過牌樓,王長青站在一家破落的店鋪前,匾額上寫著三個字——“靜心齋”,鴨舌帽告訴他的地點就是這裏。他拿出手機,給鴨舌帽撥過去,鴨舌帽說正在對麵的粥店等他。

這家粥店賣的粥不是用來填飽肚子而是用來解饞的,粥雖然稀但是花樣繁多。王長青推開單間門時,鴨舌帽正在品著一碗粥。王長青坐在他對麵,鴨舌帽指了指粥碗,說:“王先生,要不要也來一碗?今天我做東。”

王長青搖搖頭,直截了當地問:“我不知道你是什麼人,也不想知道,但我希望你能告訴我,我要花多少錢,才可以保證我一家平安無事?”

鴨舌帽看起來很邋遢,但喝粥的動作倒是十分文雅。

“錢是可以解決很多問題,但不是所有的問題。”鴨舌帽用食指轉動著小碗,“你有錢,別人比你更有錢,你說你該怎麼辦?更可怕的是,假如別人不是看上你的錢,而是看上你的命,王先生你說,這是錢能解決得了的問題嗎?”

從口音上判斷,鴨舌帽不是本地人,但王長青也分辨不出他究竟老家在哪裏。

“王先生,既然來了就別急著走,你的事暫時先不提,我先給你講個故事吧,也許聽完了這個故事,你也就認命了。”

鴨舌帽用紙巾擦擦嘴角,而後靠在紅木椅子的靠背上,開始述說一個貌似簡單卻驚心動魄的故事——

十字路口,一個男人好端端站在那兒,突然他回了一下頭,似乎聽見有人在叫他,聲音之中透著曖昧,當他轉回頭時,一輛橘紅色的大卡車直衝過來。男人的身體飛在半空的那一瞬間,他看見了卡車司機的臉,他想不出自己跟司機究竟有什麼仇恨,司機為什麼要開車撞死他?

如果男人不站在馬路中間,他或許就不會被撞死。

如果今天他沒有跟一個女人約會,也不會傻傻地站在十字路口等那個女人。如果女人與他約會時沒有接到那個電話,女人也不會去商場裏買一雙鞋子。電話裏的人告訴女人,商場裏有一款她最喜歡的高跟鞋但隻有最後一雙了並且是半價。

如果一個星期前男人沒有在火車上遇見那個女人,二人也不可能成為情人,並且約定時間出來偷情。其實男人本該提前一天上火車的,可偏偏有個朋友來家裏找他,硬是把他拉到洗浴中心去按摩,結果晚了一天搭火車。

如果火車車廂裏還有其他的乘客,男人和女人也不會寂寞得聊起天來,女人不是那種男人一見就心花怒放的尤物,但她骨子裏有股風騷。車廂裏空蕩蕩,男人就跟女人坐在一起,聊天也是件耗費體力的事,天黑了,車廂裏有些冷,女人就把頭靠在男人的肩膀上,不多時,兩個人的手就纏繞在了一起……

如果女人不是碰巧這一天坐上火車,也就不會遇到與之氣味相投的男人。女人是做生意的,她去另一個城市簽合同,她本來想遲一天再去,可偏偏朋友買了今天的火車票,她覺得早一天動身也無妨,就陰差陽錯地與男人坐上了同一輛列車。

如果男人正直,也不可能兩人一下火車就去賓館開房。激情過後,二人意猶未盡,就安排了下一次的約會,約會的地點,正是男人被卡車撞飛的地方。

如果沒有人去通知女人的老公,並且把纏綿的照片發給他看,女人的老公也不會醋意翻滾,從工地開著卡車趕來十字路口捉奸。如果女人的老公不是個醋壇子並且是個神經質又易怒又自卑的可憐男人,也許他就不會腦袋一熱猛踩油門撞向那個給他戴綠帽子的情敵。

如果被撞死的男人不是個好色之徒,如果兩年前他沒有傷害過一個女人,他也不會死得那麼慘。兩年前,他在酒吧裏認識了一個女孩,女孩把第一次給了她,交換的條件是一千元人民幣,男人辦完事卻丟下了十張假鈔。

如果那一千元錢是真的,女孩的家人也不會因為看不起病而死掉。

如果女孩不是因為萬念俱灰跳進河水裏,也不會有個好心的男人把她救活了。

如果女孩沒把自己的經曆告訴救她的好心男人,那男人也不會被深深打動,並且義無反顧地愛上了女孩。

如果那個好心男人不是個有錢的人,也不會雇人設計那麼複雜的詭計來除掉他心裏最恨的男人了……

“一切都是變數,一切都是定數。”

鴨舌帽說了很長的一段話,或許是累了,自顧自點起一根煙獨自吸起來。而此刻的王長青臉如白紙,他雖不能完全理解剛才那怪誕的故事情節,但他還是從中嗅出了危險的氣息,總之,他害怕極了。

“你說了這麼多‘如果’,我……我不相信這世界上會同時出現那麼多‘如果’。”王長青吞吞吐吐地勉強反駁。

“這世上當然不會同時出現那麼多的‘如果’。”鴨舌帽抬頭吐出一個圓圓的煙圈,“可這世界上,偏偏有人會精心製造出那麼多的‘如果’,在一般人眼裏卻隻是一個個不經意的巧合。要是把所有的‘如果’都串聯起來,那麼事情的本質便會發生極大的改變,現在,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

“我不明白!你說的這些跟我又有什麼關係?”

