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懷舊中,突然鼻子下意識地抽動一下,什麼味?真香啊,好熟悉的味道。我絞盡腦汁,終於想起來了,那是家常炒雞蛋的味道。
我很久沒有自己炒菜吃了,一直以來都是以速凍食品充饑。聽人說,經常吃速食,腦子就會壞掉。這回真的完了,居然出現了幻覺。可那股味道越來越強烈,顯然並不是幻覺。我警覺地四處觀瞧,發現這畫廊之中確實略有不同。牆上的畫框似乎比原來端正了些,桌子上的電話也仿佛向左偏了一點……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我卻一時又分辨不出來。
那味道似乎是從樓上傳下來的,我心突然一緊,難道有賊?
我把錦盒藏在畫缸裏,並從缸裏抽出一軸最粗的畫,那畫軸是硬木做的,既堅硬又結實,和棒球棍沒什麼兩樣,我把它緊緊地握在手裏,躡手躡腳朝樓上走去。雖然極力地提著丹田之氣,可腳接觸在樓梯上還是發出了輕微的響動,那聲音吱吱呀呀的,就像鬼故事裏才有的刺耳的聲音。我無名火起,簡直對自己的舉動羞愧萬分。這是我的房子啊!為什麼自己卻跟做賊似的?我鼓足勇氣,三步兩步就蹬到玻璃門前,玻璃門虛掩著,裏麵燈火通明,而且還有個人影在晃動。很快,那點勇氣就煙消雲散了。
進錯了別人的房子?可畫廊牆上掛著的畫都是我畫的,沒錯啊!難道真的有賊?不對,哪有這麼膽大的賊,不但打開所有的燈,明火執仗地行竊,而且在行竊過程中餓了,還把我的雞蛋炒來吃了,還有天理嗎?簡直就是慘無人道啊!
我又用力握緊手裏的畫軸,這才發覺握著的地方已經潮濕一片,幾乎把覆背紙都粘了下來。我心一橫,舉著畫軸就闖進屋子。
屋裏的場景把我驚呆了,手裏的畫軸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我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呆若木雞地看著眼前的一切。畫室溫暖而明亮,地板似乎被人擦得一塵不染,屋中間立著一張小桌,桌上擺著幾道家常小菜,還有一大碗冒著熱氣的西紅柿雞蛋手擀麵。
我的腦袋嗡嗡作響,幾乎就要暈倒了,不得不上前一步,緊緊抓住沙發靠背,這才暫時穩住了心神。放眼窗外,依舊黑糊糊的看不見東西,難道是夢想照進了現實?正在恍惚間,突然身後有人說話,那聲音是如此的溫暖而清晰,親切得竟然有些嬌嗔的味道。
“你怎麼才回來?”
我下意識地轉過身,沒有手持凶器的劫匪,也未看到青麵獠牙披著人皮的女鬼,出現在眼前的,竟是一臉溫存的白無香!她依舊穿著那件寬鬆的白色毛衣,下身是淺藍色的緊身牛仔褲,顯得清新而典雅。她手中端著一盤炒雞蛋,盤子裏的雞蛋還在虛虛實實地冒著熱氣。
我要崩潰了!
白無香看了我一眼,輕盈地把雞蛋放在桌上,然後快步走進廚房,又從裏麵拿出了剛洗的碗和筷子,筷子上還有水珠滴落下來。
難道這是在夢中?還是自己無意中進入了別的什麼空間?我的天啊!但願這場美夢遲一些再醒來。我傻愣愣地站著,白無香坐在桌子旁邊,拿起一隻碗盛了一碗麵條,然後抬起頭朝我看過來,她撅著小嘴,佯裝生氣道:“你還站著幹什麼?還不過來吃飯啊!”
我轉頭看了看背後,然後狐疑地指著自己的鼻子,傻傻地問:“你在叫我嗎?”
白無香放下手中的碗,撲哧一下笑了,她看了我一眼,然後便不做聲,繼續低頭盛麵。聞著飯菜的香味,我的手腳開始不聽使喚,直直地朝飯桌移過去。我小心地坐下,雙手剛剛接觸到飯碗的一刹那,隻聽無香大聲說:“你洗手了嗎?”我咽了一口口水,乖乖走到廚房去洗手,關了水龍頭我卻找不到毛巾。
“毛巾在陽台的晾衣架上……”
我舉著濕漉漉的雙手木訥地朝陽台走去,晾衣架上不僅掛著洗得過於潔白的毛巾,旁邊還晾著兩雙穿過無數次卻一直懶得洗的襪子,看來可憐的襪子終於洗澡了,它們掛在晾衣架上,顯得格外高興。
無香捧起一隻盛滿麵條的碗遞過來,我雙手去接,碗並沒有想象的那樣熱。我偷瞄著無香美麗的臉,她的臉是那樣真實……我端起碗,喝了一口湯,那湯沒什麼味道,可能無香忘記了放鹽,或許我家廚房根本就沒有任何調味品。這不能怪人家無香,畢竟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無香拿起筷子,給我隨意地夾了很多菜放進碗裏,就像老夫老妻在家裏吃飯的感覺,她的動作很熟練,直到我的碗裏再也放不進東西的時候她才停住了手。我再次偷瞄一眼,這次是從下往上觀瞧,她的毛衣很寬鬆,毛衣領子肆無忌憚地敞開著,以至於我無意中看見了半個酥胸隱藏在淺粉色的內衣中……算了,還是不要形容了,我發誓真的是偶然才看到的!
