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我想象不到的是,這間屋子雖然門不大,可裏麵卻豁然開朗,簡直有如進入世外桃源之感。屋裏不但裝修得富麗堂皇,而且還擺著各種珍稀植物,花卉異草交相輝映,鮮翠欲滴,一派生機盎然之景致。
順著走廊朝前走,轉過一個彎我便看見師行剪正優哉遊哉地坐在一張擺滿美味佳肴的大圓桌上小酌。齊小傑看著桌子上的吃食立刻就要崩潰了,但在崩潰之前,首先爆發的是胸中的怒火。我伸手拽住他胳膊,讓他不要輕舉妄動,畢竟敵眾我寡,而且還在人家的地盤上。
我冷笑著,師行剪先我一步,站起來說道:“哎呀!若水啊!你們怎麼還沒走啊?”此話一出口,連老謀深算的師行剪也感覺有些不合情理,露出一臉的歉意道:“哎呀!這話兒是怎麼說的,是老夫處理不當!怠慢啊!老夫罰酒三杯。”隻見他抬手抄起桌上的暖玉碧壺給自己斟了一杯酒,那紫紅色的酒液晶瑩剔透,倒在碧綠的翡翠高腳淺杯裏,顯得格外誘人。
看著師老頭連著幹了三杯,沒來由的口水立刻蔓延了我整個口腔,我狠狠地吞入腹中,憤憤然道:“我說師老,您真不夠意思!您在這裏山珍海味,把我們哥倆晾起來喝風。”
“若水不要見怪,老夫以為你們已經走了,誰料到你們還……唉!不說了,都在酒裏了,老夫的確怠慢了,我再自罰三杯。”
沒等師行剪把話說完,齊小傑就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您別自罰了,要不先罰我一杯吧!”我瞪了一眼齊小傑,他不知從哪裏抄起一副筷子,朝著一條清蒸鱸魚就去了。我拿我這哥們真沒辦法,隻能坐下陪他。
這時,那個王總不知從什麼地方冒了出來,可能是剛才方便去了,他的身後還跟著門房,門房手裏端著一個托盤,盤子上多出兩副碗筷。
“在下姓王,這是我的名片。”王胖子雙手遞給了我一張名片,我很禮貌地雙手接過來,掃了名片一眼,原來他叫王三石,似乎是個什麼房地產商人。我對搞房地產的人向來深惡痛絕,房價如此之高,導致很多有為青年因為買不起房子而娶不上媳婦。
王三石已經給我倒了一杯酒,遞到我的麵前,笑得肥肉亂顫,“嗬嗬!馬先生!今日有緣相聚真是三生有幸,來來來!幹了這杯。”
我接過酒杯,不得不啜了一口,等酒液慢慢流進嘴裏,我才意識到這絕不是普通的幹紅,一般的幹紅又苦又澀,對於我來說隻能兌雪碧喝,而剛剛喝的這種酒,卻是甘甜異常,就如同剛剛榨取的名貴葡萄汁,雖有橡木桶發酵的酒香,但又絕對不失葡萄的鮮味。
齊小傑一杯已經下肚,他急切地又倒了一杯,一邊喝一邊還不時夾著桌上的美味送進嘴裏。看得出來他是吃美了,一邊大快朵頤,一邊還自言自語地叨念著:“太平樓的油爆蝦,不錯啊!還有峰元閣的蜜汁排骨……這獅子頭也不錯,得月樓的油炸酥藕……都是名廚啊!手藝了得啊!齊某領教了!”
“嗬嗬,我說這位老弟真是行家裏手,這些菜都是老夫府裏的幾個雜役小試牛刀,登不上大雅之堂,喜歡吃就多吃些,不要客氣。”師行剪也夾了一塊扒肉條放進嘴裏,大口咀嚼起來。
桌上誘人的肉香朝我陣陣襲來,我有些禁不住誘惑了,舉起了筷子,不由自主地夾起一塊粉蒸肉。張開嘴,那塊鮮美欲滴的粉蒸肉離我的嘴巴還有不到十厘米的時候,王三石說話了。
我不得不放下筷子和那塊肉,微笑著側臉看向王三石,王胖子笑嗬嗬地說:“我和師老是老相識,認識也有十幾年了,既然大家都熟識,如若遇到什麼困難,尤其是資金上麵的,如果不超過百萬,我都可以給予幫助。”哼!在窮人麵前擺闊,氣死我了!我對這個王胖子立刻厭煩起來,其實一開始,我就沒對他產生過好感。
師行剪還在咀嚼著嘴裏的扒肉條,也不怕血脂高,還敢吃肥肉。他似乎是咽得太急了被噎了一下,於是幹咳了兩聲對我說:“是啊,我和王總認識很多年了,咱們市裏新建的博物展覽館就是王總出資籌建的,連設計都是他的創意。”
原來是他設計的。我心中暗笑:就這肥頭大耳的還能有什麼創意,把走廊弄得跟古墓甬道似的,真難為他怎麼想的。心裏雖然不屑,但我依舊做出了一個極度吃驚的表情,“哎呀!王總真乃大才!沒想到您在生意場上呼風喚雨,藝術修為也獨樹一幟,不簡單!佩服佩服!”