“我說王先生,”鴨舌帽一陣冷笑,“非得讓我把話挑明了嗎?”

“你是說,我身邊出現的那些異常的事件,就是有人故意為我製造的‘如果’?”

此刻,王長青的冷汗已順著臉頰往下流。

“然也。”鴨舌帽點頭。

“可你又是怎麼看出來的?”

鴨舌帽把煙頭按在煙灰缸裏,朝前探了探身子,湊近王長青,才壓低聲音說:“我和背地裏暗算你的人都是製造‘如果’的人,我們是——同行!”

“啊?!”王長青站起身來。

“別緊張,先坐下。”鴨舌帽知道王長青不會就這麼離開,他又抽出一根煙,摩挲著,“王先生,你到底招惹了什麼人?我覺得暗算你的人絕非等閑之輩,還記得在醫院裏我們相遇時我對你說過的話嗎?”

“我記得。”王長青的後背又是一涼。

“記得就好,我覺得你我既然遇到了就是緣分,尤其幹我們這行的特別注重緣分。唉,我本想及時幫助你,可你卻不信任我,遲遲不與我聯係,事到如今就怕你陷得太深。假如暗算你的人僅僅是想製造‘如果’來懲戒你一下,那樣的話我還可以挽回,可是,假如暗算你的人太狠毒,那我就沒辦法了……”

“我越來越聽不懂你的話了!”王長青打斷他。

“好吧,這麼說也許你就懂了。”鴨舌帽點燃那根煙,“根據客戶的要求製造‘如果’分兩種,其一是用唯物的方法,也就是剛才我給你舉過的例子,把很多巧合和意外很巧妙地令其發生在一個人的身上,以達到客戶的要求,當然,不一定每次都會出人命,更多的是一種懲罰,一種惡作劇。”

“另一種呢?”

“另一種就狠毒多了,客戶要求可以運用一切手段,沒有餘地的令目標消失在這個世界上,包括借助一些唯心的手法,比如下降頭,等等。”

“啊!”王長青哆嗦起來,“那……那我該怎麼辦?”

“這回你該徹底明白了吧!”鴨舌帽冷冷地笑了。

“我應該報警,把他們統統都抓起來,包括你在內!”王長青發狠地說。

“好啊,你可以試試。”鴨舌帽輕蔑地笑笑,“如果你毫無牽掛,可以魚死網破的話……不過,你有證據嗎?如果你是個十足的好人,任何傷天害理的事情都沒做過,就像一個沒有裂縫的雞蛋,那怎麼可能招惹來蒼蠅,你說對嗎?”

“我從來沒聽說過這種暗算人的方法,我不信!”

“信不信由你。說句不好聽的話,即便你現在花再多的錢,也不一定有人救得了你了!”

“你有辦法對嗎?這種提心吊膽的日子我過夠了!”低頭沉默許久,王長青才抬起頭問。

“也許吧!”鴨舌帽看著王長青,而後壓低聲音,語重心長地問,“王先生,你能不能交個底,你到底都做過什麼虧心事?”

“我沒有……”

“哼!說了也未必就有辦法,你不說那就肯定沒辦法了。”這時,鴨舌帽放在桌子上的手機響起來,他拿起來一看,一臉緊張,“好了,我還有事,你考慮考慮再找我吧,我先行一步了!”

19

一天下午下班後,王長青從化工廠開車出來,正行駛在回家的路上,手機響了。

“長青,你讓我幫你查你繼父的下落,我查到了。”是洪哥打來的電話。

“哦,他現在在哪兒住?”

“有人看見他在平安裏附近出現過。”

“平安裏?那裏不是就要拆遷了?”

“這我知道,但有人看見他在樓裏活動,就像個流浪漢一樣。”洪哥頓了頓,“我隻能幫你查到這裏了。長青,我多說一句,我也知道他年輕時對你們母子不好,但人都老了,人總得學會寬容,是不是啊,長青?”

“我懂,這次謝謝你了。”

掛了電話,王長青轉動方向盤驅車來到了一個自己很多年都沒有回去的地方,那是一片舊樓區。

走進一幢七層高的老樓,裏麵的房間都空了,他順著樓梯一直登上七樓。樓道內不隻是昏暗,而且太過狹小了,以前沒有這種感覺,也許是因為經常在這裏活動的王長青還是個瘦小的孩子。

七樓的門沒鎖,王長青抬手按在門把手上,他咬了咬牙,推開那扇門,走進了屋子裏。

屋裏挺暗的,這是因為此時的太陽被雲層遮蔽了。王長青四處一望,立刻用手捂住了嘴巴,他本能地朝後退,當後背貼在門板上時,他又被嚇得驚呼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