無香的胸部一起一伏的,我的腦袋也隨著起伏而陣陣發暈,無香似乎沒有注意到我齷齪的心理活動,隻是很優雅地吃著自己碗裏的麵。我做光棍很多年,哪受得了這種誘惑,為了壓抑衝動,我端起碗,悶頭大口大口地吞咽。
我真的不能恭維無香的廚藝,她雖然人長得秀色可餐,可做出的飯菜基本上都是一個味道,確切地說是沒有味道。難怪她叫“無香”!不過隻要是無香做的,我都很喜歡!
晚飯很快吃完了,我坐在沙發上一邊看著無香收拾碗筷,一邊剔著牙,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想法:是不是自己失憶了,無香本來就是我老婆……嗬嗬!我不禁笑出聲來,飯也吃了,碗也刷了,接下來該幹什麼呢?我憧憬著接下來的有所作為……
無香似乎很熱愛洗碗這項工作,那幾隻盤子和碗她洗了又洗衝了又衝,我仰靠在沙發上,聽著像催眠曲一樣嘩嘩的水聲,漸漸地有些發困了。不知過了多久,我忽然聞到了一種味道,那味道很熟悉也很好聞,我睜開眼睛……天啊!美麗的無香正緊靠在我旁邊,她也仰靠在沙發上,就像一對夫妻吃完晚飯後一起坐在電視機前消磨時間,可麵前根本沒有電視機,而是一麵黑洞洞的窗子。
外麵的天空黑得很混沌,分不出哪裏是天哪裏是地。我轉臉看著無香的側臉,她的下巴很尖,皮膚就像煮出的雞蛋一樣光滑潤澤。她身上沒有普通女孩身上那種劣質香水的味道,而是一種深沉的、厚重的、說不出味道的味道。那沒來由的味道,從她的身體各個部位悄悄地散發出來……
我貪婪地呼吸著,很快,耳朵就有些發熱,跟著全身開始躁動起來,我試探著朝無香的肩膀湊了湊,發覺她並沒有躲閃,也沒露出厭惡的表情。於是我慢慢地湊近了她的耳朵,雖然欲火攻心,但腦子還算清醒,我之所以把嘴湊到她耳邊而不是嘴唇顯然是別有用心的,如果朝嘴移過去,無香要是明白過來發起反攻,我的後腦勺就暴露在她的攻擊範圍之內,如果隻是試探著親親她的耳朵,最多無香打我一個耳光。打臉最多疼一下,打後腦勺是會死人的!
我默默地開始在心裏禱告:上帝啊!如果這是一個美夢的話,千萬不要讓我在這個節骨眼兒上醒過來,千萬不要醒過來!我繼續朝無香的耳朵移去,當我似有似無也不知道碰沒碰到她的時候,無香突然坐直了身子,很快,她把整張臉都扭向了我……
她就那樣和我近距離地對視著,似乎在她眼裏看不到應有的憤怒,而是一種淡定,一種居高臨下的理解。我的腦袋一下子被掏空了,手腳也不能移動半分,隻覺身子一軟,居然趴在了她身上。
我最後的一絲感覺就是,無香的胸部真的很柔軟……
窗外的陽光異常充沛,燦爛得把畫室的每個角落都照得雪亮。
我猛然睜開眼睛,卻被直射進來的陽光刺痛了,隻得抬手遮住光線,發現自己居然蜷曲在沙發上睡了一夜,手腳都麻木得跟癱瘓了一樣,才意識到自己是那麼的疲憊。
畫室真的很幹淨,幹淨得令我手足無措。是誰打掃了房間?畫室裏隱隱約約存在著一點似有似無的味道。我疾步跑到陽台,陽台的晾衣架上真的晾著毛巾和襪子,難道昨晚不是一場夢?白無香真進了我的屋子?她是怎麼進來的?是穿牆而入,還是上次來店裏偷偷配了鑰匙?
冰箱裏麵空蕩蕩的,記得昨晚還有不少吃剩的菜,難道無香把剩菜都倒掉了?我低頭看向垃圾箱,裏麵空空如也。
我的大腦有些超負荷,混亂得就像裱畫的糨糊。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昨晚肯定是一場夢,或許那毛巾和襪子是我早就洗好晾在那裏的,隻不過夢幻和現實相似得有些真實,令我一時難以分辨。
終於找到了一個還算合理的牽強附會的理由,我的心這才安穩了些。
大街上,我格格不入地走在人群中,突然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我開始懷念同性之間的友情,於是買了個大號的比薩餅想去醫院看望一下昔日的戰友齊小傑。掏出手機,給他打個電話,我還沒說話,齊小傑卻在電話那頭說:“若水嗎?我在家待著呢,我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