“哈哈哈!過獎了,其實我們還是校友,年輕時我也曾在美術學院進修過,不過我學的隻是膚淺的裝飾藝術,和您二位沒法比啊!嗬嗬,來!吃菜。”
“哦?真的是校友啊!沒想到學藝術的人還能做房地產,了不起!”齊小傑趴在桌上奮戰著,還不時地插上一句。
我重新拾起筷子,夾起盤中的粉蒸肉,剛剛張開嘴,那王胖子又說話了,“是啊!剛開始的時候真的很艱難,畢竟創業都很辛苦。我從小也很喜歡畫畫,從美院學習了些實用美術後,就自己開了一間裝飾公司,幫客戶設計設計室內的裝飾,後來認識的人越來越多,生意也好做起來。回想起那幾年啊!不知不覺就包下了好幾個大工程,現在有錢了,也不那麼忙了,就可以把多一些時間放在研究古玩字畫上麵。人還是要有追求,不能為錢活著,馬老弟,你說對吧?”
“是啊!”我應付著說,可握著筷子的手還懸浮在半空中。
“對了!”那死胖子一驚一乍的,嚇得我的手一抖,粉蒸肉竟然從筷子中脫落,掉在了桌上。還好我有修養,要不真要發飆了。
“馬老弟,我聽師老說你有一塊石頭,能不能轉讓給館裏,讓我們市民也一睹它的風采?這個,你放心,錢不是問題。隻要開價合理,什麼都好商量的。”
我心想:原來如此,看來這胖子是幕後黑手,他想要石頭,還把德高望重的師行剪牽扯進來。不知許給師行剪什麼好處了。要是那石頭還在我手裏,奇貨可居,我一定能賣出個好價錢,唉!看來自己沒有發財的命啊!
想到這裏,我歉意地拱拱手站起來說:“我真的很想和王總做成這筆生意,可是……我已經和師老說了,那石頭現在真不在我手裏了,我也很想小賺一筆,還請二位一定相信我,我敢對天發誓……”
幹這一行的人一般都迷信,師行剪和王三石看我這樣誠懇,還要舉手向天發誓,兩人互望一眼,師行剪突然笑起來,“若水你多慮了,快坐下,其實老夫從未懷疑過老弟你的話,不過還請老弟和你那朋友多多溝通,盡快促成我們這一善舉。”
我苦笑著,心想:還善舉呢,讓我怎麼促成,無香是人是鬼還鬧不明白,我去哪找她要石頭……
我隻能無奈地慢慢坐下身來,可屁股剛一接近椅麵,卻被一個圓滾滾的東西硌了一下,伸手去摸,突然想起來那是剛才一直握在手裏的那卷畫。我仿佛抓到一根救命稻草,心中豁然開朗,舉起那幅畫笑著說:“嗬嗬,這幅畫就和那石頭有關。”
“咦?若水你還會變戲法?”師行剪睜大眼睛好奇地盯著我。於是,我就把剛才發現這卷畫的經過講述了一遍。
“這是老夫的藏品嗎?老夫藏品太多,根本就記不過來,讓老夫打開一觀便知。”師行剪用手巾擦擦手,熟練地展了開來。
王總不以為意地朝師行剪湊了湊,“咦?我見過這畫,就在拍賣會印的宣傳冊上,可在現場卻好像沒看見。這幅畫得不錯,尤其是那條小魚兒。”
“畫是贗品。”師行剪平淡得有些不屑,“這幅畫的藏家是美術學院一位資深的教授,他想借助圈裏朋友的便利條件,渾水摸魚,發筆小財。哼!算他點兒背,最後一關鑒定時碰到了老夫,我怎能為了一點小利壞了自己的名聲,於是就把畫給拿下了。後來,那個所謂的教授也沒臉來師府索要,畫就一直放在那裏,如果若水不提起,老夫早就忘得幹淨了。”
“師老果然英明,要不圈裏人都呼您為古玩界的包青天,您做得太對了!”王三石奉承道。師行剪眯縫著眼睛,“不過說實話,此畫氣韻生動,筆墨酣暢,的確是幅不錯的佳作,但他非得提個名家的款,想蒙個大款狠撈一筆,遇上老夫這種剛正不阿的性格,也算他倒黴。”
我的畫被美術學院的教授收藏了?到底是誰?美院的老師我沒有不認識的,於是朝前探了探身子,問:“藏家是誰?”
師行剪和王胖子二人不約而同地看向我,剛才的話確實問得有些直接,於是我進一步解釋道:“呃,讓您二位見笑了,其實,這畫正是出自鄙人之手。”
“什麼?!”他二人忽現驚異之色,於是我便把白無香第一次出現在作璞軒的經過說了出來。師行剪捋著眉毛沉思起來,王三石則轉頭對我說:“這條小魚兒真是恰到好處,虛實處理得相當巧妙,小魚兒若隱若現隱藏在枯石後麵,不但增加了趣味,而且還把留白的地方變成了水,馬老弟大才啊!”
突然,王胖子臉色一變,問道:“你說那個女的姓白,她到底長得什麼樣子?”我聽到他這麼問,立時疑竇叢生,可剛想問個明白,師行剪卻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又出來個女人!老夫很早就不接觸女人了,你們……你們是不是中邪了?失陪了!”
隨後,我與齊小傑就被門房順理成章地“請”出了師府。