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是誰勾走了我的魂兒(3 / 3)

我無比緊張地等著他的回答,我怕他說“是”,那樣的話,自己就真的撞鬼了。還好,三瘋很不解地問道:“白無香又是誰?怎麼這麼多姓白的?”

聽他這麼一說,我的心一下子放鬆下來,“沒什麼,我隻是做了一個噩夢而已,你快去休息吧。”

我準備掛電話,那邊卻傳來三瘋斥責的聲音,“若水,我不知道你想幹什麼,請你不要再糾纏這件事了,反正這裏沒你什麼事,你好好地畫你的畫,不要胡思亂想了。白老師已經死了,死人是不會出來害人的,鬼故事是嚇唬小孩子的,你我都已經三十幾歲了……唉!我也不願意多說,還有那個什麼白無香,白老師跟她沒有關係!”說罷,就掛了電話。

原來白老師和白無香沒有關係,很快,我就安穩地再一次進入了夢鄉。

似乎睡了好久天都沒有亮,我把窗簾掀起一角看向窗外,原來下雨了。

雨水夾雜著冰粒飄落在馬路上,外麵的一切都濕漉漉的,我的心情也一下子沉重起來。這時,樓下傳來了一陣惱人的鈴聲,那是畫廊裏電話的鈴聲。

“喂!”我喘著粗氣,“喂!說話啊!”

“請問是作璞軒嗎?我想找一下馬若水。”一個蒼老的男人,那聲音既沙啞又幹澀,就像冬天裏幹枯的樹皮。

我把聽筒從耳邊拿開,因為那聲音震得耳膜發疼,“您好,我就是。您有事?”

蒼老的聲音幹笑著:“你好,呃……聽說馬老弟最近收了一石頭,很奇特,能不能拿來給老夫開開眼啊?”

聽他這麼說,我頓時慌了,他怎麼知道我有石頭,難道走漏了風聲?是薛強?不可能,他都自身難保了。難不成是齊小傑?也不會,他還在醫院。是三瘋?我正想著,對方有些急不可耐,“我說你怎麼不說話了,還在嗎?”

“在,我隻是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什麼石頭?壽山的還是巴林……”

話還沒說完,那老頭卻冷冷地笑了起來,“老弟啊!這樣稱呼你請你不要見怪,我都七十幾歲了,想必你肯定比我年輕。咱古玩字畫圈裏的人,都講究個相互來往,互通有無,誰要是無意中收到了好物件,都很願意跟圈子裏的朋友分享,畢竟大家高興才是真的快樂嘛!把東西悶起來吃獨食,這種做法是很不對的哦!”

老頭像訓孩子一樣教導了半天,我的氣就不打一處來,“對不起!您說的我真不是很明白,估計您是聽別人誤傳了。要是沒什麼事,我還很忙,就先失陪了!”剛想掛電話,那邊的老頭竟吼了起來,他的聲音一下子變得更加幹澀,就像用木鋸鋸著我的耳朵。

“你知道我是誰嗎?若水啊,雖然你我未曾見麵,起碼你也應該懂得尊師重道,跟老夫客氣些才對嘛!”

我摸了摸鼻子,不屑一顧地問道:“那請問您老怎麼稱呼?”

老頭的聲音顯然有些得意,“老夫也不是很有名望,但圈裏的朋友還是捧老夫場的。鄙人姓師,名行剪!”

什麼?師行剪!我的心咯噔一下,這老家夥是不是吹牛,師行剪這麼大個人物哪有時間跟我鬥嘴?我穩了穩心神,語氣稍微客氣了些,“久仰久仰,原來是師老啊,不過我聽說您不是出國考察了嗎?怎麼看這號碼不像是海外長途啊?”

師行剪不耐煩起來,憤憤道:“得了!你小子不要和老夫臭貧,趕緊拿著石頭來找我,我在家裏等你,趕快啊!”說完,老頭就自作主張地把電話掛了。

我坐在沙發上漫無目的地想:到底是去還是不去,要是真的師行剪,還是不要得罪他為好,畢竟在這個圈子裏還要繼續混下去……唉!還是去一趟看看吧,反正那石頭也邪得出奇,萬一師老頭能看出個所以然來,也是好的。想到這,我把石頭連同荷包一起裝在錦盒中,抄起雨傘,打了輛出租車,走了。

師行剪的住址在古玩圈裏人盡皆知,出租車行駛了將近一個鍾頭,便停在這座城市近郊的一處依山傍水的地方。這是我第一次接近一座純正的四合院,據說這裏曾是某個清朝王爺的行宮,氣派和闊綽就不言而喻了。

如果不是自己就站在朱漆大門前,我根本不會想到,在繁華擁擠的鬧市一隅,還能藏著如此幽靜的院落。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上馬石、抱鼓墩,傳統的規製一應俱全。

付了車錢,上前按響門鈴,能聽出鈴聲遙遠。幾分鍾後,有個門房模樣的年輕人從門上的小窗裏探出頭來,“請問是馬若水,馬先生嗎?”門房很客氣,我微笑著點點頭。門房繼續說:“我家爺爺正在等您,請您稍候,我把門打開。”說罷,便關閉了小窗。

朱漆院門緩緩拉開,狹長的前院首先現身。雖是初冬,但視線的盡頭卻綠陰掩映,看來種的都是常青植物。跟在年輕門房身後,從前院的垂花門進入正院,懂行的人應當一目了然,這院子的布局裝飾絕非民宅可比擬,顯然是王府的氣派規格。

踏著大理石鋪就的院子,穿過曲曲折折的遊廊,我被門房引入客廳,從客廳的正門可以看到一座不小的花園。小橋流水,山石疊峙,別有洞天。

客廳裏的沙發和明式的圈椅錯落而置,不像實用的坐席倒像觀賞的陳設。門房微笑著示意我坐下,我也微笑著回禮般地點點頭,在一把花梨圈椅上落座。屁股剛一貼近椅麵,立刻感覺椅麵冰涼,有一種徹骨的激爽。我扭動了幾下屁股,才把那冰涼的椅麵焐熱了。這時,門房已經端來了一杯蓋碗香茶,恭敬地擺在了茶幾之上。

他從我手中接過雨傘,輕聲說道:“您先喝茶稍等片刻,我家爺爺正在陪客人說話。”說完,就拿著雨傘轉身走了。

我掀開蓋碗兒,淡淡的青綠色的茶水香氣四溢。輕輕地呷了一口,一股異香充斥了整個口腔,我頓覺頭腦清醒精神百倍。有錢人就是好,什麼東西都用最好的。

師行剪在這個城市的收藏界,不管是資曆還是聲望,在活著的人裏都首屈一指,一把年紀的人了,怎麼還這麼喜歡招惹是非,一個人享享清福多好呀!或許老人比年輕人更好名。人不能抗拒死亡,但是名可以流傳下去,讓所有後來人都記住他,所以就……我正胡思亂想間,門房不知從哪個屋裏走了出來,依舊笑吟吟並伸出一隻手做邀請狀,輕聲說:“您久等了,我家爺爺有請。”

我端起碗一口氣把裏麵的香茶喝幹,連同嘴裏不小心灌進的茶葉也嚼嚼咽了下去,然後抬起屁股,跟著門房進入了另一間屋子。

屋子裏邊更是別有洞天。地板中央有一小池,池水清澈見底,裏麵遊動著幾尾紅色鯉魚;小池上邊是葡萄架,藤蔓在四周垂下來,雖然沒長葡萄,但葉子卻油綠如新,在這個初冬的濕寒季節,不知是怎麼保養的;葡萄架下擺了張鑲嵌雲石的八角桌,看式樣是明清的,似乎是紫檀的顏色和紋路,我雖不太精通明清家具,但一想到是師行剪這樣的文物專家用著的,總歸是好東西。

師行剪就坐在桌邊,他發如白雪,兩條眉毛卻是黑色的,在一張白淨的臉上顯得有些突兀;他臉上的皺紋相對於他的年紀,顯得異乎尋常的少,隻有兩個眼角的魚尾紋較深,而且皮膚光潔,看上去並沒有垂暮之氣。一隻白貓懶洋洋地趴在師行剪的腿上,他一手搭在白貓背脊上輕輕撫摸,一手端著紫砂小杯抿茶。

桌上有茶壺茶碗,桌腳有個燒炭的火爐,爐上暖著一壺開水,一盆開得香豔的水仙擺在桌子中間,盆內還點綴著幾顆晶瑩剔透的鵝卵小石。

陪著師行剪坐著的是個女人,從她勻稱的背影可以判斷出應是個長相不錯的年輕麗人。我心中暗罵一句,心想這糟老頭子一把年紀了,還是個好色之徒。一麵想,一麵跟著門房進了這個別具風格的屋子,沒等我們走近跟前,師行剪就轉頭看過來,更顯得耳聰目明。

“師老,您好!”我裝出十二分恭敬。

“哈哈!若水啊!你來得正好,我給你引薦一個朋友。”師行剪那鋸木頭的聲音比電話中的更加刺耳。我的視線朝那女人看過去,當我認清她麵目的時候,一股說不清的情感湧上了心頭,那感覺很複雜,不知是怨恨還是嫉妒,當然還有很大程度的醋意。

坐在師行剪對麵的女人,正是我朝思暮想的心上人——白無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